1650年寒冬,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动了整个大清王朝。时年十二月初九,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多尔衮在古北口外狩猎时突发疾病,最终在喀喇城(今河北承德)不治身亡。消息传回紫禁城,年轻的顺治帝福临表现出令人玩味的复杂反应。
据《清世祖实录》记载,顺治帝震悼,亲自前往东直门外五里迎接灵柩。在漫天飞雪中,这位少年天子身着素服,以最高规格的丧仪祭奠这位皇父摄政王。更令人瞩目的是,顺治帝追尊多尔衮为清成宗,谥号懋德修道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几乎给予帝王般的尊荣。这一系列表面功夫,似乎都在彰显着叔侄情深。
然而历史的反转来得猝不及防。短短两个月后,顺治帝突然翻脸,不仅褫夺所有追封,更下令开棺戮尸。据目击者描述,多尔衮的尸首被拖出陵墓时,顺治帝亲自执鞭抽打,最后还将首级悬挂于城门示众。如此剧烈的态度转变,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权力博弈?
时间回溯到1643年八月,清太宗皇太极猝然驾崩,留下未定的储君之位。朝堂上迅速形成两大阵营:以多尔衮为首的三兄弟集团(多尔衮、阿济格、多铎)控制着两白旗;而皇长子豪格则获得两黄旗及济尔哈朗的支持。双方在崇政殿对峙时,两黄旗将领甚至佩剑上殿,誓言若不立先帝之子,宁死从先帝于地下。
在这场剑拔弩张的权力角逐中,时年31岁的多尔衮展现出惊人的政治智慧。他敏锐地意识到,若强行登基必将引发内战,于是提议由年仅六岁的福临继位。这个看似退让的决策实为以退为进——通过摄政王的身份实际掌控朝政。据朝鲜使臣记载,当时多尔衮坐于殿上,诸王皆跪,已然显露僭越之态。
入主北京后,多尔衮的权势达到顶峰。他先是借故削去济尔哈朗的辅政之位,又在1648年以莫须有罪名将凯旋的豪格下狱。据《清史稿》记载,豪格在狱中暴卒,实为多尔衮派人用弓弦勒死。更令顺治难以忍受的是,多尔衮竟将豪格的福晋纳为己有,这种羞辱皇族的行径彻底激化了矛盾。
权力膨胀的多尔衮逐步突破君臣界限。从免除跪拜礼到改称皇父摄政王,从使用皇帝仪仗到私制龙袍,每一步都在挑战顺治的底线。现藏于故宫的《多尔衮摄政日记》显示,他常在酒后自比周公,暗示孺子可教。这些举动在深受儒家教育的顺治眼中,无异于谋逆的征兆。
转折发生在1650年冬猎期间。据太医脉案记载,多尔衮因坠马导致风疾发作,实际上可能是高血压引发的脑溢血。当其死讯传来,13岁的顺治在乾清宫独坐整夜。贴身太监回忆,皇帝时而垂泪,时而冷笑,最后撕碎手中的《资治通鉴》,喃喃道:天意如此。
亲政后的顺治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政治手腕。他首先拉拢多尔衮旧部苏克萨哈,通过其揭发多尔衮私藏龙袍的罪证;又启用被压制的济尔哈朗,借其串联两黄旗势力。在1651年二月的朝会上,顺治突然发难,当众宣布多尔衮十四条大罪,包括谋篡大位僭用御物等。据《东华录》记载,当时举朝震悚,曾经的多尔衮党羽纷纷跪地请罪。
这场政治清算的残酷程度令人咋舌。除毁墓鞭尸外,多尔衮的正白旗被拆分,其亲信刚林、祁充格等被处斩。颇具讽刺意味的是,顺治在铲除多尔衮势力后,却继承了他的集权政策:废除议政王会议,限制诸王权力,确立乾纲独断的统治模式。正如史学家孟森所言:世祖之政,实多袭摄政王故智,惟去其逼己者耳。
历史的吊诡之处在于,这个被挫骨扬灰的逆臣,在百年后的乾隆朝竟获得平反。1778年,乾隆帝下诏肯定多尔衮定鼎中原之功,恢复其睿亲王封号。这段跌宕起伏的历史,不仅展现了权力斗争的残酷,更折射出清代皇权政治的演变轨迹。正如顺治在《罪己诏》中所言:朕与王,非独君臣,实有父子之谊。然祖宗之法不可废,社稷之重不可轻。这句话道尽了帝王之家的无奈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