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3年秋夜，南京皇宫内歌舞升平，却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紧张。蓝玉被剥皮实草的消息已传遍朝野，一万五千余人头落地，整个京城笼罩在血色恐怖中。常遇春的独子常茂举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舌头打结地向朱元璋发问：“陛下，我爹要是多活十年，是否也会落得凉国公那样的下场？”

歌舞戛然而止，乐师的手指还按在笙管上，音孔里冒出的全是冷气。朱元璋捏着酒杯的指节泛白，却大笑着回应。史官瞧见皇帝笑的时候，另一只手在案下把腰间玉佩的流苏攥碎了。

开国功臣的荣耀与恐惧

洪武二十六年的南京城，血腥味飘了三个月都没散。朱元璋为了给子孙铺路，开始清算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们。蓝玉案发后，常茂悄然将常府门楣上“开平王府”的鎏金牌匾换成黑底金字的“敕造常宅”。

常遇春，这位被朱元璋誉为“开国功劳占七八”的猛将，若在泉下有知，看到儿子这般胆战心惊，不知会作何感想。他生前有“带十万兵能横行天下”之语，死后墓志刻着“臣不敢顾家”。

蓝玉的人头落地，让常茂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他父亲当年攻破元大都时私藏传国玉玺三天后才上交，北伐时擅自改道三百里只为救被掳的汉族女子。这些“小事”，在洪武晚年哪件都够得上剥皮实草之罪。

朱元璋对常遇春的恩宠曾经令人眼红。他不仅追封常遇春为开平王，还让画师给常遇春画了穿龙袍的画像。臣子穿龙袍本是灭族大罪，朱元璋却主动赐予，这待遇实在反常。

常遇春

时间回溯到洪武二年，常遇春刚把元顺帝赶到漠北，带着大军班师回朝。走到柳河川时，天气炎热，他浑身冒汗，随手就把铠甲卸了。老部下赶紧劝阻：“将军，刚打完仗不能立马卸甲，会中风的！”常遇春哈哈大笑：“我打了十五年仗，还怕这个？”

谁也没想到，当天夜里他就发起高烧，说胡话喊着“杀贼”，天亮时便没了气息。年仅四十岁的“常十万”，就这样暴毙而亡。

消息传到南京，朱元璋哭得几乎晕厥，亲自到城外迎接灵柩。他对常遇春的死因记载却只有“暴疾卒”三个字。一个为大明打下半壁江山的猛将，死因记载得比普通士兵还简略，这不得不让人生疑。

官方说法是常遇春死于“卸甲风”。但常遇春“体貌奇伟，力能扛鼎”，前一天还在战场上追着元军砍，怎么会因为吹阵风就死了？更巧的是，当时北元尚未消灭，正是用人之际，常遇春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暴毙，时机太过“刚好”。

蓝玉兴衰录

蓝玉，这位苗族大将，1341年出生于湖南城步扶城峒（今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丹口镇太平村）。他是常遇春的妻弟，凭借军功从普通部将一路升至大将军，获封凉国公。

蓝玉的军事才能毋庸置疑。1388年，他率领15万大军北征，在捕鱼儿海大败元军，俘获三千余人及七万百姓，稳定明朝北疆。朱元璋闻讯大喜，将蓝玉比作汉代名将卫青。

胜利冲昏了蓝玉的头脑。班师途中，因守关官员未及时开门，他竟纵兵毁关而入。有人告发他霸占元主妃子，致其自尽。朱元璋本拟封他为“梁国公”，却因此改为“凉国公”，并在丹券上刻下其过失。

蓝玉不仅没有反省，反而抱怨朱元璋没有封他为太师。他公开说：“难道我不配当太师吗？”这些狂言彻底激怒了朱元璋。

朱元璋对功臣的态度转变，与太子朱标有着密切关系。朱标是常遇春的女婿，与常家、蓝家关系紧密。蓝玉本来是朱元璋留给朱标的“保镖”，朱元璋相信朱标能够镇住这匹烈马。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洪武二十五年，年仅三十八岁的太子朱标去世，朱元璋二十几年的布局全部白费。朱标一死，皇位继承人成了大问题。朱元璋最终选择了朱标的次子朱允炆为皇太孙。

朱允炆年仅十六岁，性格仁柔，与常家、蓝家没有血缘关系。朱元璋担心孙子驾驭不了这些骄兵悍将，于是动了杀心。

蓝玉作为太子妃常氏的甥舅，自然成为朱元璋第一个要清除的目标。如果朱标不死，蓝玉或许能安度余生。但历史没有如果。

常茂的自我保全之道

面对朱元璋的大规模清洗，常茂展现出惊人的政治智慧。在蓝玉案发前三个月，他就开始为自我保全做准备。

有人目睹他深夜跪在父亲画像前念叨：“父亲离世较早是种福气。”他故意在锦衣卫眼线前暴饮暴食、摔碎御赐古玩，活脱脱装扮成一幅纨绔子弟的模样。

然而《逆臣录》遗漏了一个细节：常茂书房暗格内藏有一本手抄《霍光传》，页边批注“权盛则危”四字，墨迹深透纸背。这揭示了常茂并非真的昏庸，而是深谙急流勇退之道。

常茂在宴会上的大胆提问，看似是醉话，实则是绝地求生之举。他主动触及朱元璋的敏感神经，以示自己心无旁骛。

朱元璋何尝不明白常茂的用心？他没有叫侍卫，而是亲手割下一块烤羊腿扔到常茂碗里，反问：“你爹当年在牛塘谷被围，饿得吃皮带都不投降元朝，你说他是为什么？”

朱元璋的清洗行动并非一时冲动。洪武年间，共有六十九位开国功臣，被朱元璋诛戮赐死者达三十二人，几乎占了一半。

朱元璋对功臣的心态变化有明显轨迹。开国之初，他真心希望与功臣共享富贵，还颁发免死铁券。随着时间推移，特别是太子朱标去世后，他对功臣的态度日趋强硬。

朱元璋有自己的逻辑。他曾用荆棘比喻自己的行为：去掉荆棘上的刺，才能让继承人安稳握住。他对朱标说：“我杀的都是国家敌人，除掉他们你才能稳坐江山。”

讽刺的是，朱元璋为朱允炆扫清障碍的行为，反而导致了靖难之役的爆发。能征善战的功臣被屠杀殆尽，当朱棣起兵时，朱允炆几乎无将可用。

如果蓝玉等将领还在，朱棣或许不敢造反，即便造反也很难成功。朱元璋想到了其一，却没想到其二。

历史谜团与后续影响

蓝玉被诛后，城步苗胞至今仍保留着“乌饭节”来纪念这位苗族大将。明末清初史学家谈迁认为：“蓝凉公非反也、虎将粗暴，不善为容，彼犹沾沾一太师，何有他望！富贵骄溢，动结疑网、积疑不解，衅成钟室。”

蓝玉死后，沐英之子冒着生命危险将蓝玉的遗腹子藏于沐府。成化年间，蓝玉的后人才返回城步扶城，修建蓝氏宗祠。

常茂去世时，手中握着刻有半句“臣心日月”的和田玉璜。下半句与常遇春墓志铭的“可鉴天地”严丝合缝。不知是巧合，还是这位看似糊涂的公子哥用一生默默完成对父辈忠烈的致敬。

朱元璋对常遇春的怀念持续了一生。他晚年常对臣子说：“开平王若在，朕北顾无忧矣。”然而历史没有假设。当朱棣起兵“靖难”，姚广孝点明关键：当年常茂装疯卖傻，朱元璋顺水推舟，实则是两只刺猬在雪地里相互取暖，明知对方浑身是刺，却不得不凑到一块儿。

帝王心术，深不可测。常遇春四十岁暴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他没看到自己的儿子被砍头，没看到自己的家族被灭门，以“开平王”的荣耀名垂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