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15日正午,日本天皇裕仁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全国。无数中国百姓屏息凝神,等待那句期待了十四年的话。可当播音结束,许多人面面相觑:天皇说的是“终战”而非“投降”。
这份《终战诏书》用了800余字精心包装,全文不见“战败”或“投降”字样,反而将战争美化为“为帝国自存及东亚安定”,甚至浓墨重彩控诉美国原子弹轰炸,对日本在亚洲的侵略暴行只字不提。
这份诏书暗藏玄机。它标注日期为8月14日,面向日本国内而非正式递交给盟国。诏书刻意回避了自1931年“九一八事变”以来的侵华历史,仅承认1941年珍珠港事件后的四年战争。
美国、英国和中国的报纸当天就刊发社论,直指日本在玩文字游戏,试图逃避战争罪责。日本大本营次日更下达1381号命令,要求各部队“继续当前任务”。
于是8月16日后,中国多地战场枪声未息,华北日军18日才停火,华中日军抵抗至21日,黑龙江东宁要塞的日军甚至与苏军激战至8月30日。
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里,重庆街头百姓攥着号外报纸,脸上不见笑容只有困惑。一位亲历者在日记中写道:“听广播说日本不打了,可城外的炮声还在响,谁知道明天会怎样?”这份暧昧的《终战诏书》像一张未盖章的欠条,无人敢轻信。
终极判决
真正的历史转折点出现在十七天后。1945年9月2日晨,东京湾笼罩在薄雾中。美国“密苏里号”战列舰甲板上,盟军将领肃立如林。九时整,日本外相重光葵拄着拐杖(1932年上海事变中被炸致残)艰难登舰,参谋总长梅津美治郎紧随其后。
在美军将领尼米兹的注视下,重光葵颤抖着手签署投降书。此刻他代表的不仅是日本政府,更是那个曾叫嚣“三个月灭亡中国”的军国主义机器。
这份文件与《终战诏书》天壤之别。投降书明确使用“降伏”一词,经中、美、英、苏四国审定,具有完全法律效力。当日本代表放下钢笔的瞬间,全球四大通讯社以36种语言向世界宣告:日本正式无条件投降!
美国国家档案馆保存的影像中,中国代表徐永昌将军第三个签字,位置紧接盟军统帅麦克阿瑟之后,这个次序无声宣告着中国战场的历史地位。
几乎同一时刻,裕仁发布第二份诏书。这份真正面向国际的文件里,首次出现“降伏”字样,天皇命令臣民“立即停止敌对行为,交出武器”。
此刻在湖南芷江,三周前中日受降会谈地,中国军民收听到广播后相拥而泣。这座曾被日军视为“必须攻占”的军事重镇,此刻成了胜利的见证者。
鲜血铸就的9月3日
东京湾签字的消息跨过山海抵达中国,已是9月2日深夜。当电波载着“日本正式投降”的讯息传遍城乡,压抑十四年的激情如火山喷发。
在重庆,百姓将纸钱抛向天空祭奠亡灵;在延安,火炬游行映红黄土高坡;上海弄堂里小贩高喊“胜利果免费吃!”,苏州河边酒肆挂出“今夜酒水全免”的布幡。
国民政府当即宣布全国自9月3日起放假三天。这个选择既是民心所向,更是历史的必然:一方面,中国地域广阔通讯滞后,许多偏远地区直至3日才获知消息;另一方面,中国军民吃够了日军“诈降”的苦头,1938年武汉会战期间,日军第6师团假借谈判突袭守军的惨痛教训仍历历在目。
1951年8月13日,新中国政务院发布通告:“查日本实行投降,系在1945年9月2日日本政府签字于投降条约以后。故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应改定为9月3日。”
2014年2月27日,全国人大以立法形式正式确立“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从战时陪都的街头欢庆到国家法典的庄严铭刻,9月3日完成了从民族情感到法制共识的升华。
从战场到受降台
当东京湾的墨迹未干,中国的焦点迅速转向了湘西群山环抱中的一座小城,芷江。选择这里作为中国战区受降地,绝非偶然。芷江拥有当时盟军在远东的第二大空军基地,著名的“飞虎队”即以此为大本营,对日寇进行最后的空中打击。
更重要的是,就在几个月前的湘西会战(也称雪峰山会战),中国军队在此重创日军,粉碎了其夺取芷江机场、威胁大后方的企图。这里是胜利的象征,也是日寇折戟的伤心地。
1945年8月21日,也就是日本天皇宣布“终战”后不到一周,一架漆着绿色十字标志的日机,载着日军副总参谋长今井武夫一行,降落在芷江机场。场面极具戏剧性。
日方代表全程神情沮丧、举止拘谨,与昔日侵略者的嚣张气焰判若两人。他们被安排乘坐插着白旗的吉普车前往受降地点。沿途目睹的是严阵以待的中国军队和群情激愤的民众。
在芷江七里桥的受降会场内,气氛庄严肃穆。中方代表、陆军总参谋长萧毅肃将军主持仪式。今井武夫递交了日军在华兵力部署图,签署了载明日军应无条件投降各项具体规定的备忘录。
这场持续近三小时的受降会谈,虽然只是正式投降前的预备步骤,却具有极其重要的象征意义。 它是侵华日军代表第一次在中国土地上,向中国军队正式低头认输。现场中外记者拍摄的照片和影像,迅速传遍世界,极大地振奋了全国军民。
芷江,这座曾饱受战火蹂躏的湘西小城,也因此永远镌刻在抗战胜利的史册上。
为何是9月3日
理解了东京湾的签字和芷江的铺垫,我们就能更清晰地看到9月3日这个日期所承载的分量。
9月2日在东京湾签署的投降书,是日本向包括中国在内的同盟国正式、无条件投降的法律文件。它标志着战争在国际法意义上的终结。8月15日只是日本天皇单方面宣布停止战斗,并非法律上的投降。中国政府需要等待这份具有完全法律效力的文件签署完成,才能正式宣告胜利。
信息的传递,1945年的中国,通讯远非今日可比。电报是主要的信息传递方式,从东京湾的消息发出,到传遍中国广袤的国土,尤其是偏远乡村,需要时间。
许多地方的民众,直到9月3日甚至更晚,才确切得知日本已正式签署投降书的消息。将胜利纪念日定在9月3日,确保了全国绝大多数同胞都能在同一时间共享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悦。
血的教训,中国人民对日本侵略者的狡诈有着切肤之痛。历史上,日军并非没有玩过“假投降”、“假谈判”的把戏,以此争取喘息时间或发动突袭。
国民政府选择在收到正式投降文件、确认法律程序完成之后才宣布胜利并放假庆祝,体现了必要的审慎,是对浴血奋战的将士和饱受苦难的民众负责任的态度。
9月3日当天及随后的三天假期,全国各地自发举行了规模空前的庆祝活动。重庆、延安、昆明、成都、上海、北平等城市,万人空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们喜极而泣,拥抱在一起。
这一天,在民众心中,早已是实实在在的胜利日。国民政府顺应民心,将9月3日定为“胜利日”,是对这一历史时刻的官方确认,也凝聚了全民族的共同情感。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新中国成立后,对于抗战胜利纪念日的认定,同样体现了对历史事实和国际法的尊重。
1951年8月13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发布通告,明确指出:“查日本实行投降,系在1945年9月2日日本政府签字于投降条约以后。故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应改定为9月3日。” 这一通告正式在国家层面将9月3日确定为抗战胜利纪念日。
时光流转到2014年2月27日,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七次会议作出重要决定:将9月3日确定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以国家立法的形式,再次庄严确认了这一历史性日子。
这不仅是历史的回响,更是对未来的昭示,铭记胜利的来之不易,守护和平的永恒价值。
回响与铭记
从1945年那个举国沸腾的九月,到今天庄严肃穆的纪念日,9月3日早已超越了单纯的时间标记,融入了一个民族的集体记忆和精神血脉。
1945年9月3日,一批文化教育、科学技术界的进步学者在重庆举行会议,庆祝抗战胜利。他们深感科学、民主对国家未来的重要性,决定成立一个学术性政治团体。
为了纪念这个伟大的胜利日,他们将自己的组织命名为“九三学社”。这个名字,本身就承载着对抗战胜利的纪念和对国家富强、民族复兴的期盼。这个民主党派至今仍活跃在中国的政治舞台上,其名称就是对9月3日历史意义最直接的传承。
2015年9月3日,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北京天安门广场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首次在非国庆日举行的阅兵,其主题鲜明地指向抗战胜利。
铁流滚滚,战机翱翔,老兵方阵接受检阅的那一刻,历史与现实交汇。这场盛典向世界展示了中国维护和平的决心与力量,也极大地增强了全体中华儿女的民族自豪感和历史认同感。
9月3日作为胜利纪念日的地位,在国家仪典的层面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彰显。
每年的9月3日前后,全国各地都会举行各种形式的纪念活动:向抗战烈士敬献花篮、参观抗战纪念馆、举办主题展览、放映历史影片、组织专题讲座等,学校、社区、媒体广泛参与。
这些活动并非简单的仪式重复,而是持续不断的历史教育,尤其对年轻一代。它提醒人们和平的阳光曾如何被侵略的阴云遮蔽,今天的安宁生活是多少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它警示人们历史的真相不容歪曲,战争的教训必须汲取。
9月3日,这个由鲜血、抗争、法律和民族意志共同铸就的日子,将永远作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伟大胜利的永恒坐标,照亮我们前行的道路,提醒我们珍视和平,矢志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