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赵佶《柳鸦芦雁图》

卷纸本设色 33cm×223cm 上海博物馆藏

北宋徽宗皇帝赵佶《柳鸦芦雁图》卷，共分为前后二段，前段画柳鸦，后段画芦雁，是淡设色的纸本绘画。宋代花鸟画发展兴盛，而宋徽宗更是偏爱花鸟画。宋徽宗凭借这一癖好大力推动画学发展，而他本人也善于作画，花鸟画师学吴元瑜。《柳鸦芦雁图》卷正是宋徽宗名下传世名迹。

《柳鸦芦雁图》卷，右下有“典礼纪察司印”的半印，此印为真，说明此卷曾入明内府收藏。

《柳鸦芦雁图》卷首的“典礼纪察司印”半印

明末清初，《柳鸦芦雁图》卷由孙承泽收藏，孙承泽在《庚子销夏记》中提到“余见宣和帝画数帧，而以《柳鸭芦雁图》为最”。随后《柳鸦芦雁图》卷易手被梁清标收藏，乾隆皇帝时期归清内府收藏，卷上钤有“乾隆御览之宝”“乾隆鉴赏”等诸多收藏印玺，并著录于《石渠宝笈续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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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成立初期，此卷曾出现在书画市场之上，古代书画鉴定专家谢稚柳先生将其买下，入藏上海博物馆。谢稚柳先生表示，他看过这件作品之后，经过反复研究，最后认定此图确是“风流天子”宋徽宗不可多见的亲笔真迹。此观点与鉴藏家张珩先生一致，其认为此卷“后面的题跋中，邓易从、范逾二跋是伪造的，但画却是宋徽宗非常难得一见的优秀真迹”。不过，此卷画法、款印、装裱等方面，有不少疑点仍需细察。

《五色鹦鹉图》（左）、《芙蓉锦鸡图》（右）局部

《柳鸦芦雁图》的绘画风格

《柳鸦芦雁图》卷的风格整体清新朴拙。相比徽宗名下其他作品如《五色鹦鹉图》《芙蓉锦鸡图》等设色精细、富丽堂皇的花鸟画风格，此卷气质尤为独特。

不同于大部分绢本花鸟，《柳鸦芦雁图》卷绘于纸本之上，无论树干枝条，抑或禽类绒羽，无不呈现出更丰富的水墨趣味。也正因如此，很多学者怀疑此卷并非赵佶的亲笔画，反而更像是文人的清赏之作。

徐邦达先生在《古书画伪讹考辨》中指出，此卷前段的《柳鸦图》笔墨古拙、风格高华，应是赵佶亲笔代表杰作，而后段《芦雁图》丛草杂乱无章，芦荻勾笔滞钝嫩弱，芦雁的羽毛也显得有些板刻，因此后段应是临摹之作。且前后二图纸质相近，但后纸较黄，徐先生认为应非一种纸，但后段应是极旧的摹本。徐先生认为此卷《柳鸦图》真、《芦雁图》伪，估计拼凑时间在元代前期。

笔者通过细审原作，赞同徐邦达先生的观点，前后绘画风格的确用笔不一，必出自二人之手。单以用墨举例，柳鸦部分用墨乌黑发亮，当为徽宗惯用的墨色如漆的李廷圭墨。而芦雁部分用墨淡色无神，应属造伪者担心墨重难伪之原因。因此芦雁部分与徽宗无关，而前段柳鸦用墨及神韵是赵佶亲笔无疑。

《柳鸦芦雁图》局部水墨细节

宋徽宗绘画的亲笔与代笔

关于宋徽宗的绘画，有亲笔与代笔之分。傅熹年先生曾考据画史，指出徽宗鼓励画院画家作工笔画，名家有庐章、刘益、富燮，他们也为徽宗代笔。如南宋邓椿《画继》曾记载，刘益在“宣和间专与富燮供御画”。蔡绦《铁围山丛谈》也提及宋徽宗时“独丹青以上皇自擅其神，故凡名手多入内供奉，代御染写，是以无闻焉”。以上证实画院高手都为徽宗代笔，自己作画不能署名。

因此，宋徽宗名下画作，趋于精工一类是画院画家代作，而偏向生拙一类为徽宗亲笔。前者如《芙蓉锦鸡图》、《香梅山白头》（即《腊梅山禽图》）、《五色鹦鹉图》、《祥龙石图》等作品，形象准确，傅色艳而不俗。同样也是北宋花鸟画中最为工细之作，这反而不是徽宗亲笔，其中《芙蓉锦鸡图》《腊梅山禽图》被称为御题画，即院画家绘图、徽宗题诗之画。后者生拙作品如本文的《柳鸦图》，其余如《四禽图》《池塘晚秋图》等是徽宗亲笔。

《柳鸦芦雁图》之芦雁与芦荻细节

柳鸦与芦雁墨色对比

《柳鸦芦雁图》的款印考证

在《柳鸦芦雁图》卷前后二图交接处之《芦雁图》上，押署“天下一人”，原为宋徽宗的画押款识，曾出现在其多处作品之上。但此处的押署位置有疑，两幅不相关的绘画拼接到一起，落款“天下一人”却放在中间位置，只有不懂得徽宗署款规律的造伪者才会出这般纰漏。再细看用笔也与宋徽宗其他作品款识不符，必为伪款。

《池塘晚秋图》局部

《柳鸦图》卷首尾所钤“宣和中秘”印、“御书”葫芦，《芦雁图》卷首的“紫宸殿御书宝”印亦是后人加钤，应无一真迹，后世者蛇足，徒添麻烦而已。

综上所述，从绘画风格、款识印鉴、流传递藏等角度，《柳鸦芦雁图》之柳鸦部分应为宋徽宗亲笔，而芦雁部分是后人临摹之作，考虑到纸质和印鉴的时代颇古，其拼凑时代应在宋末元初之际。

“天下一人”花押对比图（从左至右：《柳鸦芦雁图》、《芙蓉锦鸡图》、《瑞鹤图》、《听琴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