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酒卫红女士（河南太康人）

一、忠厚传家 太康县城西十二里酒庄，是一个以酒姓为主的村庄，她静静依傍在兰河西岸。兰河是老涡河的支流，始于清代，称兰河沟，后经黄水冲击，河沟扩大，新中国成立治理时称兰河至今。河长38.7公里，排水面积188平方公里。起源于本县西北常营镇西南，在本县东南马厂乡流入老涡河，流经本县七个乡镇。

兰河在酒庄这一段是中游，河水甘甜，人们逐河而居，形成了许多小村落。酒卫红就出生在酒庄，她曾听爷爷讲，早先不成规模的挖过河，河床下挖出有水井、房子的根基，河道里曾有几个消失的庄户，老辈人能叫出村庄名字，有朱庄户、李庄户等，黄水来时都逃荒落户他乡了。今天的酒庄还有季姓、张姓，明清时期，这两户是大户，从他们现存的老坟能看出当初是人丁兴旺，如今季姓三户人家，张姓仅剩一户人家。

村里的酒常香九十多岁，是历经过黄水的老人，他常和村里老年人讲他的邻居酒学忠的故事。酒学忠，1878年生人，父亲酒明新，娶徐氏，膝下仅育这一子。酒明新给袁桥王姓地主做长工，王家过日子节俭，虽有七倾地，却不舍得吃穿，但重视教育，请私塾先生教晚辈读书舍得花银子。酒学忠常跟着父亲去王家，旁听过私塾先生讲课，也认识了几个字，能顺下来几句诗文。他慢慢长大，和父亲开始承包王家的地种，也就是“种拉边地”，所得收成王家要八成，酒家要两成。酒学忠聪敏勤快又肯下力气，庄稼种得比别人的好。

每年收获季，总有人夜间去偷。有一次，酒学忠去看夜，远远看见有人偷割一大捆豆子，他没惊动那人。可捆太大，那人蹲下去晃了几晃，怎么也背不起来，他就上前帮把力，助那人站了起来。那人是邻村的，扭头一看是他，就要放下跑，酒学忠说：“这时候来，你们家是没有办法了，你背上走吧！”此后，他的乐善好施被传成佳话，再无人来偷他的庄稼。

城南毛庄的毛姓有户人家，人丁兴旺，开油坊。酒明新父子俩凭借厚道能干，在乡间赢得了好声望，经媒人说合，酒学忠和毛家结了亲，娶了毛氏。毛氏大高个儿，头脑聪慧，心灵手巧，自幼跟着家人做生意，很有经济头脑。毛氏除了帮衬酒学忠下地干活，还趁农闲去兰河两岸采集碱土，在家熬制碱和小盐卖。酒庄盐碱地多，熬制的碱分两种：一种叫糊涂碱，较稀软，做水煎包、蒸馍很好吃，被生意人常用；另一种叫牙碱，固态块状，卖给富人用来洗衣物，穷人用不起。

每年入冬，除了熬碱、盐，酒学忠夫妇还会淋醋、烧酒。淋醋原料用红薯干，很好吃，许多人都会，多是自家用。民间流传有烧酒工艺，自己种的有粮食谷物，就自己做，喝不完也卖给乡亲。

酒学忠靠勤劳的双手，积累了一些财富，日子过得还算殷实。家里最多的时候养了八头牛，谁家没牲口作难，向他借牲口，有求必应，至今还被人乐道。他们也是酒兰香一个独子，几辈人丁单薄，想送儿子去王家的私塾先生那里读书。备上厚礼去袁桥找东家，东家念及主仆之情，答应了。

二、蝗虫填沟：兰河因受太康县地势西北高，东南低的海拔落差影响，所以河床被流水冲积后，呈现西北东南走向的自然之态。八十年代初的兰河在广袤的原野上蜿蜒着，没有人为的航标引导，有一种单纯的，质朴的，天然的美，像沿河两岸不施粉黛的农家女子！

酒庄所在的太康县，处在黄、淮两水之间，历史上饱受黄水泛滥之苦，清道光年间，两次决口泛滥，人民生活异常艰苦。1938年6月9日，蒋介石下令炸开花园口大堤，黄河之水汹涌而下，如天崩地裂一般。酒庄的土坯房和土墙，在洪水的冲击下，瞬间“扑通”“扑通”地卧没了，柴草垛和麦秸垛打着漩儿被冲走，瓦房也抵挡不住水势，“呼啦”“呼啦”倒在水里。树上房顶上爬满了人，哭爹喊娘、哭儿喊女的声音，在一片凄嚎中回荡。水里漂浮着各种东西，牲口、猪羊在水浪中一起一伏，顺水而下。

全村的制高点，还有三所房子没倒。这三所房由南往北依次是：酒学曾家的三间堂屋坐北朝南；酒学芳家的三间在酒学曾的后面，也是坐北朝南，出路在东边；酒学忠的宅院往东没有出路地，和酒学曾的堂屋背靠背建的南屋，出路朝北。

黄河决口从1938年持续到1947年复堵，黄河重归故道，泛区黄水断流。经此水祸，太康县损失惨重，耕地被淹、村庄被毁、人口锐减，灾灾相连。 酒庄成了连年灾荒的黄泛区，被淹过的良田土地严重沙化、碱化，无人耕作，连年歉收。1942年春，连日干旱无雨，民间传着“水旱蝗汤”，夏秋之交，铺天盖地的蝗虫席卷而来。酒兰香常给村里人讲当时的情景，从西北袁桥那边过来，黑压压的蝗虫蜂涌成团，滚落入村北的河沟里，把沟都填平了！村民迷信称之为神虫，蝗虫过后，寸草不留。多灾多难的中原大地，正经历着历史上最苦难的岁月，最终爆发了震惊于世的1942河南大饥荒。

三、散财济困 木筏逃荒：酒学忠就是在这个荒年，在兰河岸边，送走了村里一批批逃荒的乡邻，也送走了他的儿子、儿媳和孙女去东乡逃荒。村里还有少数老年人没走，酒学忠留守在自家老屋。他把平日省吃俭用积攒的大洋都找了出来，站在岸边，看着村里谁外出逃荒，就会送上一两块大洋，让他们路上喝茶。然后，恋恋不舍地望着乡亲，相互挥着手，看着木筏顺流东南远去。

这些情景，是酒常香老人接受河大文学院教授吴效群访谈时讲述的，当时是在拍摄一部反映黄水记忆的纪录片。酒常香讲起酒学忠，眉飞色舞，连说带比划，讲到动情处，还学着酒学忠的腔调说话。酒常香说，酒学忠夫妻俩给袁桥的地主种“拉边地”，酒学忠品行好，从不抽老海，在方圆村子里，他的勤劳能干是出了名的。

酒常香说：“俺学忠大爷最爱帮助穷人、难人。村民们东逃柘城要饭时，有家外姓人季里海带着家眷，准备乘筏顺流而下逃荒。学忠大爷听说后，匆忙赶上，送给他两块大洋。季家人逃荒回来后，还感念他的资助，他不在了，找俺兰香哥商量，认了兰香哥的闺女做干闺女，和兰香哥又拜了干亲。”直到孙子这一辈，还是世交，关系非常好。村西还有一家，也是因受酒学忠资助，和兰香哥认了干亲，成了世交。

四、人定胜天 钉木屐谋生：酒兰香，1907年腊月出生，他少时读过四书五经，粗通文墨，通读《周易》，精通六爻八卦。1942年夏秋之交，蝗虫过后，35岁的酒兰香带着十来岁的女儿和母亲，跟父亲泪别于兰河岸边，用木条摽筏顺水去了东乡柘城。先将女儿找个人家顾着饥饿，跟人家定了口头契约，过两年他拿钱来赎女儿，他若不来，女儿就给人家做童养媳。然后，他和母亲边讨饭边找工做。酒兰香在逃荒路上，用胶泥和萝卜给人刻过印章，盖过文书，凭着智慧和本事换点粮食，养活家人。可在那个饿殍满地的年代，酒兰香给父亲送粮食，却为父亲带来了杀身之祸。一次，他回家送粮食时，发现父亲早断了气，脖子上有卡痕，断定粮食被抢走了。他寻了好多地方才找个洋插头，用熬盐用过的两口缸将父亲的尸体合里面，趁着门前的柳树坑，用洋叉挖土，手捧黄土草草葬了。

1943年秋，酒兰香带着母亲从东乡柘城回来，村里也陆续回来几个人。水患之后，人烟零落，荒野苍凉，房前屋后长满了野棵子。酒兰香没有绝望，他知道人定胜天，要改造自然，于是裸背赤脚开始开荒种地。黄水过后，兰河两岸形成了沙地、两合土和碱地。沙地肥力差，两合土肥沃，碱地质地坚硬板结，肥力差，易涝易旱。酒兰香为了在这片土地上生存，想出了许多办法。水刚下去的两合土地湿软，光脚走往下漏，他就在鞋底上钉了两片大木板，防止在稀软的土地上吸脚漏脚，去撒上点豆类的小秋种子。秋后，地干了，有裂痕，就把小麦种子撒地上，用大扫帚扫入缝隙，遇到雨水出了苗，那年小麦收成很好。收了小麦又种绿豆，有了吃的，酒兰香去东乡赎回了女儿，他白天种地，晚上帮曾祖母熬碱卖，夜以继日地劳作着。

有一天，历经黄水的老南屋突然塌卧了，这所老南屋是1916年酒学忠筹建的。为筹备房料，步行跑遍太康县，在县城东北离家六十多里杨庙集的一个村子，发现两棵大榆树，谈好价格后，赶着吱吱扭扭的太平车拉回来。树又高又大，拉到家往下卸时，酒学忠差点被砸死。历经艰辛，终于建起了这所老南屋。

老南屋塌卧时，酒兰香正在地里干活，他闻讯飞奔回家，因垛子梁的特殊结构，他母亲幸免于难。他先把老母亲解救出来，又在废墟中，把没摔坏的瓦片慢慢扒出来摞好，碱脚砖也淘了出来。梁和檩子完好无损，他清点盘算了一下，准备还用这两架老梁再建造三间堂屋，从老南屋的旧址往北十五米处夯定地基，坐北朝南，出路丢在右屋山外往北走。

酒兰香又添置了一些房料，找来泥工师傅包工，谈好的就是两大布袋绿豆做工钱。房子用砖压碱脚，碱脚上剁泥墙再往上用土坯，大梁下面用砖俗称“硬梁垛”，山花用砖包墙。酒兰香精通木工，木工活他自己干，房屋的深浅，门和窗的大小全用鲁班尺定尺寸。盖房那年天不好，连阴雨拖的坯不干延误了工期，两大布袋绿豆都吃完了也没有盖好房。酒兰香又筹备粮食给师傅，将近一年才把三间堂屋盖好。

酒兰香又续娶了逃荒回来的李氏，生下了儿子酒永显。四十多岁的酒兰香有了儿子，别提多高兴了，儿子到了读书年龄去上学，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颖悟，过目不忘，让他觉得很欣慰，每逢村里开会，他都带着儿子。

李氏不会扎裹孩子，茶饭也不好，她能下苦力，就下田干活。酒兰香搁哪哪行，无师自通衣服也会裁，老母亲毛氏勤劳能干节俭持家，抚育着孙男娣女。酒兰香和母亲感念着李氏给酒家熬了个下辈人，宽厚地善待着李氏的娘家人，又帮李家的舅爷在酒庄建房落户。

酒兰香打一手好算盘，附近姚楼、韩庙等村的人常跟他学珠算。他能刻各种字体的章印，精通木工，会结各种渔网，村里的织布机、纺车等农耕机具，大家都找他义务来做，建房子搁磨房料也有人来找他。他博览群书略通医术，能记些常用药方，常有人找他治疗惊吓、腮腺炎等病。他还会纳锅拍、裁衣服、炸油条，每到年节，人们都排着号找他帮忙。他在人们的眼里，仿佛无所不能，当地人送外号“老好人”、“活神仙”、“万事通”、“济公”。

五、酒魁龙智斗刘姓：七十年代末，人们没啥娱乐，树荫下，酒兰香手里教人织着渔网，最爱讲家族里让族人长志气的故事。其中讲得次数最多的，是发生在清末民初，酒家的老二爷酒魁龙，智斗县东大族刘姓的故事。

兰河东岸不远有个刘姓为主的村子，他们人多地少，觊觎酒庄人少地多的百十亩沙碱薄地。这年秋耕，刘家又想占这宗地块，两族人相争互不相让，都拿不出地契文书。刘姓在县东有宗亲，是本县望族，还搬来了县东的族人来助阵。当时县东刘姓有顶戴举人在朝为官，氏族力量影响很大。刘氏族人放言，让酒家人随便去告，拿不出文书，这地就是他们的。酒姓族人聚在一起议论此事，光生气，没有良策。这时，老二爷酒魁龙让大家暂且忍耐，说他想起一个人来，可以去寻他试试。当夜，他带两个后生，套上马车，拉上礼物，不声不响连夜赶赴开封。这开封道尹一见恩人来到，热情接待，老二爷给他诉说族中被欺之事，需要有地契文书才能打赢官司。道尹给他在拟订好的地契上盖上官印，老二爷拿着这份地契星夜赶回家中。

县衙大堂之上，刘家人满脸得意之色，不正眼瞧一下原告老二爷酒魁龙。只见老二爷不慌不忙回答着县老爷问话，虽身单力薄，却镇定自若。最后地契一出，刘家人面面相觑，惊诧失色，连羞带怒，眉眼都挤在了一块，理亏词穷，张口结舌。原来，这开封道尹年轻时，去赶考途径太康地界，突然内急，在一片坟院影身坟头拉屎，被坟院后人撞见，怒骂着非让他吃屎给先祖赔罪不可。适逢老二爷赶集路过，他智勇双全能说会道，看道尹文质彬彬气度非凡，想必是个读书之人，又认识坟院后人，就拱手作揖上前，说这是自家亲戚，先赔罪，说马上把秽物清走，改日请兄弟们吃酒，求他们高抬贵手。那帮人便散去了，道尹千恩万谢，留下姓名，说他日若能榜上有名，还望能有见面之日。多年后，老二爷听说他做了开封道尹，这次田产之争，便想起了他。

酒姓人赢了官司之后，老二爷和族人商议决定在太康西关请三天大戏，凡是乞丐和民间艺人到场有钱有饭。唱快板的，唱莲花落的艺人，把这个故事编成了曲儿，在戏场子一唱，听说几个上岁数的刘姓族中执事人被气得险些送了命。爷爷常常讲完这一段，拖着长腔把莲花落的词儿也说唱下来。

六、家教传承：父亲是位教师，在酒卫红的记忆里，年轻时的父亲生活清苦，但很有情调，他骨子里是文艺而浪漫的，走路或者干活的时候，他会激情的放声歌唱，在困难面前，他也会用妙趣横生的幽默来鼓舞孩子们战胜困难的勇气。

围着火炉取暖时，他会翻着花样给她们烧烤着馍片、红薯、粉条等小美食。大雪纷飞的时候他会给讲咏絮才谢道韫和芝兰玉树的故事。他给孩子们买成套的连环画，还订阅了半月刊的《儿童时代》，从小让她们养成了爱阅读的习惯。

1980年第一次土地改革分田到户，她家分了十多亩地，地块零星有的地方盐碱厉害，种不出苗长不成庄稼，许多地都是打折的，有不在地亩册的地。

她说父亲就尝试了许多改良土壤的办法，他去逊母口化肥厂拉过氨水，买碳酸氢铵做底肥，又把那些盐碱重的地方深耕翻晒闲置。那时的兰河冬季总干河，父亲就会抽空去河底甩挖出一些黑色稀污泥晾晒，等微干时父亲拉到晒闲的田里去。

拉车爬坡时父亲走之字形，他挎上绳袢身子几乎平行于河坡，脚蹬过的印子都成了坑。小小的卫红跟随着父亲和车子的节奏左扭右摆地吃力的在后面推着。

看着倍尝生活艰辛的父亲在困难面前的坚强，从小她就深受父亲人格魅力的熏陶和感染。潜移默化之下，父亲的精神和为人早已成为她的人生标杆。她虽是女孩，却渐渐养成一腔悲悯，却又铁骨铮铮，愈挫愈勇的个性。

秋季收种时间跨度长，不像三夏大忙抢收抢墒抢种。农时错过一天庄稼就不一样。秋夜的星空是最美丽的，全家人会在夜空下拾红薯干，枯燥劳作现场会被父亲当成了她们的亲子活动课堂。他给孩子们科普天文、地理、自然、历史、生物科学领域的小知识，儿时的卫红觉得父亲的大脑里装着一本百科全书。

父亲让她们先认识浩瀚的银河系，牵牛星和织女星。牛郎星挑着的一双儿女，还有隔河相望织女星和她的的梭子。北斗七星是大熊星座的尾巴，斗口的两颗星相连，朝着斗口的方向延长线五倍的距离就是北极星，北斗星会绕着北极星自东向西规律的旋转叫斗转星移。小熊星座也叫小北斗，还有一个美丽的星座叫仙后座，在北半球秋季就是观察这个星座的最好时节。仙后座有五颗最明亮的星组成的W或M型。秋夜的东南方天亮时会出现猎户座，父亲会随口吟哦杜甫的诗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叁与商。”然后教孩子们辨认猎户腰带上的三颗明星，给她们讲叁星在猎户座，商星在天蝎座，两星座不会同时出现在星空，所以杜甫才有那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叁和商”的千古名句。卫红认识了天空中的很多星座，也从父亲的口中听到了许多美丽的传说。

父亲能说出各种农作物被引进中国的时间，以及相关的一些小历史故事。听到蛙叫蛩鸣，他会讲这些小动物的学名和习性，干活时听着父亲的讲解也不累也不睏！

时光悠悠，兰河依旧静静流淌，它见证两岸人的悲欢离合、苦难与坚韧。如今，兰河两岸的人们，依然在这片土地上辛勤耕耘，传承着先辈们的精神，续写着属于他们的故事。每当夜幕降临，兰河的水波在月光下闪烁，仿佛在诉说着那些永不磨灭的记忆，激励着后人勇敢前行。

（讲述人酒卫红，女，汉族，农民，出生于1972年，河南省周口市太康县人，周口市作协会员。早年辍学晴耕雨读，喜欢文字，对底层生活的艰辛有更多的感悟，常曲肱而枕之，对生命也就多了几分思考。青年时曾有诗歌、散文见于省电台的文学节目。北漂时曾参加征文比赛获过奖。婚后停笔二十余年，于2022年三月到2023年三月在三亚完成58万4千字的长篇书稿《兰河记忆》，写稿期间分享于抖音平台，引起广大网友跟读效仿“卫红体”，被粉丝称为“豫东奇女子”。《兰河记忆》于2024年1月由团结出版社出版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