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照妖镜，让日本军国主义和右翼势力无处遁形

——再评舞剧《记忆深处》

□ 季明刚

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12月12日至13日，在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到来之际，由江苏省演艺集团推出的原创舞剧《记忆深处》再次在江苏紫金大剧院震撼上演。该剧由中国歌剧舞剧院一级编导佟睿睿担任总编导，继2017年首演并全国巡演后，今年又推出国际版并走进法国巡演，引起强烈反响。我以为，舞剧《记忆深处》以艺术的真实、舞剧的形式，生动演绎了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那段民族苦难史，演绎了揭露昭告南京大屠杀历史真相的艰难历程，由此激励人们铭记历史、缅怀先烈、珍爱和平、开创未来。舞剧正如一面历史的照妖镜，让日本军国主义凶残暴行和右翼势力的丑恶嘴脸无处遁形。

无望的救赎：

揭示残暴杀戮中的善与恶

《南京大屠杀档案》已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记忆名录》。在南京大屠杀惨案国际传播方面，祖籍江苏淮安的美籍华裔女作家张纯如作出了巨大贡献。她不仅挖掘了《拉贝日记》《魏特琳日记》等珍贵史料，还在1997年出版英文历史著作《南京暴行：被遗忘的大屠杀》，向美国和西方国家揭露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罪行。

舞剧《记忆深处》以“真”为基础，以史料为依据，通过真实的历史、真实的人物，艺术再现了以拉贝和魏特琳为代表的救护者、以李秀英等人为原型的幸存者、以东史郎（战后的忏悔者）等人为原型的日本兵，展现南京大屠杀惨案中善与恶的较量，引发对人性与良知的拷问。

该剧以揭示南京大屠杀历史真相的华裔女作家张纯如为线索，以她的视角拨开历史的迷雾，带领观众走近拉贝和魏特琳、李秀英、东史郎等，展现这些南京大屠杀事件亲历者的现实境遇和内心世界。

30万人在南京被侵华日军残忍屠杀，这是所有南京大屠杀题材文艺作品必须有力呈现和深刻展示的内容。《记忆深处》立足舞剧的艺术特色，创排了以拉贝、魏特琳为主人公的两个舞段，展现了侵华日军在国际友人开辟的“安全区”实施的杀戮、强奸史实，由此更加凸显了普通民众在南京大屠杀惨案中绝望无助的悲惨境遇。在国际安全区营救中国士兵的舞段中，面对溃散避难的中国士兵，拉贝先生让他们放下武器汇入逃难的人群。为营救这些士兵，很多避难者都惨遭屠杀。当那些无辜的平民排着队在侵华日军的枪声中一个一个倒入壕沟时，强烈的视听效果震撼人心。在日本士兵闯入金陵女子文理学院舞段中，恶魔们卸下鬼脸面具，对女大学生露出狰狞面目。兽性大发的日本兵连身怀六甲的李秀英都不放过，魏特琳张开双臂护佑却根本无力阻挡。当受难者以雕塑般的形象定格舞台，激起观众对日寇兽行的强烈愤慨。

值得肯定的还有，舞剧《记忆深处》坚守艺术真实，遵循舞台美学，以内敛克制的方式展开舞台叙事，既注意避免让舞台充满血腥杀戮的场景，又艺术再现了南京大屠杀惨案的细节史实。

无声的呐喊：

艰难昭告历史真相

舞剧《记忆深处》以张纯如为线索展开，不仅增加了南京大屠杀叙事的历史厚重感，而且指向了另一个同样深刻而有强烈现实意义的主题，即南京大屠杀如何被更多的人知晓、反思和铭记。

该剧在多个南京大屠杀场景舞段中出现张纯如身影，这看似穿越历史的场景，实际上正是对她作为历史旁观者和真相探寻者的形象塑造。在历史的时空中，张纯如眼睁睁看着身边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如莲花般消逝，她的悲愤呐喊、奔走呼号、打字书写都是无声的，无法挽救那些逝去的生命。没有台词的舞剧恰恰构成了一种象征，隐喻了南京大屠杀真相揭示之途充满荆棘。

在与日本右翼势力针锋相对论争的舞段中，右翼分子矢口否认，张纯如寸步不让，两人从平地争论，到站在椅子上、跳到桌子上开展激烈的话语交锋。右翼分子妄图以身形的高大来展示压倒性的话语权，其顽固、倨傲、无耻的面目越发可憎，而这让饱受历史真相折磨的张纯如遭受了更大的心理暴力创伤。

值得一提的是，近年来，包括《南京照相馆》在内的电影和张纯如的历史专著等，为南京大屠杀史实的海外传播作出了积极贡献，但相对于西方社会对奥斯维辛集中营等的传播，有关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历史真相的揭示和宣介成效还远远不够。

今年，江苏省演艺集团推出的原创舞剧《记忆深处》国际版，入选中宣部2025中外文化交流重点项目。该剧在法国巴黎歌剧院连演三场，中、德、日、美等国艺术家联袂演出，场场座无虚席且90%以上为法国当地民众，引发法国观众对南京大屠杀历史的深切共鸣。法国前总理伯纳德·卡泽纳夫评价该剧“有力量、有情感，独一无二”。著名影星苏菲·玛索对演出给予高度赞赏。法国观众克洛迪娜坦言，舞剧呈现的人间惨剧和演员们的高水平演出令她几度落泪，她计划去阅读更多关于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史料，“历史不能被遗忘”。历史教师皮埃尔表示，欧洲学校不讲授南京大屠杀这段历史，也很少谈论日本在亚洲的战争罪行，因此这段历史对欧洲观众来说，是“相当不为人知，但却非常悲惨的”，他称赞舞剧“深刻、壮美、精雕细琢”，传递出强烈的情感。

无尽的控诉：

高度警惕幽魂不散的军国主义

一部优秀的舞剧，不仅经得起历史的解读、艺术的解读，也经得起政治的解读、人性的解读。《记忆深处》就是这样的作品。

曾创作同类题材舞剧的总编导佟睿睿，为何12年后再次聚焦南京大屠杀这一题材？她在创作谈中坦言：“正如张纯如坚信‘一个人的力量’，我们也坚信‘一部舞剧的力量’。这一信念也成为一路走来，支持我们克服各种困难的最坚定的精神力量。”事实上，舞剧《记忆深处》的力量已经显现。中国驻法国大使馆临时代办陈栋表示，《记忆深处》通过艺术的形式，让世界更清晰地了解中国抗战历史，比外交层面的宣传更具感染力。欧洲主流报《世界报》作了整版报道，评价作品为“极高艺术浓度的历史记忆”。

《记忆深处》采用倒序结构展开，呈现了一个相对光明的结尾，当一盏盏象征和平与光明的灯火点亮在舞台、观众面前时，我们选择相信正义的胜利，以艺术之美克制仇恨怒火、生发悲悯情怀。但舞剧一开始张纯如自杀的场景仍然值得深思，谁是张纯如之死的幕后黑手？毫无疑问，罪魁祸首正是日本军国主义和右翼势力。可以说，张纯如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对日本军国主义和右翼势力最后的控诉。

不忘历史才能开辟未来。前不久，日本现职领导人公然叫嚣台湾有事即日本存亡危机，暗示武力介入台海问题，激起我国人民强烈愤慨和国际社会普遍批评。随后日本右翼分子的极端言论也甚嚣尘上，这种对侵华战争历史死不认罪的态度，这种回避战败国地位的鸵鸟心态，这种失言狡辩背后的败德失信，怎能让中国人民和其他二战受害国人民轻易选择原谅？纵观舞剧《记忆深处》，日本军国主义的危害不仅体现在受害国人民身上，也体现在被毒害的日本民众身上。东史郎拜别养母的舞段发人深思：一个正常的日本青年如何在军国主义思想的毒害下变成了令人发指的人间恶魔？正如饰演东史郎的日本舞者富冈櫂所言：“我能理解他的悔恨，无法认同军国主义。”

总的看，《记忆深处》赓续文以载道的光辉传统，以文传声、以艺通心，让更多的人铭记南京大屠杀死难者、致敬国际友人和斗士张纯如，并引发更多的人深刻反思日本侵华战争、声讨控诉日本军国主义和右翼势力并保持高度警惕。这，也许就是“一部舞剧的力量”。

(作者简介：季明刚，江苏省演艺集团党委副书记，研究员，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文艺评论文章散见于《文艺报》《中国艺术报》《中国文化报》《当代文坛》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