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媒体报道,著名历史学家许倬云先生于2025年8月4日清晨在美国匹兹堡去世,享年95岁。
许倬云先生是享誉世界的史学大师。1930年生,江苏无锡人。美国匹兹堡大学荣休教授、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1953年毕业于台湾大学史学系,1956年获文科硕士学位,后入美国芝加哥大学进修,1962年毕业于美国芝加哥大学,获人文科学哲学博士学位。
先后任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副研究员、研究员,台湾大学史学系副教授、教授、系主任。1970年赴美,任匹兹堡大学历史系教授、校聘教授。1986年当选为美国人文学社荣誉会士。
在芝加哥大学留影
九十年代以来,许倬云先后被聘为香港中文大学历史系讲座教授、夏威夷大学讲座教授、杜克大学讲座教授、匹兹堡大学历史系退休名誉教授等职。1980年当选为台湾中研院院士。
著有《万古江河》《心路历程》《历史学研究》《求古篇》《开心篇》《西周史》《中国古代文化的特质》《挑战与更新》《中国文化与世界文化》《中国文化的发展过程》《现代伦理寓言-东游记》《历史分光镜》《从历史看人物》《从历史看管理》《从历史看组织》等专著,另有专文及百科全书专篇百余篇。
王力宏与舅公许倬云先生
许倬云是生活在中西两个文明系统之间的人物,他既沐浴着中国旧文化的夕阳,同时又接受了西方现代知识系统的训练,这种中西之间的学习与生活经验,赋予了他治学的最大特色。
许倬云虽以中国古代社会文化史为研究重心,但他的目光从未局限于中国古老的过去,他从这个国家的过去看向它的未来,又从这个国家出发,观察整个人类社会的历史与发展。
01
为普通生民著史
1930年,许倬云出生于福建厦门。
许家是士大夫世家,乾隆年间从福建搬到无锡,代代都有读书人。许倬云的父亲许伯翔毕业于曾国藩在南京办的江南水师学堂,十八岁一毕业便做了炮艇副长。许倬云出生时因手脚未发育完整无法行走,因此也无法上学,父亲的书房成了他的课堂,直到抗战结束回到无锡老家,许倬云才直接读了高中。
1949年,许倬云考取台湾大学,报的是外文系,不过他入校的国文、历史成绩引起阅卷老师的注意,便拿去给当时的校长傅斯年看,傅斯年说:“应该去读历史系。”
一年后,许倬云转入历史系,从此一生以历史为志业。台湾大学毕业后,在胡适先生的帮助下,许倬云拿到一个奖学金到芝加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师从顾立雅。顾立雅是美国第一代汉学家,研究古代金文。
1962年,32岁的许倬云回到台湾,在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史语所)和台湾大学任职。1970年,许倬云又回到美国,在匹兹堡大学做访问学者,之后就留在匹兹堡大学,致力于历史研究。
许倬云将自己的历史研究比喻成“做时间线上的切面”,“一段切面在这里,下一段切面在这里,上一个切面分分合合的图像,和下个切面分分合合的图像对比,你就晓得变化发生在哪里。”
1999年,许倬云在匹兹堡大学退休。此后,他便开始全力写大众史学。“我觉得既然我们老百姓要问老百姓生活上的问题,我们学历史的就应该有交代。”这便是他写《万古江河》的初衷:
从文化的角度讲“中国”的形成,也是近年来在中国出版的一系列“说中国”、“说历史”图书的初衷——为老百姓写史。
许倬云说:中国大学课程设计是从西方学来,分科系教学。中国过去的“太学”,并不分科目,而是着重整体的人文修养。今天的大学训练是分科专业,所以大学里学到的历史都是分科专业;史学专业是学做史学研究工作的基础知识和研究方法。于是,历史论文是给历史学家阅读,不是给一般人看的。我不赞成这一方式的教学观念。
我认为,历史是人文学科里,与人最有关联的部分:文学、艺术和音乐,激发促进内心的感受,而历史是认识自己,加强对自我的认知。
人,必须知道过去,才能知道今天,才能知道未来。所以,史学应该为一般人提供“知道自己”的基础知识。这么多年来,尤其是退休以后,我没有专业学科的职业压力,才能努力用心写大众史学。在没有退休之前,我曾经努力投入新闻界的工作,也就是希望将自己掌握的专业知识,提供一般人,了解社会大势。
02
“中国”是一个几千年演变的共同体
“中国”这两个字,不是一个国家,不是个政治体,不是今天所谓主权国家可以界定的,也不是个文化系统。它是文化、政治、经济、社会在一个宽大地域里边,由无数不同来源的人共同生活组成的一个几千年演变而成的共同体。这个共同体就是,大家生命拴在一块儿了,命运拴在一块儿了,前途也拴在一块儿了。
能够构成这么大的团体,不是“主权”两个字可以说,也不是“血统”两个字可以说,所以我拿四五种不同的因素,编织成一个互动的、交相拉扯的一个网络系统,这个网络系统不是一时的,而是几千年上万年演变下来的。这个系统能够到今天,还相当具体,因为它有个核心,这核心是多少年来锤炼、混合、融合起来的东西。
1960年代,在台大任教期间
中国文化,由中国的中原,汇集众流,走向东亚,走向亚洲,最后就汇成大海,走向世界的大海。
天下,全世界人类的大海,一直是中国人向往的目标。孔子所说的安人、安百姓:是这个共同体的最后的目标,不是指国界之内,而是走向全世界。
西周的时候形成的“天下”观念,表示文明是全世界共有的,没有国界的。所以,这个文化传统,中国人认同的文化体本身,应是符合大同世界的理想境界。
一个大同之世的境界,虽然难以实现,却永远是一个值得向往的目标。尤其全球化的今天,应当是切合有用的理念。
03
“如何走出精神危机”
中国在这个时候,应当从传统里挖出一些东西填补这个缺陷。但是今天讲儒学的人,只抓其皮毛,不抓其精神。许多学究以繁琐来文饰浅薄,以表面的口号文饰没有内涵。
从改革开放到今天,中国没有在这一部分精神的境界、文化的境界上下力气。尤其近几十年来的恐惧、余悸未定,还在胆战心惊的状态之下,没人敢动,所以,不能单纯地说中国已经站起来了。
中国的经济已经有动力。今天我们对抗饥饿已经不成问题。我对中国对抗灾害的能力是非常佩服的,不能说效率百分之一百,但是前所未有的规模,前所未有的工作,做到这个地步不容易。
而在教育上,不是桎梏人的思想,不是圈住人的教条,而是要放手让大家自由思想。
今天学术界非常显著地崇洋媚外,也非常显著地抱残守缺,这两者是相配而行的。抱残守缺又不能见全貌,所以崇洋媚外,取外面东西来填补,没有自发的精神,有聪明才智但是不敢放,不敢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来解决自己的精神困扰和饥渴,这是值得担忧的事情。
而我的目标是希望重建新的价值是以人为本,因为人是真实的。你可以否认别的,不能否认自己。你尊重你自己,你尊重别人投射给你的他,你也尊重别人投射给你看见的自己,一层层投射,可投射到无穷。
左起:费孝通、许倬云、金耀基
以这作为一个美好、善良、正直、公平社会的定义的话,谁也不愿意不公平出在自己身上,推己及人,也许由此我们可以重建新的价值观念。
走出精神的危机,最重要的是从自身文化找到中国人安身立命的精神资源。中国文化的精神在哪里?许倬云指出,一代代中国人的精神、人性,多不在四书五经和二十四史,而是在市井陋巷、山野乡村、街谈巷议、共话桑麻……
许倬云先生见证了中国近现代文化转型的起起落落,他本人亦是中国历史研究大家,而且他还是一位极具“学术良知”和“社会担当”的知识分子。
许倬云曾说:“我视个人的良心和学术规范高于一切,不会因为任何民族情感、对组织的忠诚,甚至是国籍毁掉自己的学术声誉。”这便是将个人的价值追求,投射于文化创造中去。
许倬云先生千古!
愿先生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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