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的陕北,黄土高原,山脉蜿蜒起伏,仿佛永远沉默的守望者。宋时轮站在一个窑洞前,手里紧紧捏着刚刚送到的任命书,纸张在风中沙沙作响,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微凉的秋风吹拂,他眯起眼睛,低头重新审视那几行简短的文字:“任命宋时轮同志为八路军第129师358旅716团团长。”
“团长……”宋时轮喃喃自语,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回想起一年前,他还是红28军的军长,如今却从高高在上的军长位置,骤然降到了一个团长。这种转变让他难以适应,尽管知道大多数人都因为整编而降职,但像他这样,从军长直接降到团长的,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
“老宋!发什么呆呢?”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破了他的思绪。宋时轮转过身,看到陈赓正大步走来,脸上挂着他一贯的标志性笑容。
宋时轮举起手中的任命书,笑着说:“老陈,你看这个……”
陈赓扫了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嫌官小了?”
“那倒不是……”宋时轮摇摇头,“只是觉得……716团?我记得这是129师的主力团吧?怎么会让我去……”
“让你去,是因为组织看重你!”陈赓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透着几分坚定,“走,毛主席要见你。”
“主席要见我?”宋时轮一愣,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
“可不嘛,听说你对任命有些想法,特地叫我来找你。”陈赓眨了眨眼,“老宋啊,你这面子可够大的。”
毛主席的窑洞比普通干部的稍微大些,但装饰依然简朴,给人一种质朴的感觉。当宋时轮走进去时,主席正低头在桌前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
“宋时轮同志来啦?坐。”毛主席指了指对面的木凳,又对陈赓说,“你也坐。”
宋时轮挺直了腰板坐下,手心不由得微微出汗。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主席,但每次都会不自觉地紧张。
“听说,你对新职务有些想法?”毛主席直截了当地问,湖南口音浓重。
宋时轮连忙摇头:“报告主席,我没有意见,坚决服从组织安排!”
毛主席笑了笑,从烟盒里取出两支烟,一支递给宋时轮,一支自己点燃:“别紧张嘛。从军长降到团长,难免有些想法,来,抽支烟,咱们慢慢聊。”
宋时轮接过烟,陈赓也凑过来为他点上。辛辣的烟雾飘入肺中,令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宋时轮同志,你知道红28军现在有多少人吗?”毛主席突然问。
宋时轮毫不犹豫地答道:“我离开时有一千二百多人。”
“对喽。”毛主席点点头,“那你知道716团有多少人?”
宋时轮迟疑了一下:“听说……有三千多?”
“三千二百五十八人。”毛主席准确地报出了数字,“装备也比红28军好得多。你说,是管一千二百人的军长大,还是管三千多人的团长大?”
宋时轮愣住了,从来没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问题。
毛主席继续说道:“你在浏阳拉队伍时,开始不过几十人,后来发展到几百人,那时候你是什么职务?”
“游击队队长……”
“对嘛!”毛主席拍了拍桌子,“职务高低不重要,重要的是手里有多少兵,能打多少仗。716团是主力团,让你去带,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
宋时轮只觉豁然开朗,心中的疑虑瞬间消散:“主席,我明白了!”
“还有,”毛主席意味深长地看着他,“716团很快要有大动作,需要你这样的‘一方诸侯’去独当一面。”
离开毛主席的窑洞时,宋时轮感觉脚步轻快了许多。陈赓在他旁边笑着问:“怎么样,想通了?”
宋时轮重重地点了点头:“想通了!老陈,716团到底要执行什么任务?”
陈赓压低声音:“北上,雁北地区,独立作战。”
十天后,宋时轮带着精心挑选的五个连,约九百余人,悄悄离开主力部队,向雁北进发。这支队伍被命名为129师独立支队,虽然名义上是一个团,实际兵力却还不到半个团。
行军的第三天,队伍在一条山路上与南撤的国民党骑兵第2军不期而遇。两支队伍在狭窄的山路上对峙,空气瞬间凝固,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
“八路?”一个国民党军官骑马而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宋时轮,“你们这是往哪去?”
宋时轮平静地回答:“北上,打鬼子。”
那军官露出一副讥讽的神情:“就你们这几条破枪?”他指了指身后的骑兵,“我们一个军都顶不住日本人,你们这不是去送死吗?”
宋时轮身后的战士们有些躁动,几个人已经握紧了步枪。宋时轮举手示意大家冷静,然后对那军官说:“贵军是骑兵,跑得快。我们八路是步兵,但腿脚也不慢。各走各的路吧。”
军官摇摇头,调转马头前丢下一句:“好心当成驴肝肺!”
当天傍晚,支队在一个废弃的村庄扎营。炊事班刚支起锅,哨兵就急匆匆地跑来报告:“团长,国民党那边来了个大官!”
宋时轮走出临时指挥部,看到几个国民党军官站在村口,为首的肩章闪亮,正是骑兵第2军军长何柱国。
“宋团长,”何柱国拱手道,“冒昧打扰。”
宋时轮回礼:“何军长有何指教?”
何柱国叹了口气:“我是来劝你们的。日本人不好打啊!他们的坦克,我们的炮弹打上去就像挠痒痒似的。我的一个师,不到半天就垮了……”说着,他解开军装,露出胸前包扎的伤口,“瞧,差点要了我的命。”
宋时轮沉默片刻,坚定地说:“谢谢何军长好意。但我们是八路军,擅长游击战。日本人再厉害,也有打盹的时候。”
何柱国盯着宋时轮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好!有骨气!”他从副官手里接过一个皮箱,“这里有些药品和地图,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祝你们……好运。”
送走何柱国,政委走过来小声问:“团长,国民党突然这么好心,会不会有诈?”
宋时轮打开皮箱,检查了一番:“地图是真的,药品也没问题。何柱国是真心抗日,只是……”他没有说完,但大家都明白——只是打不过日本人。
十月的雁北,寒风刺骨。独立支队像一把锐利的尖刀,悄无声息地插入敌后。宋时轮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亲自侦察地形,研究敌情。他发现日军虽然装备精良,但骄傲轻敌,常常有小股部队脱离主力单独行动。
“这是个机会!”宋时轮在地图上重重地点了一下,“阳明堡附近这条山沟,是日军运输队的必经之路。我们就在这里,打他个措手不及!”
11月7日凌晨,支队悄悄进入伏击位置。战士们趴在冰冷的山石后面,呵出的白气很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