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戈留塔 红衣女孩 布面油画 编辑

■王天贺

20世纪末，中俄两国艺术交流有了明显转变。这种变革彰显着由先前以学院与体制为核心的艺术交流形式，慢慢趋向重视个人的表达及精神追寻的新阶段。尤里·戈留塔（1957-）是列宾美术学院的教授，在这一转型进程里，起着极为关键的作用。他既继承了俄罗斯很深厚的现实主义艺术传统，又在色彩运用与构图技巧上，有着前所未有的开放性与现代感。戈留塔作品常把传统与现代元素融合起来，凭借细腻的笔触和丰富的色彩，呈现一种跨越时空的艺术表达。

艺术背景与风格形成

戈留塔艺术生涯的起点便是著名的列宾美术学院油画系，读了两年基础部以后，他便进入了梅尔尼科夫工作室。在那里，他成了俄罗斯现实主义大师安德烈·梅尔尼科夫（A.Mylnikov）的门生，受其艺术理念与技巧影响颇深，他的毕业作品获得列宾美术学院的银质奖章。梅尔尼科夫的指导给戈留塔的艺术生涯打下了牢固的根基，让他得以深入探索绘画的奥秘。

在戈留塔早期创作生涯里，苏联的“社会现实主义”和象征主义对他影响很大。戈留塔的作品里，这两类艺术流派都有着深刻的印记，这让戈留塔的作品社会批判性强，象征性也很深。他的作品因其双重影响而独具艺术魅力，能触动观众内心深处。

20世纪80年代时，戈留塔慢慢有了自己独特的表现写实风格。他的画作以厚重笔触、饱和色块和象征性空间构成而闻名。这些元素协同工作，使得戈留塔得以深刻展现人物内在的精神特质与情绪张力。他的作品不只是再现现实，更是深入挖掘人物内心世界并表达。这种表现手法，既显示出他对色彩与构图的高超掌握，还体现出他对人物心理状况的敏锐洞悉。他的作品常使观者在欣赏美之际，也能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

形式语言的区别

戈留塔的艺术精神与中国写意相同之处很多，不过在形式语言与媒介逻辑方面，二者差异明显。油画和水墨材料有不同特性，也体现出中俄艺术在“空间”“形体”和“观看方式”方面存在根本的分歧。从笔触和媒介特性角度看，油画是一种“叠加性”的媒介，艺术家能通过层层叠加颜料构建画面，每一层颜料叠加都给作品带来了新的质感和深度。如戈留塔的画作《梅丽莎》（1997年）中，人物肌肤的明暗过渡是经由这种叠加手法达成的，艺术家不断覆盖、叠色，从而形成视觉深度，也让画面有了强烈的肌理和语言。这位艺术家喜欢用大刷子、大笔触，讲究流动感，笔走龙蛇，一气呵成，这与水墨所探讨的精神有了许多共通的地方。

戈留塔的作品在形式语言上往往有种强烈的个人风格，他的笔触厚重有力，层次分明，能精准捕捉物体质感和光影变化。在戈留塔的另一幅作品《画室里的陌生人》里，他巧妙利用了油画叠加的特性，通过叠加不同颜色和明暗层次，营造出深邃的空间感与神秘氛围。这种对光影与空间的精准把控，让他的作品有着独特的视觉冲击力。戈留塔强调：油画是“写”出来的，所以他在用笔时更多地是靠着自己对对象的感受，感受出对象所呈现的整体氛围才动笔。而他的颜色也是不调的，在画布上作画，画布就是调色盘，这也让他的作品的颜色更为丰富且富有偶然性，让人叹为观止，且生动自然。

中国写意画更看重意境表达与笔墨运用，它追求的是一种超越具象的抽象美。写意画里的形体常不清晰，而是用寥寥数笔的墨迹来传递一种意象与情感。像齐白石的《虾》，他的画作就通过几笔简洁且有力的线条，勾勒出虾的生动形象，无需过多细节描绘。戈留塔的油画与这种表现手法有着鲜明对比，这表明中俄艺术在表现形式上有根本上的区别。

文化语境与审美观念的差异与互鉴

从文化语境来讲，戈留塔艺术的中俄比较，不只是形式方面的问题，更是世界观与审美观的对照。探讨该主题需追溯两国文化根源，剖析塑造艺术表现形式及审美倾向的核心要素。

中国传统艺术植根于儒、道、禅这三家思想，在中国文化里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儒家思想重视社会秩序与道德规范，它推崇“仁爱”和“礼制”，对中国艺术追求和谐与平衡起到了影响。比如在中国画里，画家常追求画面的“留白”，用空白来表达无限意境，这正是儒家思想里“中庸”之道的体现。道家思想主张“道法自然”，注重顺应自然规律，这在中国艺术里颇受崇拜和模仿，山水画便是典型代表，画家运用笔墨，捕捉自然界的灵动与生机。禅宗思想中的“顿悟”与“心外无物”，这会让中国艺术更看重内心体验和精神表达，许多文人画作透露出空灵、超脱的特质，正是禅宗影响下的产物。

俄罗斯艺术深受东正教精神与人文现实主义的影响，它很看重“灵魂的救赎”以及“痛感的真实”。东正教是俄罗斯的国教，其宗教仪式与教义对俄罗斯人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影响颇深。艺术上，这种影响不仅有对宗教主题的频繁描绘，还有对精神层面的深入探讨。比如，俄罗斯的圣像画不只是宗教信仰的体现，也是对神圣与世俗、物质与精神关系的哲学思考。

从中俄艺术的对比里能发现，尽管两国的艺术形式虽各有独特之处，可它们都体现出了各自文化的核心价值观与审美追求。中国艺术“天人合一”“气韵生动”“以意为主”与俄罗斯艺术“灵魂的救赎”“痛感的真实”形成鲜明对比，也为两国艺术交流互鉴提供了丰富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