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许多读者而言,“书”首先意味着知识的载体、学习的工具、可以翻阅和引用的出版物。但在当代艺术中,还有一种完全不同的“书”——它不以教育、传播为目的,而以创作本身为核心。这就是“艺术家书”(Artist’s Book)。
艺术家书的雏形可以追溯到18世纪。英国人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1757-1827)被普遍认为是这一艺术形式的先行者。艺术家们逐渐意识到:书的形式可以被打破、重塑,它可以成为空间、结构、材质与观念共同构成的艺术媒介;可以承载手工、印刷、摄影、装置、材料实验等多重语言。
12月10日,在青岛书本华艺术设计工作室里,记者见到了正在埋头打磨书页的周娜。工作台上有各色纸张、蜡线等制书材料,还有丰富的各种专业制书工具。这里不是传统的书房,而更像是一座微型的“纸上建筑工地”。

夜幕降临,周娜沉浸在她的艺术家手制书世界。
作为青岛农业大学艺术学院绘画专业插图方向的教师,周娜与书的缘分始于专业需求,却深深着迷于手制书的无限可能。“我所学的插图专业本就与书籍密切相关。偶然的机会我发现有人做的书很不一样,我就开始买各种工具材料,跟人学习,然后很快就彻底入‘坑’了。”她的工作室里,贝壳、旧衣、花朵等都成了创作材料。一件纯棉旧衣经过她的手,变成了纸浆,最后成为了诗集的封面。

周娜和她的《尘微大千》微诗集。

周娜的一个书架上都是各种可爱有趣的手制书。
2022年赴美访学的经历,为周娜打开了新的创作维度。在阿拉巴马大学书籍艺术专业,她系统学习了活版印刷、手工造纸和装帧技艺。她展示了目前耗时最多的作品——与诗人天端合作的手制书作品——《尘微大千》微诗集。这本诗集按微诗传达出的意象颜色不同进行了彩色的章节设计,书口处微微打开即可呈现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虹渐变效果,中英双语页面通过隐藏式编织结构在阅读时既可以独立阅读,又可以巧妙对应。

简单的工具,创造书籍艺术世界。
“从一页翻开全是中文,另一页翻开全是英文,但它们是同一本书。”周娜解释这种需要精准测量裁切、穿插、粘贴的复杂工艺时,眼中闪着光。她还将美国三位书籍艺术专业老师的形象艺术化地呈现在作品中,完成了跨文化的对话。

周娜拿出一本她很喜欢的艺术家的艺术家书,跟记者演示书中读者可进行“月光”互动的巧思设计。
在周娜看来,手制书的基本框架——手工造纸、制版印刷、书籍装订——每个环节都拥有无限可能。“纸纤维的长短、粗细、纸浆的颜色、抄出的纸张厚薄,甚至纸张里面隐藏的水印设计,都可以根据自己的艺术书籍作品需求来设计和制作。制版也不限于常规材质,任何表面有轻微凹凸不平的材料都可以尝试。”

一本本设计巧妙的艺术家书诞生于方寸和夜晚。
当被问及在人工智能高速发展的当下,艺术家书的价值何在时,周娜的回答:“当大量内容可以被自动生成时,真正稀缺的是不可替代的创造力——对材料的触感判断、对结构的发明、对手工的坚持。”
她介绍说,艺术家书(Artist‘s Book)作为一种艺术形式,正在全球范围内获得新的生命力。20 世纪初,更多的艺术家开始借助书籍的形式进行艺术创作和观念表达。如今艺术家书已成为国际当代艺术的重要表达方式,以其独立性、观念性与物质性,在艺术史中构筑了独特的位置。艺术家徐冰的《天书》(1987)可以说是中国现当代艺术中的第一件“艺术家书”作品。艺术家书不以出版为目的,而以艺术创作和表达为目的;它不是常规出版物,而是和版画或雕塑作品一样有限量,是有一定印数或版数的作品;它是艺术家思想、观念、感受或实验性实践的容器,它是持续生长的艺术力量。

制作书籍过程中周娜一丝不苟。



周娜制作的形式各样的手制书。
在中国,艺术家书的历史虽然不长,却正在迅速发展,越来越多的艺术家、院校与机构投入其中,让这种跨越视觉、触觉与思想的艺术形式不断丰富,在新的时代语境中焕发出更鲜明、更自由的生命力。
“做书做进去之后,这个世界就很安静,时光开始很有趣。”周娜抚摸着工作台上未完成的书页,“这是我自己的精神小世界,每一本书都凝结了一段时光。”

周娜的工作室里挂着一张从国外带回来的生动描绘手制书工坊的画。
夜幕降临,工作室的灯光照在那些等待被装订的书页上。在这个数字化阅读成为主流的时代,周娜和她的同行者们正用双手守护着纸张的温度,证明着当书成为艺术,它就建立起创作者与翻阅者之间一个个立体的创作宇宙。
12月19-21日,青岛书本华艺术设计工作室参与合作的2025青岛艺术书展,即将在城市的静谧与潮汐之间拉开帷幕——来自全国近30座城市的创作者们,将带着他们的故事与作品来到青岛市李沧区UAC小飞碟数字艺展中心。一场关于纸张、关于艺术、关于思想与美学的盛大相遇,将为这座城市带来一种全新的艺术能量。
(半岛全媒体记者 吴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