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初

编辑|云初

他镇压六镇兵变、震慑中原战乱，被誉为“护国英雄”；他却又血洗河阴、残杀数千朝臣，被骂作“北魏董卓”。尔朱荣，一位功高震主却死于宫廷暗杀的权臣，为什么至今评价如此分裂？

边镇雄杰——他凭什么“功比曹操”？

北魏后期，政权衰败、边地动荡。生于并州秀容（今山西忻州）的尔朱荣，出身鲜卑羯族部族，在战火与权谋交织的六镇边地长大。他少年骁勇，早年即随父戍边，后来依附北魏宗室，逐步成为晋阳军政最强大的武装首领。

公元523年，北魏六镇爆发大规模兵乱——这一场“六镇之乱”几乎动摇国本。中央朝廷因赋役不均、民族压迫、军饷不足等问题，引发驻防将士联合起兵反叛，迅速蔓延至河西、陇右、并肆等地。尔朱荣以并州大都督身份被任命为主将，负责平定叛乱。

此时的北魏，国都洛阳军力空虚、宫廷腐败、宗室互斗，局势岌岌可危。正是尔朱荣统领晋阳大军，采用剿抚并用策略，先后击破葛荣、杜洛周等叛军，并重新占据井陉、马邑等战略要地。他不仅带领军队稳定局势，还组织边镇屯田，重建后勤供给，为王朝赢得短暂喘息。

这一系列高效决断与战略部署，不禁让人联想起东汉末年挟天子、安天下的曹操。史载：“荣镇北方，军纪严整，士皆骄之。”他非皇族，却权压宗室，靠实力获得威望。朝廷中甚至有人称他为“并州曹操”。

河阴屠戮——血洗朝堂的“祸比董卓”

尔朱荣权势登峰的节点，是公元528年北魏宫廷内的权斗危机。

此时，北魏孝明帝已死，朝政由灵太后临朝摄政。太后拥立幼子元钊为帝，排斥外戚与边镇，试图削弱地方军阀势力。她急于罢黜尔朱荣，令其感受到致命威胁。于是，尔朱荣决意“入京勤王”。

四月，尔朱荣大军自晋阳南下，号称“清君侧”。他兵临洛阳，灵太后迫于压力“迎驾”，表面欢迎，实则暗藏猜忌。但尔朱荣深知，只要太后与其党羽在，自己永无安稳。于是在五月的“河阴行宫”设下鸿门宴——历史称为“河阴之变”。

当天，千余名文武百官、宗室勋贵被尔朱荣军队集中于河阴郊野，他借口“清查谗臣”，突令禁军发动袭杀。

据《北史》记载：“王公卿士，死者一千三百余人。”灵太后与幼帝被缚入笼，投于黄河，连哭声都未传出便被溺毙。中书令、尚书令、三公等高官几乎被屠戮殆尽，洛阳朝堂一夜空悬，满城血腥。

这是北魏历史上最骇人听闻的一场政治大清洗。甚至有人称：“自秦始皇以来，未有之酷烈也。”

在这场屠戮中，尔朱荣的形象彻底改变——他不再是边镇英雄，而是洛阳的屠夫。他大开杀戒，以“清洗忠奸”为名，实际扫除异己，彻底掌控朝政。

史家因此评价他“祸比董卓”，两人同样以军威胁朝、挟天子令天下、肆意屠戮朝臣，权欲滔天。

然而不同的是，董卓骄奢淫逸、政治昏庸，而尔朱荣虽手段狠辣，却在治理方面并无昏乱。他扶立元子攸为孝庄帝，自居太原王，行事谨慎，仍维持国家秩序，对民间未施暴政。

他的军事强势与行政谋略，使他在部分史家笔下，依旧保有“护国者”的面貌。这种“杀中有功，乱中有治”的复杂评价，也成为尔朱荣一生最核心的争议。

“太原王”挟天子令天下

河阴之变之后，尔朱荣彻底控制了北魏朝政。他没有自立为帝，而是扶立了元子攸，是为孝庄帝，继续维持表面上的皇权体系。但谁都知道，此时真正的皇帝，坐在晋阳，而非洛阳。

他自封为“太原王”，权倾朝野，将亲信分封各地。他弟尔朱兆镇守关中，侄儿尔朱世隆主掌中书，女婿高欢为外藩兵马大将，尔朱一门尽据北魏军事、政务、财政核心。整个北魏，已俨然成为尔朱氏的“家天下”。

不同于董卓醉酒豪奢、胡作非为，尔朱荣治军严整，擅长组织。他将晋阳打造成北魏第二政治中枢，调度有序、吏治清明，军饷按期发放，商旅往来畅通。地方豪强与朝中余臣虽惧其权势，却不得不承认，他稳定了危局。

更重要的是，他征讨叛军毫不迟疑。北地葛荣余部残存，尔朱亲率大军平定；西北流民再起骚动，他派尔朱仲远、尔朱天光分兵镇压。北魏境内的动荡，在他铁腕下被逐步压制。

但危机并未真正过去。

孝庄帝虽被拥立，但早已心生惧忌。政权成空架，士族精英被杀殆尽，国家名存实亡。更令皇帝无法容忍的，是尔朱荣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后宫，逼帝纳为皇后——这不仅是对皇权的羞辱，更是未来掌控继嗣的布局。

朝野上下，无不将北魏政变比作东汉末年——尔朱荣，正在走曹操、董卓合体之路。他行军如雷、整政如铁，然其威压已非一臣所应有。

“君疑臣，臣亦不安。”孝庄帝终于在530年发动政变。他密召禁军，命心腹设伏于明光殿。当尔朱荣入宫谢恩之际，刀光乍现，一代枭雄殒命殿中。

他的头颅，被悬于北门示众三日，告知天下：“朝廷已正。”

功与祸的边界——历史的裂缝中他站在哪一边？

尔朱荣死后，尔朱氏诸部起兵报仇。其弟尔朱兆引军围洛，擒杀孝庄帝，一度再控中枢；然天命已去，高欢崛起，联合北方士族，最终击败尔朱残部。北魏分裂为东魏、西魏，五胡乱华走向尾声。

后人回望这段历史，仍困惑于对尔朱荣的评价。

他铁血冷酷，屠杀无数；但他也平乱定疆，拯救王朝。他杀朝臣，却不扰百姓；他滥权夺位，却不苟于奢侈。

在史学中，他被视作“功能性的独裁者”：若无他，六镇之乱或致北魏迅速崩溃；但因他，皇权蒙羞、士族断脉，国家难回稳定之路。

《北史》称其“有将略之雄，而无仁政之道”，《资治通鉴》评他“虽无帝号，实居帝权”，足见史家对其深重而矛盾的判断。

他的身上，集曹操之智，董卓之狠，王莽之变，孙恩之功。他既是北魏王朝晚期最后的“护国者”，也是加速崩塌的“催命符”。

功比曹操，是因他能安天下，挽狂澜；祸比董卓，是因他血洗宫廷，毫无底线。

尔朱荣，正是一位站在功与祸、秩序与屠杀之间的极端人物。他死得迅速，却影响深远。他的失败，是北魏政治制度失败的缩影；他的存在，是动荡年代中最真实的英雄与恶人合体。

他不是英雄，却曾救国；他是乱臣，但也安边。他用一生，书写了历史最冷峻的命题——权力，可以护国，也能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