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战役一开始,白崇禧曾一度劝我与他联合倒蒋(详细请见我所写的《淮海战争期间蒋介石和白崇禧的倾轧》一文)。由于我没有答应他的提议,他自然十分愤怒。尤其是我重新回到鄂西后,他对我很不满意,采取了多种手段来打压我,其中最为突出的是在以下三个问题上的表现:
首先,在三月我指挥第二军和第十五军向宜昌进军时,他得知此事后极为愤怒,立即打电话给我,询问为什么我派兵去宜昌。
我回答说:“根据宜昌六十师师长易瑾的电报,当阳的共军约有六到七千人正向宜昌进军,而孙震已率领公署人员撤退到三斗坪、巴东等地,并下令破坏宜昌电灯厂。商民环请尽量避免破坏。他问我该如何应对,我的回复是让他沉着应对,坚守阵地,并叫他及时派兵增援,同时指示电灯厂不必破坏。宜昌作为川东的门户,是鄂西部队粮弹补给的枢纽。如果失守,影响将非常严重。因此,我决定派兵支援。”
白崇禧听后表示:“当阳、襄阳、荆门一带,目前并没有共军大规模集结的迹象,依我判断,当阳的共军不过是些地方游击队,最多也就是两三千人,不会有六七千人之多。六十师一个师驻守宜昌,足以应付,你不必派兵去。”
我回答说:“我希望总司令的判断是准确的。但若宜昌真被共军占领,且切断了我们部队的退路,并且四川的粮食补给线被阻断,问题就会非常严重。”
白崇禧答道:“我负责此事,你按我的指示行动,不必派兵前往。”
我答道:“我们再商量一下。”
这次电话大约是在下午六点左右(我记不清确切日期),我清楚白崇禧希望阻止我派兵去宜昌的意图。经过再三考虑,我决定不按他的指示行事,命令部队分为两路,星夜前进至宜昌,同时要求第二军第九师留下一个战斗力较强的团随我同行。
那晚直到凌晨两点,白崇禧多次打来电话,我都没有接,反而让副参谋长罗开甲与他周旋。白崇禧问我在哪里,罗开甲告诉他我已经随部队出发。白崇禧听后怒不可遏,愤怒地对罗开甲说:“我明明让宋司令官不要派兵去宜昌,为什么不听话?” 罗开甲低声向他解释,白依然愤怒,命令罗开甲派车追赶我,并命令部队立即撤回。罗开甲无奈答应。
实际上,我并没有立即离开。第二天一早,我就安排第九师的一个团登上一艘军舰,并与另一艘火轮一起装载完毕后,我和第二军军长陈克非乘船出发。我们途经枝江时,上岸去拜访王凌云,没想到他误以为我们是来抓他的,得知我们来访后,便从司令部后门溜走,一直逃到重庆。我们四处寻找他却未能找到,只好失望地返回船上,于当天傍晚抵达宜昌。
六十师的官兵得知我们到来后,十分激动。两天后,由沙市和十里铺出发,向宜昌进军的大部分部队已经抵达宜昌外围。事实证明,在当阳的解放军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当我军向当阳和宜昌推进时,解放军迅速撤退到远安。我到达宜昌后,派人去三斗坪迎接孙震回来,他不肯前来。于是,我向国防部详细报告了情况,并建议设立“湘鄂边区绥靖司令官”,并要求将孙震的司令部移至万县。
白崇禧极力阻止我的部队前往宜昌,这其中自然有他的算盘。从1月21日蒋介石去李代后,桂系的主要目标是保住两广及西南地区,借助美帝国主义的支持与共产党抗衡。桂系早已派出代表到四川、云南等地活动,积极拉拢地方军阀。白崇禧则迫不及待地提议将六十师与二二三师合并为一个军,并推荐自己的亲信赵援担任军长,这一举动显然是他整个阴谋的一部分。由于赵援是四川人,颇具活动能力,白崇禧计划让他负责拉拢孙震及四川的部分地方军阀,同时控制宜昌的关键位置,阻止我的兵团向四川靠拢,从而脱离白崇禧的控制。
当赵援被任命为第124军军长后,我便写信给六十师师长易瑾,提醒他要小心应对,尤其是在控制部队方面要避免给赵援可乘之机。易瑾跟随我近二十年,我认为他值得信赖。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白崇禧未能阻止我去宜昌,心中不免更加愤恨,于是采取了更为激烈的手段。自我移驻宜昌后不到半个月,他便派了一个二十余人的情报组到宜昌,专门收集我部情况并进行挑拨离间。幸好我发现并成功制止了这些行为。
到了五月,白崇禧的手段愈加凶狠,他连续下令调动我指挥的第二军前往长沙。尽管我的部队名义上有六个军的番号,但第二军是整个集团的骨干,其装备较为优越,兵员充足,历史悠久,战斗力强,而其他军队大多新编,战斗力较弱。这一命令无疑是想削弱我的核心力量,堪称极为毒辣的手段。
当第二军的先头部队开始向长沙行进时,我邀请驻在枝江的第十五军军长刘平(他与陈克非关系良好,威望较高)乘船赶到湖南津市。我们三人在津市商会主席金某家进行了长时间的谈话。谈话的主要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我说道:“去年冬天,白崇禧强烈反对华中部队东调增援徐蚌,意图通过让中央部队在徐蚌地区被消灭,逼迫蒋中正下台,桂系能够掌握大权。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已达成。白崇禧本打算与共产党讲和,分江而治,形成南北朝局面,但由于条件不合,他们未能如愿。现在,桂系的目标是保住两广及西南地区,以与共军抗衡。在这一目标上,我们与他们的立场一致。但白崇禧毕竟控制了主导权,对于以军校同学为骨干的部队,他必然采取分化、削弱的策略。我们现在的困境,正是这种局势下的表现。”
陈克非问:“什么是处常,什么是应变?”
我回答道:“应变就是我们在了解白崇禧阴谋的情况下,不可以任由他削弱我们的力量。白崇禧将第二军调走,显然是想削弱我。我们若不采取应变,结果必将受其控制,成为牺牲品。”
陈克非答道:“我明白了。我决定采取双重策略。对上要处常,按命令行事;对下则应变,采取不听命令的行动。”
我点头称赞,随后下令第二军停止向长沙行进。
当白崇禧得知这一情况后,气得几乎失控。他多次打电话来要求我解释,而我都没有接听。最后,他向国防部提出撤销我的职务。然而,参谋总长顾祝同知晓将第二军调走的做法不合适,但在桂系的强大压力下无能为力。最终,我按顾祝同的指示,命令第二军继续向长沙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