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提起非洲这片神奇的土地,好像和富饶安定、和谐社会沾不上边,反而饥饿、战乱、贫穷、杀戮这些词更加适用,这片人杰地灵之地以政变频发、暴君迭出而闻名遐迩。中非地处这片大陆的几何中心,以首都班吉为中心画一个半径3300公里的圆,非洲的东南西北四个角都在圆周附近。中非从19世纪就沦为了法国的殖民地,进入20世纪后,这个被人遗忘的土地上将诞生一位与伊迪·阿明不相伯仲的“仁君典范”,他就是中非最后的皇帝,非洲拿破仑—让-贝尔德·博卡萨。
1921年,博卡萨出生于距离中非首都班吉80公里的博班基村。他的父亲是当地部落的酋长,所以他家的生活水平算得上小康。在20世纪初的中非,法国殖民者敲骨吸髓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大英,把这片本来就贫瘠的土地搜刮得一干二净。当地土著被逼得走投无路经常与法军进行物理上的交流。很不幸,博卡萨所在的部落就是冲在第一线的那批。他们这个村子以壮士频出而出名,法国殖民军就像割韭菜一样,隔段时间就要抓走枪毙一些,所以被称作“被枪决者村”。
1927年,博卡萨的父亲在与法国人的冲突中被抓,随后被枪毙。他的母亲伤心欲绝,一周后也去世了。这件事对博卡萨冲击很大,他中学毕业后报考了神学院,希望以后当一名牧师。可能此时她的内心是渴望和平的,但偏偏事与愿违,他的一生注定与“和平”二字没有关系。博卡萨的祖父极力反对他当牧师,要求他像家族的传统一样做一名战士,当然了不是继承他爸的衣钵,而是选择打不过就加入—参加法军。这里我想说,选职业一定别听他人意见,牧师并不见得比战士差。
二战爆发后,法国从殖民地招募新兵,博卡萨在祖父的要求下参了军,被编入了自由法国军队步兵第二营。自由法国大家是知道的,是戴高乐组织的海外部队,基本没有参与欧洲的战事,否则博卡萨可能也就没有出头之日了。最初的几年博卡萨都在非洲作战,但由于中非离德国殖民地比较远,所以也没参加过什么像样的战斗。直到1944年,二战进入尾声,博卡萨和他的部队被派往越南作战,残酷的战争激发了博卡萨的凶狠天性,他逐渐爱上了打仗,并表现的十分勇敢。
到了二战结束时,博卡萨已因战斗英勇晋升为上尉,还获得了十多枚法国颁发的勋章。这时的博卡萨已经沉浸在荣耀之中,把效忠法国浸入骨髓,完全忘记了杀父之仇。日本投降后,法军和越军打了起来,结果在奠边府法国惨败,博卡萨也在其中,但幸运的他毫发无伤,跟着残余的法军回到了法国,此时他已晋升上校军衔。
到了60年代,非洲独立运动已成风起云涌之势,中非那穷的鸟不拉屎的地方再握在手里就成了累赘,于是戴高乐放松了对殖民地的控制,默许了中非独立。可问题是中非已经被法军统治了上百年,他们走后部队究竟该让谁来当家呢?总不能让以前老造反的那帮人做主吧。于是戴高乐想起了在法军中待了23年的中非上校—博卡萨。
博卡萨回国后立马得到了戴高乐的召见,当见到这个“再生父母”般的偶像时,博卡萨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二话不说扑通就给戴高乐跪下了,嘴里高呼父亲大人。这一举动吧戴高乐吓了一跳,随后他双手扶起了博卡萨,并说了句“儿子辛苦了”。就这样博卡萨成了戴高乐干儿子,他也把自己当成“法国的公民与卫士”。但随后戴高乐一席话让博卡萨笑不出来了。
戴高乐说明了见他的来意,希望你回到中非去组建军队保护法国的傀儡政府和你的总统老弟(戴维·达科是博卡萨表弟),另外让你老家那些人别人搞事了,以后就靠你对付他们了。博卡萨听完打心眼里一万个不乐意,自己拼死拼活好不容易离开那鬼地方出人头地了,结果才下战场还没好好享受巴黎的灯红酒绿呢,就让我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不典型的过河拆桥吗。但最终当着干爹的面,博卡萨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强装笑容地答应了。
1959年12月,博卡萨以法国军事援助团的名义回到了中非,并在1960年开始着手组建军队。很快他就发现,给人打工和自己当老板果然是天差地别啊!博卡萨得到了老弟达科的鼎力支持,哥俩很快就掌握了全国的军政大权,把政府干成了家族企业,开始疯狂捞钱。博卡萨此时才焕然大悟,原来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啊。法国此时还蒙在鼓里,对博卡萨的工作成果相当满意,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肠子都要悔青了。
博卡萨当上军队一把手之后,越来越看这个傀儡表弟不顺眼,明明什么都是自己的,却还要给他分一份,干脆干掉他自己当总统岂不是美哉。1965年,达科通过各种证据感觉博卡萨要谋反,于是授意宪兵司令在元旦晚宴上先下手为强杀掉博卡萨。这种事怎能瞒过布满耳目的博卡萨呢,于是他将计就计,率领大批部队赴宴,将达科一干人等全部拿下。1966年元旦凌晨3点50分,博卡萨通过国家广播电台宣布自己将就职总统,不过这个时间恐怕也没什么人听广播吧。
博卡萨上台后解散了国内除“黑非洲社会进步运动党”之外的所有党派,宣布全国所有人都是该党派成员,年满18岁就要交党费,交不起就干活抵债。紧接着召开全国代表会议,在会议厅内他用枪顶着代表们的脑门强迫将他选为“终身主席”。他在大街上竖起了他的雕像,还把自己的头像印在衣服上发给人们穿,所有的广告牌、大楼外墙、公交车都是他的照片,他还把头像印在货币上,并要求所有学生必须使用印有他头像的练习本才能上学。
1974年,他觉得国内部门太多太过繁琐,索性将14个部门全部解散,自己兼任大元帅和14个部门部长。做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更方便的捞钱。中非最豪华的酒店、航空公司、棉花公司、咖啡公司和钻石公司他统统收入囊中。此外,中非每年还出口给法国大量铀矿,这部分收入也被博卡萨笑纳了。博卡萨当然也没有放弃盘剥穷的荡气回肠的百姓,他宣布所有工人每月要上交85中非法郎的人头税,交不起的就干活抵债。完美实现了自上而下的系统化捞钱。
娶妻纳妾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博卡萨一生娶了16个老婆,每结一次婚就要搜刮一遍百姓,他还取了个台湾的老婆,叫林碧春,也算是个中国女婿了。这些老婆一共为博卡萨生了55个孩子,这些人都生活在博卡萨的“皇宫”里,过着极度奢靡的生活。
博卡萨在“皇宫”的贵宾接待室旁设了一间刑讯室,后院还有个动物园养了很多猛兽。那些反对派被“邀请”来以后在刑讯室经过“大刑伺候”,再被送到动物园进行“无害化处理”。不过他放过了表弟达科,这为他的覆灭留下了伏笔。他还和阿明一样有着特殊癖好,曾让厨师把反对派的肉做成夜宵“品尝”了一下。
1976年12月4日,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中非“伟大复兴”的博卡萨登基称帝,将国号改为“中非帝国”并决定效仿他的另一个偶像—拿破仑,为自己来一场盛大的加冕典礼,他还给自己取了个绰号,叫“非洲拿破仑”。拿破仑泉下有知的话棺材板要按不住了。博卡萨邀请了100多位国家元首和4000位各界名流来参加典礼,并效仿拿破仑特意邀请罗马教皇来主持加冕仪式。要不说没文化真可怕,当年拿破仑在加冕仪式上羞辱了教皇,你这回邀请他能给你好脸色么,教皇果断拒绝了他的请求。
这种返祖的闹剧一般正常国家元首是不会去的,所以响应者寥寥无几,基本都是各国大使敷衍了事,干爹法国也只派了个部长去。反倒邀请函发到法国后,一帮大学生对博卡萨这种行为感到新奇,于是伪造了一个“巴索切王国”给法国的中非大使馆写信,质问为何不邀请他们。也不知道博卡萨是真傻还是假糊涂,第二天立刻回电邀请“巴索切国王”前往赴宴,并提供了专机,这个大学生真切地过了把国王瘾。
为了这场豪华的典礼,博卡萨租了22架飞机来负责从全球采购所需物品,其中包括法国的各式名酒和地毯、荷兰,澳大利亚,新西兰的各种鲜花和绿植、法国和日本的豪华轿车和摩托车等等。这场典礼花费超3000万美元,相当于1977年中非收入的一半,彻底掏空了中非的家底,等到典礼结束,国库中只剩下5万美元。这么个造法,就算中非有钻石矿也顶不住。
人爽过了,钱也花完了的博卡萨冷静之后面对比脸都干净的国库有些着急。该捞的已经捞得差不多了,连税都收到三年以后了,实在不行就再把百姓扒一层皮吧。他让“皇后”开了一家服装加工厂,生产印有“中非帝国”图案的校服,强迫学生以5000中非法郎(约20美元)的价格购买,如有违者开除学籍,父母下岗。这种绝户式的行为激起了全国的愤怒,首都班吉的中学生纷纷走上街头游行示威,博卡萨命令军向示威人群开火,当场打死几十人,并抓走了100多个学生,最终这些人也惨遭毒手。
1977年,博卡萨杀害儿童的事被公之于众,全世界人神共愤,连干爹法国实在都看不下去了。1979年9月19日,博卡萨前往利比亚,与卡扎菲和阿明煮酒论英雄去了。法国突击队趁机发动政变,推翻博卡萨与中非帝国,帮助达科重新上台建立中非共和国。博卡萨顿时成了丧家之犬,卡扎菲表示你已经失去了和我们评头论足的条件,请马上走吧。博卡萨给多国打电话希望被收留,结果因为名声太臭就连干爹法国都不要他,另一位“仁君典范”蒙博托也拒绝他的请求。最终在他的再三哀求下,科特迪瓦以不再涉足政坛为条件接纳了他。
1982年,博卡萨回到巴黎,盘算着自己的“复辟大业”。同年,达科下台后,原博卡萨的手下科林巴将军掌权。博卡萨认为时机已到,自己要像拿破仑那样不费一枪一弹回到中非,看到满街子民喜迎王师!1986年10月23日,博卡萨及其家属骗过看守的警察驱车前往比利时布鲁塞尔,从那里转机罗马再抵达班吉。
但很不幸,虽然博卡萨很低调坐的经济舱,但无奈“声名远扬”还是被人认了出来,人们高呼“博卡萨回来了!”刚果还有位部长恰巧也在飞机上,还特意过来和他打了个招呼。博卡萨此时一定心想,你看都被我猜对了吧,果然大家都很希望我重登大宝呢。
刚下飞机,博卡萨就看见了一脸惊愕的法国将军以及一片安保人员,这帮人二话不说就把博卡萨抓走了。博卡萨大腿一拍“坏了,说好的喜迎王师呢?”1987年,班吉法庭以侵吞国家财产、谋杀、叛国等14项罪名判处博卡萨死刑,同时罚款600万中非法郎,没收全部的31.43亿中非法郎财产,剥夺公民权。
1988年,科林巴特赦博卡萨将其判为终身监禁。1993年,或许是法国人念及旧情,把博卡萨从牢里接回了法国,并按照当年的上校军衔发给他退休金。1996年,75岁的博卡萨心脏病发作死在了法国,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与阿明一样成为了得到善终的非洲暴君之一,最终逃过了他应有的审判,只留下了一个赤贫的国家和水深火热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