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四省的西部,有一座叫大兴安岭的大山。大兴安岭中央有一条名索伦山的山脉,一直延伸到黑龙江的龙江。索伦山往南,便是蒙古贵族的科尔沁大草原。张学良下令编入屯垦军后,又调拨四百万元,在索伦山以南购置蒙古贵族的私人土地,设立兴安屯垦公所,并命邹作华担任兴安屯垦公署。
兴安屯垦区南北纵横450多公里,东西350多公里,北接索伦山,南接吉林省西境重镇白城。从北到南,有绰尔河、洮儿河等河流。兴安屯垦区成立于1929年,虽然只有两年的时间,但在数十万的屯垦士兵的辛勤劳动下,每年都能收获丰收,逐渐成为东北军粮库。
兴安屯垦区的腹地,有一座名为“畲”的小镇,地处绰尔河和洮儿河的交界处,距离洮南约两天。嫩江中部重要城市昂昂溪也有两天的路程;从龙江到东北,大约三天的路程,就是兴安屯垦兵团的驻地。第三团团长是吉林宁安人,名叫关瑞玑,他的别号玉衡,原东北军区炮兵团参谋长。他是第一个提议组建驻扎营的军队,去兴安的。
一九三一年五月二十四日,关玉衡在新组建的骑兵连训练结束后,亲自去了一趟军营。翌日检阅结束,天色渐晚,与连队官兵共进晚餐,忽然一匹马从畲公府的方向疾驰而来,离得近了,只见骑马的是赵衡中尉。关玉衡刚要开口询问,赵衡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跑到关玉衡面前,向他行了个军礼,说巡逻队在夜里抓住了四个日本奸细,让他尽快返回畲公府。
关玉衡听得日本奸细被擒,大吃一惊,知道大事不妙,命卫士一言不发,翻身上马,划破夜色,向畲公府的驻地赶去。
全速赶路,数个时辰后,奔行了十余里,到了子时,已是深夜,一行人来到了公府的团部。关玉衡从马上跳了下来,还没站稳,就被几个军官扶了起来。其中一人,身形稍高,正是董平舆少校的副手。几人面色凝重,没有打招呼,而是将关玉衡送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董平舆和关玉衡走在一起,将情报说了一遍。兴安屯垦区的军队,名义上是屯垦兵团,实际上和一般的军队没有什么区别。兴安屯垦区地处蒙古大草原的西越屯垦区,沿兴安岭向西北方向穿过满洲里,是中俄交界的重要城市。加上屯垦地区匪帮马贼活动频繁,治安不佳,所以屯垦部队白天操练,晚上也有巡逻队在垦区巡逻,防止奸细。
五月二十四日晚上,陆鸿勋亲自带队巡逻。巡逻队在山野僻路上巡逻,一夜无事。到了半夜,金鸡三声啼叫,下起了小雨,夜色渐浓,伸手不见五指。陆鸿勋久历行伍,反应极快,知道若不是有人跟踪,必有凶兽,当即命令所有人结成阵型,将他们团团围住。等他们靠近的时候,所有人都亮起了手电筒,朝他们照了过来。手电筒的灯光下,只见四个人,各自牵着一匹高头大马,满载着行李,马蹄上缠着棉布,索勒口,不让发出声音。四个人中,两个人拿着枪,一个背着三八式步枪,一个拿着一把南方的手枪。他们刚要举起武器,就被巡逻队一拥而上,一把抓住四人,将他们抓了起来,送到了自己的部队。
经过初步的调查,四个人中,有两个是日本人,一个是蒙古人,一个是俄罗斯人。领头的日本人名叫中村震太郎,自称农学博士,日本东京农会的成员,从洮南前往索伦山一带,调查土壤、气候、雨量及其他农林方面的数据,进行学术研究。由于听闻此行路途遥远,且山高路险,强盗横行,遂半路返回洮南。第二天,井杉延太郎随中村振太郎前往索伦山,他自称是采木公司的员工。俄罗斯人称自己为车夫,蒙古人称自己为导游。在他的包裹里,除了几颗子弹之外,还有一套铁板、一块图板、两块罗盘针、一块温度计、一套防雨衣、一套皮衣和罐头食品。
关玉衡听了,心想:“中村等人若是去索伦山视察,那就不应该半夜持枪潜入军营。如果中村一伙人是奸细,那么证据就不够充分了。”忽然想起了屯垦兵团一营的一个电话,说有四个身穿便装的外国人,在索伦山下和屯垦区的绰尔河畔徘徊,然后逃到了山林深处。还有屯垦公署报告,说屯垦区附近的蒙古贵族,都有一次秘密的聚会,还有一些外国人。哈尔滨特警局也通知了一名日本人,要求出示护照,前往兴安屯垦区。他心中盘算着:“如果这三个消息都是真的,那么中村等人就一定是军方的奸细,在索伦山之前,他们应该是在撒谎。”
想到这里,他转过身来,对董平舆问道:“犯人在哪里?”董平舆告诉他,他正被软禁着。关玉衡让两个日本人去了军营的审问室,亲自审问。
很快,两个日本人就来了。关玉衡坐在桌边,借着烛光看了看,只见两人都是冬衣,一件深灰色的棉衣,一件俄国的皮夹克,一顶三耳火车头的帽子,一副白色的护目镜,一双靴子。里面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身材中等,长着一张方脸,满脸络腮胡子,正是中村。另一人年纪稍小,三十来岁,身材消瘦,正是井杉。仔细一看,两人的步伐都很有韵律,虽然谈不上龙行虎步,但也有长期的练习。两人身姿挺拔,神态彪悍,绝不像是一个文弱书生,一看就是军人出身。
关玉衡见多识广,只看了一眼,就有了主意。中村心想:“这里面恐怕另有隐情。”他故作镇定,用中文向中村问道:“敢问先生贵姓?”
董平舆在旁插口道:“他们两个都不会说汉语。”关玉衡没有回答,只是假装用俄语问中村的名字,中村却是一言不发。董平舆知道他用的是攻心之术,于是不再说话。关玉衡看中村还是没有回答,便用日语说道:“敢问先生贵姓?”中村方用日语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又询问兴安屯垦的来意,自报农学博士、东京农会会友,自洮南到索伦山,对农林、土壤、土壤进行科学研究。中村说着,将一张卡片递给了他。关玉衡看了一眼,又放下。
两人在烛火的照耀下,大眼瞪小眼,中村丝毫不惧。关玉衡温言道:“既然要调查索伦山的农事,为何不向北而向南?”中村说此行路途艰险,听闻山贼多,怕有危险,便半路返回。他有些不耐烦了。
关玉衡忽然说道:“他既然要回陇南,为何要连夜潜入兴安军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中村说道:“我怕打搅了你们。”关玉衡的嗓门陡然提高了几分,沉声道:“你知道兴安屯垦是不允许外国人出入的吗?”中村回答说,他不知道。“你有没有旅游护照?”答复是在半路上丢失了。
关玉衡应了一声,从桌上的一叠文件中取出一份公文,用日文念了一遍:“兴安区是一片贫瘠之地,深山老林,为免失礼。凡是想要入境的外国人,都不会给他们颁发护照。”念及此处,方向中村道:“这是东北总督向沈阳各领事馆的照会,各国领事馆均已照准。你怎么不知道?兴安的旅游护照是怎么来的?"
中村看了关玉衡一眼,烛火摇曳,关玉衡的红缨大刀横在书桌上,散发着森森寒气。五六个身材魁梧的士兵,端着刺刀,将他团团围住。他胆战心惊,看了关玉衡一眼。关玉衡继续道:“你去过绰尔河东岸的驻扎地吗?”见他迟疑之间,关玉衡趁机道:“你去了札旗巴公府,是不是见到了一位蒙古亲王?”中村满头大汗,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二人正说着话,赵衡忽从门口走了进来,在关玉衡耳边说了几句话。关玉衡闻言,点点头,冷然对中村雄道:“你身姿挺拔,一看就是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中村颤声辩道:“我可是农业博士,不是当兵的。”关玉衡不理他,冷声道:“你不是半路返回,而是从索伦山以北,在绰尔河东岸逗留了几天,然后去札旗巴公府,与蒙古王公商议,瓜分中华蒙古,是不是?”中村又辩道:“你要有证据才行。”关玉衡冷笑一声,说道:“这蒙古人并非向导,乃是蒙王在巴公府中的联络使者,他招供说,你几日前曾在巴公府与诸位王爷相会,商量攻打我东北诸国,攻打蒙古大草原。你想要什么?”
中村呆了良久,却不肯认输,突然哈哈大笑,说道:“区区一个蒙古牧民,岂有此理?”关玉衡大怒,说道:“没有证据,没有证据,我就杀了你!”中村也怒道:“我从索伦山上走到绰尔河东岸,见到了蒙古诸王,你能把我怎么样?”关玉衡说道:“你总算说出了真话。”他继续道:“煽动蒙古人造反,在没有护照的情况下,潜入军事禁区,刺杀军情,都是奸细。根据国际法,在军事禁区内,我有理由处死军事间谍。”中村一听,登时吓了一跳,但还是强作镇定,说道:“我不是农学家,我是日本的军人。井杉也是日本的军人。你若是胆大包天,无缘无故的杀了我们,我们日本关东军,就会踏平整个东四省。”
中村回答时,中村的回答已经被记录下来。关玉衡拿起笔记本,往桌子上一扔,问中村,“你是日本军人,敢不敢签个名?”
中村没有回答。关玉衡站了起来,向中村走去,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要证据很简单,但你却穿着冬天的衣服,实在太奇怪了。”他说着伸手去扯中村的衣服,正要扯下,却不料中村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
关玉衡在军中以拳术闻名,见中村的拳头和方向都很准,知道要与他同归于尽。他想要抢中村的手腕。就在他即将成功的时候,井杉忽然撞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中村趁机从关玉衡手中挣脱,扑向桌上的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