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汾——这座晋南最大的城市，相传是唐尧建都的地方，素为晋南军事屯兵的重镇。

自从纵贯山西全省、沟通华北与西北交通的同蒲路建成以后，这里是南段的枢纽，地位愈显重要。临汾城筑在汾河东岸一片冲积而成的黄土高地上，城外地势比城内低，黄土垒砌的城墙，粘结得非常坚固，基部最厚处有30余米，墙面如牛背，倾斜向上，高达14米，顶上有10米宽，可并行3辆大车；城周长近10公里；城外的东南部又加修了一座护卫城，高厚度略次主城，周长3公里多。

一、易守难攻的临汾城，在历史上没有被攻破过

整座城西傍汾河，南、东、北三面均为开阔地。从远处看，宛似伏在汾河边上的一头黄牛，所以，临汾又称“卧牛城”，易守难攻。

据当地人说，临汾城在历史上没有被攻破过。

明末，闯王李自成率领农民起义军久攻临汾不下，站在城北兴隆殿内向城里观望，坐骑被守军冷箭射瞎了一只眼。李自成无可奈何，一跺脚，把盔甲挂在庄前一棵树上，率军绕道而去。于是后人把那挂盔甲的村庄，称为“挂甲庄”。

阎锡山自上党战役惨败后，尤其是人民解放军收复运城以后，为保住晋南，更加积极经营临汾防卫，不断加修工事。

集中在临汾的兵力，除胡宗南的三十旅和阎锡山的六十六师两支正规军队外，还有逃到临汾的4个伪专员署和14个流亡伪县政府所属的各种杂牌武装还乡团、保警队等整编成的8个团，总兵力2.5万余人，统归阎锡山的第六集团军副总司令员兼晋南地方武装总指挥梁培满指挥。梁培横，河南光山县人，保定军校毕业，历任阎军的旅长、军参谋长、副军长、军长等职，是阎锡山军队中较有作战经验的一名将领。

据当时任副总指挥的敌六十一军副军长娄福生后来交待：

守备临汾的具体战斗部署如下：

警戒部队：以总兵力五分之一(约6000人)为警戒部队。以外围据点为依据，向外实行搜索、侦察解放军主力部队的番号和兵力，必要时实行佯攻和袭击，作威力侦察。

这种警戒部队系挑选当时地方保安团中战斗力较强者担任。

汾河以西地区由蒲县保安团担任之；尧庙杜村地区由汾城保安团担任之；车站以东地区由冀城保安团担任之；郭家庄东北地区由洪洞保安团担任之。

守备部队：即主力战斗部队，共约15000余人，以五个保安团、一个补充团、六十六师三个团、三十旅一个团，共十一个团担任之，部署如下：

六十六师全部附补充第一团、浮山保安团、炮兵群一个(相当于一个连)，担任东关及车站、电灯公司两个据点的宁备。并多留预备队，以保持机动。

曲沃保安团担任尧庙据点及城南的护城据点的守备责任。主力以确保尧庙飞机场为原则，并以机动部队向飞机场以南边沿警戒，与杜村之汾城保安团紧密联系。

安泽保安团担任郭家庄据点及城北的护城据点的守备责任，主力配备在郭家庄。

安邑、夏县两个保安团由运城专员指挥(专员姓名失记)，担任构筑城关的防御地道工事和地道的守备任务。人力不足时，可以征集民夫构筑地道，并“动员”学生参加地道的听音工作。

三十旅(欠一个团)附炮兵群一个(相当于一个连)，担任城内及西门外据点和汾河渡口的守备责任。特别注意渡口之安全并与南北护城据点及尧庙、郭家庄两据点，互相策应。

总预备队为三十旅之朱团、补充第二团、临汾两个保安团共四个团，由朱团长统一指挥，并担任构筑城内第二线防御工事的责任。

二、朱德总司令指定晋冀鲁豫军区培养出专门的攻坚部队，要专门研究攻坚的各种问题

徐向前所率的部队，除八纵两个旅、十三纵一个旅外，其余多系刚由太行、太岳、冀南各军区的军分区独立营、县大队、游击队等地方武装为基础组成的。兵员不充实，新战士较多，装备极差，尤其缺乏重火器。部队不但没有大兵团集中作战的经验，而且也缺乏攻击强固据点的经验，在思想上、作风上都存在着很大的地方性、散漫性与游击习气。

春节刚过，徐向前司令员率领军区前指就离开阳城，继续行进在向西的路程上，他坐在卡车上随车颠簸，闭目思索着：

打临汾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朱德总司令指定晋冀鲁豫军区培养出专门的攻坚部队，要专门研究攻坚的各种问题。

而目前他所指挥的这支队伍的基本素质不高，困难不小，攻打临汾，真是一个硬仗啊。徐向前向来有一股打硬仗的气概。半个月前从军区出发时，他就对夫人黄杰说过：“这次出去，打不下临汾不回来！”

在困难面前，徐向前既有压倒一切困难的气概，又十分讲究战术的运用。

他长时间地闭目思索后，告诉直接给他当助手的参谋处长梁军：“为了不失时机的歼灭可能逃跑的敌人，部队这样部署：以八纵王墉二十四旅位于浮山、大阳以西地区；太岳刘忠一部位于洪洞、赵城以东地区，控制同蒲路东侧；以吕梁军区指挥的西北野战军独立第三、第七旅隐蔽在汾西地区，控制同蒲路西侧。

主力集结在翼城、曲沃地区。如敌逃窜，即以东侧两旅占领要点，阻击敌于赵城以南地区，西侧两旅截击从汾河西岸北逃的敌人，并迟滞南下接援的敌人。为不过早地暴露行动企图，决定在战役发起时，主力即以一天半急行军北上投入战斗，如敌固守不动，各部队即隐蔽集训待机……”

军区前指继续向西……

徐向前的部署很快传达到部队……

2月20日，农历正月初十。傍晚，徐向前率军区前指抵达八纵攻运城后集结休整的翼城地区，徐子荣率刚组建的十三纵各旅也相继赶到。晚上，徐向前便找来王新亭等了解部队攻打运城的整训情况。

第二天早上，徐向前出现在临汾前线各部营以上干部的千人大会上，他还特别指示工兵连排干部也参加。首先由八纵司令员王新亭总结报告运城攻坚的经验，尔后徐向前作了部队整训及攻打临汾的动员报告。

绝大多数干部虽已久闻徐向前大名，但还是头一次见到他，都兴奋地尽量靠近他坐。

徐向前在报告中，传达了朱德总司令关于为了解放内线敌占城市、培养专门攻坚兵团的指示，要求与会的全体干部，认真学习运城攻坚经验。徐向前指出：朱总司令给我们这个任务，是光荣的、艰巨的。本军区今后的作战任务，在本区说来，就是要肃清内线的残余敌人及其残留的据点。在全国范围说来，要配合外线作战，同时要把晋冀鲁豫军区的野战军培养成为专门的攻坚部队。要像苏联红军那样，有善于野战的，有善于攻坚的，有善于巷战的。这样，各有专门的装备，各有专门的经验，作起战来非常便当而有力量。

今后去收复国民党占领的许多大城市，需要多次的进行大规模的攻坚战斗。

本军区春季攻势第一个战役就是临汾。

关于临汾战役的意义，徐向前指出：这个战役，不仅影响本区，还将有力地配合西北和黄河以南的野战军作战。打下临汾后，晋南就没有敌人的残留据点了，晋冀鲁豫军区就可和晋绥和西北连成一片。要加强部队的训练教育，要学习自己过去的经验，要向外国的军队，尤其是向苏联红军学习，也要向本国的敌人学习。学习的重点，是攻坚的战术和技术。干部和战士学习要各有重点，干部基本上是学战术，但要懂得技术，战士基本上学技术，但要与战术结合起来。勇敢和技术结合起来，勇敢与智慧结合起来。

针对阎锡山所说的临汾是“打不破的铜墙铁壁”，徐向前指出：在人民军队面前，没有什么不可攻破的“铜墙铁壁”。

阎锡山一贯是“乌龟战术”，胆小如鼠，轻易不敢伸头，估计不敢在解放军围攻临汾时派兵南援，但仍要充分做好围城打援的准备，要把“老鼠”当做“老虎”打；一个指挥员，首先一条，要胆大心细，打以前要心细，打开了就要胆大，要有“打鼠如虎”的精神，把弱敌当做强敌打，把强的敌人，当做更强的敌人打；一个指挥员，在平时就要善于管理部队，要有民主作风，要善于训练部队；各级指挥员，都应该养成良好的作风，军队的战斗作风应该是：谨慎、细致、迅速、果敢、沉着，不怕困难、不叫苦，胜不骄、败不馁。徐向前坚定地提出：当年李自成攻下了北京，却没有攻一庙汾，而我们要坚决攻下临汾，我们绝不当李自成！

三、徐向前一向重视加强军队中的政治工作

他在报告中着重提出，在部队中要开展三大民主运动，要求干部爱兵，他说：“每个干部必须懂得，有了士兵才要干部，不是有了干部才要士兵，在战场上，真正冲锋陷阵的要靠士兵，因此军队干部要明确树立为兵服务的思想。这并不是说干部不重要，干部之所以重要，在于他能带好兵打好仗。军队中真正广大的群众是士兵，所以我们不管做军事工作、政治工作、后勤工作，都要看到士兵。”同时，他要求干部一定要有整体观念、政策观念，要加强党的领导，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来保证政策纪律的彻底执行。

当时任晋冀鲁豫军区前方指挥所参谋的都爱国后来回忆道：

运城战役后，我军某部发生一件痛心的事：一个农民出身的战士，在部队北上要离开他的家乡时，由于乡土观念等原因，竟然中途逃跑，后来经过动员又回到部队。但是他的连长却失掉理智，没有对这个犯了错误的战士进行严肃的正面教育，而是采取了我军纪律所绝对不能容忍的野蛮的惩罚手段。

徐向前司令员知道这件事以后，非常气愤，在从冶陶出发的行军途中，我曾多次听到他向任白戈同志谈起这件事，指令政治机关一定要抓住这件违法乱纪的典型事例，对部队进行一次正确的纪律教育，以防止这种任意惩办部属的国民党军阀主义作风的再次发生。当前指前进到第十三纵队所集结整训的高平县，他又特别以这件事为例，讲述我军的官兵关系和应该怎样爱兵，以及它的政治意义。

徐向前司令员说，大家必须记住：

是先有战士尔后才有干部。

是因为先有了120名战士，需要建立一个连队，才任命一个连长，绝不是因为你是一个连长的材料才给你招募120名战士的，不要把位置弄颠倒了！干部首先是士兵，是士兵的同志，是士兵的师长，是士兵的表率，是士共的知心朋友。然后，你才能把士兵带好，才能使各个出身不同、性格不同的战士，变成了一个战斗的整体，部队才能有真正的战斗力。在结束这段谈话时，徐司令员还讲到：“在我们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里，官兵之间是同志关系，绝对不能容忍这种野蛮地惩罚战士的恶劣行为，所以必须给这位连长以严肃的纪律处分，以杜绝类似事情发生。”

徐向前司令员不仅严格要求部属模范地遵守党的政策法令，以身作则，做爱兵爱民的模范，下级要服从上级，尊敬上级；而且尤其严格要求自己，要求下级对他实行监督，欢迎批评，容许越级直至向中央中诉。在徐司令员身边工作的岁月里，我曾多次听他对下级说这样的话：“在行政职务上，我是指挥员，但在党内，我是普通党员。在指挥作战中或其它方面，如果你们对我有批评意见，我热诚欢迎同忽们及时提出来，用什么方式都可以。

如果碍于情面或怕我报复，可以上告到军区党委或中央军委，如果我扣压了你们的信件，那就是品质问题。

”

徐司令员是一位真正能体贴下级、爱兵如手足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他从不武断地批评部属。而一旦对犯了错误的同志进行批评时，总是着眼于政治思想教育。一边不厌其烦地阐明道理，指出要害所在，一边耐心地听取下级的申述，以便使被批评的人能真正心悦诚服地改正自己的错误。每当我看到这种情景时，总是从中受到极大的启发，感到受益匪浅，从而真正懂得了我军官兵关系与旧军队官兵关系根本不同的所在。以这种同志关系为准则的官兵关系，是巩固部队、战胜强大故人的纪律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