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门前车之鉴,海南岛怎么打?
1950年2月1日,广东军区和15兵团召开了一场作战会议,核心议题只有一个:海南岛怎么打?
除了主持会议的叶剑英外,其他参与会议的邓华、赖传珠、韩先楚等将领都是出身四野,率领部队从东北的黑土地打到眼前的琼州海峡,一路势如破竹,士气正盛。但此时即将面对这场“收官之战”的邓华等人,心情却异常沉重。
3个月前金门战役的失利,让我军将士普遍对渡海作战产生了一定的畏惧心理。况且四野大部分将士都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有战士甚至根本没见过大海。让一群旱鸭子去征服琼州海峡,谁也说不好,这仗该怎么打?并且早在1949年12月,敌人就成立了海南防卫总司令部,由薛岳担任总司令。海南岛守军下辖5个军和特种兵一部;海军第三舰队及海军陆战队1个团,各型舰船50艘;空军4个大队,战机45架。三军总兵力共达到10万人。而成名于长沙保卫战的“防守大师”薛岳,还在沿海构建了坚固的环岛立体防御体系,以海空两军防守外围,陆军守内围。他自信于这条“伯陵防线”会让完全没有制空和制海权的四野部队有来无回。
叶剑英在制定作战策略时,首先强调要吸取金门战役的前车之鉴,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部队就坚决不能轻动。同时叶剑英还分析到,和金门相比,我军进攻海南岛的优势在于其海岸线长,登陆点多,便于渡海作战。并且岛上还有冯白驹领导的琼崖纵队接应,部队获取情报,包括上岛之后进行游击作战都有强力的保障。而韩先楚则认为,可以利用敌人防御兵力分散的弱点,派遣小股部队进行第一次试探性的偷渡。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之大。一旦部队成功上岛,得到琼崖纵队的接应,就能稳固岛内根据地,和之后强渡的大部队进行内外夹击。
海南岛战役的具体作战方案成功落实后,摆在韩先楚眼前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选择谁来充当这第一批偷渡部队的“敢死队长”。而韩先楚手中恰好有一位绝佳的人选,118师参谋长苟在松。韩先楚让“病秧子”打头阵,四野战士意见很大
苟在松和韩先楚一样,是出身四方面军的老红军,参加过长征和西路军,有勇有谋,又经历过磨难,革命意志坚定。四野曾派遣一个师团干部组成的参观团去华东观摩三野解放沿海诸岛的战斗,苟在松是团长,对跨海作战有一定的经验。可以说从一开始,韩先楚就把苟在松看作了解放海南岛的一张王牌排头兵。
但是此时的苟在松却是带病之身,病情非常严重,肺叶上烂了个洞,成天咳嗽不止,有的时候还吐血。韩先楚叫来苟在松,询问他自己的意见,病情影不影响指挥作战。而苟在松的回答也非常干脆,“我不上谁上?大不了革命革到海底去。”韩先楚计划让40军118师352团1个加强营799人作为登陆作战的第一梯队,由师参谋长苟在松亲自指挥。但是命令下达后,部队中却出现了不少反对声音,一些战士心疼自己的参谋长,认为韩先楚不应该让他带病承担如此艰巨的任务,风险太大。
另一些消极的声音,则来自于部队的个别领导干部,他们面对未知的海战,出现了怯战退缩的情况。对此苟在松当机立断,畏战干部全部撤下,换老兵顶上,必须保证先遣队上下800人全部一条心。
3月初,敌人海防部署已经完成,海空军封锁了琼州海峡。并且薛岳还加大了对岛上琼崖纵队的“围剿”,海南解放区遭到了敌人疯狂的进攻。形势急转直下,先遣队渡海支援已刻不容缓。韩先楚没有犹豫,果断命令部队抓住当前尚有北风的有利季节渡海作战。
“东风不与周郎便”,苟在松两招瞒天过海
352团1营,前身是八路军山东纵队8支队,一支作战勇猛顽强,屡建战功的英雄部队。营长陈永康,教导员张仲先和参与行动115师侦察和作战两位科长苗继宗和彭锡彬都是老八路。再加上总指挥苟在松和副指挥352团团长罗绍福两位老红军。韩先楚组建的这支先遣队战斗力非常强悍,指挥员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3月5日下午,先遣队在海边举行誓师大会,韩先楚亲自把一面绣有“登陆作战先锋队”的红旗授予了1营,并对战士们说“祝你们把这面红旗胜利地插上海南岛。”苟在松率领加强营全体战士庄严宣誓“不怕流血牺牲,有进无退,打到海南岛,为人民立功。”气壮山河的宣言,甚至盖过了琼州海峡呼啸的波涛之声。
19时30分,先遣队分乘13艘木船,从雷州半岛西灯楼角出发,向西南方向夜航。苟在松和陈永康营长以及担任向导的琼崖纵队侦察科长郭壮强携带电台位于居中的指挥船,罗绍福团长和教导员张仲先分别率领一个排打头阵。起初也有战士认为张仲先一介“书生”,指挥领航船会耽误军机,但只有苟在松明白,这位看起来不懂军事的教导员,其实是一位胆大心细的文武全才,充当先锋的先锋,非他莫属。
呈现战斗队形疾进的船队,在起渡后一路顺风,风满船快。但老话说,海事万变。在午夜12点时,海风突然完全消失,先遣船队直接停在了海峡中心,离预计的登陆地点还有100多里航程。
苟在松是第一次经历海战,这样的突发状况显然不在计划之中。但苟在松比谁都明白,一旦部队停滞,天亮后被敌人海空军发现,一定会经历一场毫无胜算的血战。苟在松一面命令部队划桨前进,一面向总指挥部报告,言明先遣队天明前登陆已难以实现,全营做好了战斗准备。战士们拼命摇撸,使船队保持每小时4里的速度前进。但因为各船划行速度不一,战斗队形过于松散。在船队到达琼西俄曼岭一线时,被敌军发现,遭遇密集火炮猛烈射击。苟在松敏锐地判断这是敌人的火力侦察,命令部队不准还击,以免暴露自身实力。
上午9点多,苟在松发现远处有不少渔船,便让部队突进到他们船队附近。先遣队都是木船,从远处看起来与渔船无异,苟在松这一招瞒天过海,让敌人的空军几番侦察都徒劳无功。
面对赶来的敌人舰队,先遣队再次耍了一些手段。敌舰挂起红旗和空军联络,先遣队也挂红旗,敌舰挂小白旗,先遣队就挂白布。这样一来二去,敌人反倒以为先遣队是从涠洲岛撤下的自己人,没有发起攻击。
一战功成,四野红旗插上海南岛
6日下午2点,先遣队靠近登陆点排埠附近海岸,但因为比原定登陆时间晚了整整半天,接应的琼崖纵队为了不暴露目标,大部撤离,只有少数人还在原地等候,无法帮助先遣队进行火力掩护。
在离岸500米左右时,守军发现了先遣船队,所有轻重武器一起开火,8架敌机和2艘军舰也赶来支援。陷入三面重围的先遣队四周炮火翻腾,水柱涌起,很多船都被炸出了窟窿,战士们只能一边作战一边补船。各艘船上装备的六0炮,重机枪,也一起向敌人反击。机炮连六0炮手赵连有,发射54发炮弹命中53发,打得敌人四处乱窜。
在离岸100米时,苟在松下令全营弃船,涉水登岸,减少伤亡。1营这些久经沙场的战士,一下船,就像泥鳅入土一般,找到了最熟悉的作战方式。一个强冲锋,瞬间就攻上了滩涂阵地,与敌人发起近距离的肉搏战。听到枪声赶来支援的琼崖纵队也出现在敌人身后,配合先遣队内外夹击,打垮守敌1个营,而我军仅仅伤亡50多人。
兄弟部队顺利会师,四野的红旗第一次插上海南岛。琼崖纵队政治部副主任陈青山见到苟在松,忍不住激动的泪水,说“我们等了你们整整23年,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之后先遣队和琼崖纵队合组为琼西指挥部,并肩作战,牵制岛上守敌,接应后续部队上岛。 先遣队的成功登陆,也极大鼓舞了四野将士的士气,证明了“用木板战胜军舰”是可行。4月16日19时30分,40军和43军共8个团2.5万余人,分乘380艘帆船、32艘机帆船,从雷州半岛南端启航,千帆进发,横渡琼州海峡。1950年5月1日,海南岛全岛解放。自3月5日先遣队偷渡,到5月1日解放最后的北黎、八所两港,整个海南岛战役历时58天,歼敌5个师9个团,计33150人,我军伤亡4500余人。而解放海南岛的首功英雄,一个是带病出征的苟在松,另一个则是孤军奋战30余年的琼崖纵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