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锥研究史
创始人
2025-07-12 23:0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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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端

早在十七世纪后期,欧洲人就已经在南非大地上观察、采集到了如今被称作肉锥花(Conophytum)的植物。但肉锥首次被描述、发表,还得等到下一个百年,一位瑞典年轻人启程前往南非大地之后。

卡尔·彼得·通贝里(Carl Peter Thunberg, 1743-1828)

卡尔·彼得·通贝里(Carl Peter Thunberg, 1743-1828),生于瑞典延雪平(Jönköping),南非和日本的现代植物学研究奠基者,也是将近现代医学传入日本的先驱。通贝里18岁入读乌普萨拉大学(Uppsala University),师从分类学宗师卡尔·林奈(Carl Linnaeus, 1707–1778)。1767年,经过六年学习,通贝里大学毕业。1770年时,为了加深对植物学、医学和自然史的了解,他在林奈的鼓励下前往荷兰。在阿姆斯特丹和莱顿,通贝里结识了许多朋友,并经友人帮助进入了荷属东印度公司,成为Schoonzicht号上一名随船外科医生,同时负责为莱顿的植物园采集标本。1771年底,通贝里启程前往南非。

1772年4月,通贝里抵达南非好望角。他在南非停留了三年,分别在1772年9月至1773年1月,1773年9月至1774年1月以及1774年9月至12月,三次进入南非内陆探索。其中,通贝里和苏格兰植物学家、邱园(The Royal Botanic Gardens, Kew)植物猎人弗朗西斯·马森(Francis Masson, 1741–1805)一起发现、采集了不少肉锥。第三次内陆探索结束后,在林奈的倡议下,通贝里在好望角以非在场形式获得了乌普萨拉大学医学博士学位。1775年3月,通贝里乘船离开南非前往东南亚的爪哇岛。到达爪哇并短暂休整后,通贝里一行接着前往日本。结束日本的行程后,通贝里启程返航,经爪哇、斯里兰卡、好望角、塞拉利昂等地,最终于1779年重回瑞典。

通贝里回到瑞典的前一年,他的老师林奈逝世了。而在接任其职位的小卡尔·林奈(Carl Linnaeus the Younger, 1741-1783)病逝后,通贝里继任了乌普萨拉大学医学和自然哲学教授,并于1784年11月就职。回到瑞典后,通贝里对旅途中采集的大量标本进行了命名和描述,出版了多本著作,其中《1772至1775年好望角游记》(Travels at the Cape of Good Hope 1772-1775)记述了他的南非之旅。

1791年,通贝里根据在南非采集到的材料描述了首个肉锥物种“Mesembryanthemum truncatum”(即如今的Conophytum truncatum),并将之置于日中花属(Mesembryanthemum L. 1753)中。1795年,英国植物学家阿德里安·霍沃思(Adrian Hardy Haworth, 1768-1833)根据马森和通贝里等人采集的材料,也发表了一种新肉锥M. minimum。其后霍沃思又分别在1803年和1821年发表了“M. minutum”“M. obcordellum”,以及“M. ficiforme”“M. uviforme”等肉锥。

经过一番研究,霍沃思认为这些独特的植物已经足以构成一个新属,于1821年为它们拟定了临时名“Conophyton”(与Conophytum不同)。但在那个年代,将这些植物归于日中花属下仍是主流做法,它们此时通常被称作“Section Sphaeroidea”(椭球组)。1828年8月8日,通贝里逝世于乌普萨拉(Upsala)附近。此后数十年间,由于标本等材料的稀缺,尤其是果实材料的缺乏,人们对肉锥一直知之甚少,对肉锥的研究直至下个世纪才迎来新进展。

二、新纪元

尼古拉斯·爱德华·布朗(Nicholas Edward Brown, 1849-1934)

1849年7月11日,尼古拉斯·爱德华·布朗(Nicholas Edward Brown, 1849-1934)出生于英国萨里郡雷德希尔(Redhill, Surrey)。年轻时,布朗在家乡附近的赖盖特文法学校(Reigate Grammar School)学习,毕业后担任赖盖特当地一家博物馆的馆长。到了1873年,24岁的布朗被任命为邱园标本馆助理。1874年,他开始讲授植物地理学(Geographical Botany)。1879年,布朗当选为林奈学会(Linnean Society of London)会员。自1896年起,直到1914年退休,布朗主要从事非洲植物区系研究。南非的许多物种都是依据通贝里的标本描述的。这些年里,布朗因而尤其热衷查看通贝里标本馆(Thunberg Herbarium)的标本。

到了二十世纪,越来越多的植物学家、植物采集者深入南部非洲进行探索,带来更多关于肉锥的新发现。德裔南非植物学家鲁道夫·马洛斯(Hermann Wilhelm Rudolf Marloth, 1855-1931)在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的数十年间在非洲多地进行了多次考察,有着许多重要发现,如1907年发表的肉锥新种“M. bilobum”。同时期的1908年,德国植物学家阿尔温·贝格尔(Alwin Berger, 1871-1931)也命名、发表了重要的新种“M. calculus”“M. wettsteinii”。

对肉锥来说,这一时期最重要的科考是1909至1910年间英国植物学家亨利·哈罗德·皮尔逊(Henry Harold Welch Pearson, 1870-1916) 在南部非洲(Southern Africa)的纳马夸兰(Namaqualand)和纳米比亚南部(Lower Namibia)的活动。这次探索后,皮尔逊采回了丰富的肉锥标本,补充了此前标本中少见的果实,特别是他还向邱园提供了果实材料,为布朗等研究者的工作进一步夯实了基础。其后的1920年代,德国植物学家莫里茨·库尔特·丁特尔(Moritz Kurt Dinter, 1868-1945)也对纳米比亚南部等地进行了探索,带来了许多新发现,进一步拓展了人们对这一地区植物的认识。

依靠丰富的新材料,布朗对日中花属这一大属做了进一步研究,于1913年和1920年分别发表了“M. minusculum”“M. fraternum”“M. globosum”,以及“M. jucundum”“M. pageae”“M. piluliforme”“M. quaesitum”“M. saxetanum”“M. turrigerum”等新肉锥。不过截至1920年,布朗仍认为“Sphaeroidea”是日中花属一个重要部分。但布朗的想法很快就有了变化。1922年,经数年深思熟虑,布朗在《园丁纪事周刊》(The Gardeners’ Chronicle)上发表了《日中花属与若干从中新析出的属》(Mesembryanthemum and Some New Genera Separated from It),正式从日中花属独立出“Conophytum”(肉锥花)等新属。新生的肉锥花属包含数十个物种,以“C. truncatum (Thunb.) N.E.Br.”为模式种,近缘属包括同一时期被布朗从日中花属中拆分的“Lithops”(生石花)和“Argyroderma”(银叶花)等各属。

肉锥花属新创以后,德国植物学家古斯塔夫·施万特斯(Martin Heinrich Gustav Schwantes, 1881-1960)和丁特尔起初对这个新属持否定态度。但几年以后,他们渐渐开始接受肉锥花属,并以一种奇怪且无效的形式“Mesembryanthemum (Conophytum) angelicae sp. nov.”,首次承认了“Conophytum”。与施万特斯和丁特尔不同,德国植物学家阿图尔·蒂舍尔(Arthur Tischer, 1895-2000)一直都是布朗的盟友,他在1927年发表了“Conophytum auriflorum”,是肉锥花属最早的一批支持者。

1931年,布朗,蒂舍尔和玛丽亚·卡罗琳·卡斯滕(Maria Caroline Karsten, 1902-1991)合作出版了专著《日中花》(Mesembryanthema)。该书以英语、德语和荷兰语三种语言描述,涵盖肉锥等多个类群,布朗还亲手为此书绘制了许多精美插图。布朗还计划另外再出版一本配有插画的肉锥专著,然而天不假年,布朗没有等到成书之日这天就溘然离世了。1934年11月25日布朗在家中安详离世,他未竟的事业等待着后人来写上句号。

三、继往开来

路易莎·博勒斯(Louisa Bolus, née Kensit, 1877-1970)

路易莎·博勒斯(Harriet Margaret Louisa Bolus, née Kensit, 1877-1970),1877年7月31日生于南非伯格斯多普(Burgersdorp),1902年以优异成绩获得南非学院(The South African College)文学学士学位。与此同时,她开始开始协助舅祖父(Great-uncle, 这里指其父的表兄弟)哈里·博勒斯(Harry Bolus, 1834-1911)管理他的私人植物标本馆。1903年1月,路易莎开始担任标本馆助理,并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协助哈里编纂《南非植物志》。1912年4月,路易莎和哈里的小儿子弗兰克·博勒斯(Frank Bolus, 1870-1945)成婚。

1911年,哈里去世,他把自己的植物标本馆和植物学图书馆赠与了南非学院(1918年更名为开普敦大学),并且将标本馆馆长之职嘱托给了路易莎,她也将整个职业生涯都奉献给了博勒斯植物标本馆(The Bolus Herbarium)。路易莎交游甚广,自1906年起多次访问了英国皇家植物园邱园,以及乌普萨拉和维也纳的标本馆。从1920年代末到1970年,路易莎一直非常关注日中花属等南非多肉植物。她的《日中花属及其近缘属的研究笔记》(Notes on Mesembryanthemum and Some Allied Genera)于1927年起陆续发表在多本刊物上。在这些文章中,她描述了许多南非植物新分类群。路易莎数十年研究生涯中描述的南非植物新物种可能达1700种之多,远多于当地其他植物学家,令人赞叹。路易莎·博勒斯77岁时才从工作岗位上退休,而且退休后仍笔耕不缀,直至1970年4月5日逝世于开普敦。

年轻时,路易莎是开普敦周边山区一名活跃的植物采集者,但中年时严重的脚踝伤病终结了她的野外工作。脚踝受伤后,路易莎·博勒斯的野外考察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如德裔植物学家汉斯·赫勒(Adolar Gottlieb Julius (Hans) Herre, 1895–1979),南非植物学家玛丽·拉维斯(Mary Gwendolene O'Connor-Fenton, née Lavis, 1903-1992),以及英裔植物学家哈里·霍尔(Harry Hall, 1906-1986)。其中,拉维斯是路易莎的学生,早年研究肉锥十余年,在1930年代早期发表过多个肉锥新物种。赫勒和霍尔则同为久负盛名的植物采集者、多肉植物专家,且经历相似,都是中年以后从欧洲迁往南非,在南部非洲多次探险,发现过许多新物种。二十世纪上半叶,肉锥研究如火如荼,除上文所述外,荷兰植物学家亨德里克·德布尔(Hendrik Wijbrand De Boer, 1885-1970)和鲍德韦因·卡雷尔·博姆(Boudewijn Karel Boom, 1903-1980)等也做了许多杰出工作。

四、高峰

自肉锥花属受学界广泛认可以来,日中花科(Mesembryanthemaceae Philib.)中凡或多或少具有融合叶、苞片和单果(Simple Fruit)的植物都被纳入肉锥花属。路易莎·博勒斯倾向于广义肉锥花, 蒂舍尔和斯万特斯则倾向于更精细的划分。肉锥花属内部差异是否过大则至今未有定论。早期肉锥分类学家中只有丁特尔、路易莎·博勒斯和拉维斯等少数研究者进行过野外考察。而霍沃思、布朗和蒂舍尔等人则不曾亲临植物栖息地。这也是早年间肉锥常被重复描述、发表的一大原因。施万特斯已经意识到,从单一植物中描述一个物种是“荒谬的”,这可能是他1938年后停止描述新肉锥的原因之一。

新一代研究者则倾向于在自然环境中看待物种,综合考量地理分布与统计学上的形态特征来划分物种。这些植物学家以雷·查尔斯·利特尔伍德(Ray Charles Littlewood, 1924-1967),罗尔夫·拉韦(Rolf Rawé, 1938- ),安东尼·米切尔(Anthony R. Mitchell, ca. 1939- )和史蒂文·哈默(Steven Allen Hammer, 1951- )等为代表。利特尔伍德是首位系统研究野外环境下的肉锥的研究者。他在南非卡鲁植物园工作了十年,记录了大量数据,并发现了多个肉锥新类群。拉韦是一位迁居南非的德国人,发表过多篇引人入胜的游记,以及十几篇关于新类群的文章。米切尔是一位细致严谨的学者,七十年代以来多次在南非进行野外考察,同样也有许多重要发现。哈默是这些人中年纪最小的,在前人的研究基础上,哈默博采众长,成为当今肉锥研究领域的集大成者。

哈默1951年生于美国印第安纳州印第安纳波利斯,几周大时全家搬到了加利福尼亚州的洛杉矶。哈默12岁时开始接触并喜欢上生石花、肉锥和仙人掌等多肉植物。1973年,他获得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克鲁兹分校文学学士学位。1977年,哈默在一家苗圃找到了一份多肉植物繁殖员的工作。1980年,在霍尔等人的邀请下,哈默首次踏上南非的土地。此后数年,哈默又几次前往南非,在野外、温室和标本室等地研究肉锥。在开普敦的博勒斯标本馆里,哈默对标本陈列室中错综复杂的各式标本进行了详尽的分析与梳理。

1970年代至1990年代,人们对肉锥的研究进一步深入。1978年,英国植物学家戈登·罗利(Gordon Douglas Rowley, 1921-2019)提出应将“Berrisfordia L.Bolus”“Herreanthus Schwantes”和“Ophthalmophyllum Dinter & Schwantes”等较小的属并入肉锥花属。1991年,德国植物学家海迪·哈特曼(Heidrun(Heidi) Elsbeth Klara Osterwald Hartmann, 1942-2016)提议将肉锥花属所在的日中花科并入番杏科(Aizoaceae Martinov)。此外,英国的特里·斯梅尔(Terence(Terry) Charles Smale, 1944-2021)和克里斯·罗杰森(Chris Rodgerson, ca. 1959- ),以及美国人马修·奥佩尔(Matthew R. Opel, 1971- )和捷克人彼得·帕韦尔卡(Petr Pavelka, 1971- )等在这一时期对肉锥花的分类学和生理学等研究也有着重要贡献。

1993年,哈默总结多年研究成果,出版了专著《肉锥花属》(The Genus Conophytum: A Conograph),梳理了肉锥花属繁多的物种,划定了从属、亚属、组到种、亚种和变种的细致分类体系。2002年,哈默又出版了该书的第二版《团子和他的妻子:肉锥花属新观点》(Dumpling and His Wife: New Views of the Genus Conophytum),进一步完善了肉锥花属的分类体系。至此,自布朗以来的肉锥花研究,历经80年,登上了以形态学为基础的传统研究的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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