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皇帝在位45年,留下了“铁打的嘉靖,流水的首辅”,的说法。
可见嘉靖一朝的首辅更换频繁,在那么多首辅中,重要的首辅有四个:张璁、夏言、严嵩、徐阶。
这四个人性格各异,经历也很不同,如果一定要挑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曾经在礼部任过职。
这和嘉靖一朝最大的主题“大礼议”有关,嘉靖皇帝一生都在证明,自己继位的合法性,特别看重礼法。
嘉靖一朝,在礼法上造诣深厚的,在礼部有工作经历的,更容易脱颖而出。
每一个文官紧紧把握住嘉靖朝的主题,参照所谓过来人的上升之道,规划自己的官场之路。
八年做到首辅的张璁
张璁的科考经历很坎坷,七次应试,屡试不第,曾经一度想放弃,好在最后赌了一把,终于考中了。
46岁才中进士,名次也不靠前,张璁这辈子,原本是没有机会进内阁了。
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15岁的嘉靖皇帝登基,这是一个很特别的皇帝,不是任人揉捏的皇帝。
张璁的机遇来了,他最大的本事,就是礼法水平特别高,他在家乡的书院曾经专门授课就是讲礼法。
他看准了嘉靖,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支持他,由此得到了高回报,46岁入仕,52岁入内阁,54岁成为首辅。
大明基本没有这样的先例,八年就成为首辅,称得上火箭速度。
张璁的这种经历让人羡慕,但作为官僚,他在地方或是职能部门的任职资历都很浅,很难驾驭大明整套官僚机器,这导致他在官场上风评不好。
因为经历少,所以处理事情的经验不足,比如在大同兵变之类的具体事务的处置上都存在问题。
张璁并没有结党,他最大的盟友是嘉靖,俩人在事情上不会永远保持一致,所以有时他还需要试探和劝说嘉靖,皇帝态度强硬,他就会妥协。
张璁明白,嘉靖的信任,才是他在朝堂上的立身之本。
嘉靖和张璁的关系,可以看作朋友和师长,嘉靖有烦恼会写信给张璁,比如政事上的探讨,甚至还有私人问题,比如母亲催婚等等。
俩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彼此信任,张璁地位上升这么快,就是印证。
后世评价张璁,只能说他是个“向上管理”极佳范例,但业务能力一般,建树不多,但是他没有结党营私,清廉,凭借着良好的个人品行赢得了后世的尊敬。
被公开斩首的首辅夏言
下一任首辅夏言,35岁中进士,之后在兵部任职,1524年母亲去世回家丁忧,躲过了大礼议的朝堂纷争。
夏言是一个喜欢治事的人,他和张璁不同,没有和皇帝之间建立深厚的私人关系。
他在成为首辅之前,在兵部、吏部、礼部几个部门,已经历练了二十年。处理过各种复杂的问题。
比如处理过军队突发事件、礼仪制度改革、教育体系改革等难题,结果都是比较细致稳妥的。有良好的处世经验,做事谨慎,也不结党是夏言的优点。
但是夏言这个人有些孤傲,对于皇帝的需求经常不太在意。
他是一个能够做好事的人,但是对皇帝的态度有时很傲慢。夏言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愿意做皇帝的白手套。
嘉靖指责夏言的一些问题,看起来都很小,第一次是因为和嘉靖出行时,没有为了在营地发生的火灾单独提交请罪奏疏;第二次是因为拜谒皇陵时迟到;第三次是因为回复嘉靖关于穿丧服的奏疏中写了错别字。
这些都是一些小细节,不影响大局,但是夏言就是不想去做,这惹怒了自尊、猜忌心极强的嘉靖。
之后夏言被杀,有严嵩挑拨的因素,还有夏言被刺嘉靖,给皇帝带来的心理伤害,导致了最激烈的报复。
时间最久的首辅严嵩
严嵩是一个书法家,他的字“清雅有态”,古人认为“字如其人”,从字中,完全看不出严嵩是一个大贪官。
大明王朝1566中,严嵩倒台时,还给六必居题写过匾额。
严嵩的故事很多,不少搬上了戏剧舞台,传唱了百年,他的名声亦然是这样了。
严嵩是夏言的同乡,25岁中进士,但是严嵩身体不好,并被迫回乡十年,修养身体。
回到朝堂,他曾得到夏言的帮助,但是他最后将自己老乡拉下马。
严嵩吸取了前人的教训,他的处世风格更接近于张璁,立身之本在于“向上管理”,他对嘉靖的需求无条件妥协,和嘉靖建立起了良好的私人关系。
严嵩在朝堂生存的方式,是用人。因为他只有在礼部工作经历,并且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治事的才能一般。
因此严嵩的周围聚集了一群人,比如赵文华、鄢懋卿、胡宗宪,严就是用自己的人来间接治事,而不是直接下场去治事。
严嵩的业务水平一般,给予下属的资源和自由度是足够的,所以胡宗宪能在抗倭上能有所作为的原因之一,个人能力当然重要,能依靠严嵩获得了朝堂的支持也很重要。
严嵩没有张璁那么高尚的人品,靠人治事,确实能让他,驾驭大明这架成熟的官僚机器,但“结党”也变成自然而然的结果,而贪墨变成了这个党派最好的润滑剂。
严嵩作为首辅业务能力不行,但有时为了保全自己,他甚至可以放弃国家利益。
在俺答攻到北京城下的时候,严嵩做过类似的事。
可以说严嵩这个人,无论对上、对下、对己、对人,他都可以做到毫无底线。
首辅大赛冠军徐阶
徐阶和前几位首辅年龄相差20来岁,算是两代人。徐阶在四个人中科举是最顺的,20岁中了探花,可能是年纪太轻,初入官场仕途并不顺利。
1524年,徐阶父亲去世,他回家丁忧,躲过大礼议的纷争。回到朝堂,张璁主持了礼仪上的改革,简化祭祀的礼仪,将孔子塑像变成木刻的,徐阶凭借着读书人对孔子的尊敬,持反对意见。
阶正色曰:“若叛我,叛者生于附者也,故未尝附明公,何以得言叛”?然后就拂袖而去了。
很快徐阶从翰林院编修,贬到偏远的南平做推官,那时他27岁,到了地方徐阶还是想做一个好官,业绩还是可圈可点的。
外放9年,徐阶积累了大量“治事”上的经验。他是四位首辅中唯一有过基层工作经验,将自己投身于行政中的实践,让天下变成更好的天下。
36岁,徐阶被嘉靖召回京中,因为嘉靖要给太子找老师,所以想起了当年经筵中认识的徐阶。
之后徐阶变乖了,历任国子监、礼部、吏部,最后当了礼部尚书,入阁只差临门一脚。
那时严嵩是首辅,徐阶在其手下,数十年的磨砺,让他学会了妥协,他与严嵩不同,有自己的底线。
1550年,俺答叩响北京城门,徐阶代替严嵩,给出了更加妥善有效的解决方案,赢得了入阁的资格。1552年,徐阶进入内阁,与严嵩形成了十年的平衡。
严嵩、徐阶表面平衡相安无事,但是对严嵩的弹劾一直没有停,背后都有徐阶的影子。
严嵩自然要惩治那些弹劾他的官员,一面也未停止对徐阶的攻击;徐阶不得不控制住自己,安抚严嵩父子,换取政治上的利益,这是他学会的妥协。
徐阶吸取了夏言的教训,写青词来拉近和嘉靖的心理上的距离。
嘉靖需要严嵩帮他捞钱,做白手套,又需要徐阶作为严嵩的对立面。
徐阶熬了十年,终于等到严嵩倒台,这时徐阶理所应当做了首辅。
但是大明的官僚机器,已经被贪墨腐蚀到濒临崩溃,徐阶定了三条重要的方针:
第一条就是将决策权还给嘉靖,因为嘉靖的诏书在底层官员惯常被无视;
第二条是让六部管理自己的事务,不受内阁支配;
第三条即是广开言路。
这三条无一不是在限制内阁和首辅的权力,作为首辅的徐阶提出来,足见他并非贪恋权势之人。
徐阶让人尊敬的地方,与其说是一种高尚的品德,不如说是一种关于在“坚守信念”和“妥协现实”中平衡的可能。
当他成为首辅不再需要妥协的时候,他选择不成为第二个严嵩,选择削弱内阁的权势,选择救海瑞,这都是因为徐阶未曾忘记自己当年“致良知”的理想。
尾声
而在首辅的任免上,也可看出嘉靖政治上的手段。
他虽然和张璁私人关系最为亲密,但是张璁也经历过几次罢免;张璁在位的时候,就起用了夏言;夏言不够听话,他几次罢免几次起用,让严嵩和夏言能互相制衡;严嵩上位后,他也仍然默许徐阶壮大自己的势力。
嘉靖极其成熟的政治手腕,让每一个首辅都演变成他最需要的样子。可即使如此的精明,也无法想出怎么处理“日暮途歧”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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