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时期世族还是抬头期,但是在东汉时期就不一样了,“累世公卿”、“四世三公”、“世为两千石”这类描述词数不胜数。为什么东汉时期世族发展到这么强盛了?仅从一个方向看原因就如同管中窥豹,得出的原因并不全面。今天江郎就从选官制度、经济模式等多项维度上看东汉世族强盛的原因。当然了,凡事也要有个主次,今天我们以选官制度为主、其他维度为辅。
选官制度一:孝廉
辅佐维度:度田制度、庄园制经济、家风、用人制度。
孝廉特点为:
1:孝顺父母、清正廉洁
2:前程远大、平步青云
3:大部分入选者为高干子弟、富二代
4:一郡一年一位孝廉
第一点孝顺父母、清正廉洁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当官肯定要清正廉洁啊,总不能让百姓推举一个贪官吧。第二点、第四点均受第三点影响,为什么?我们比方说三公的儿子举孝廉成功了,他的上级敢不提拔吗?大部分入选孝廉的人都是有着优秀出身的,比如地方首富的儿子、高官的儿子,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前途不光明?除非保护伞倒台,不然妥妥的平步青云。第四点受第三点影响,原因很简单,一个郡就一个名额,那肯定谁厉害、谁关系硬谁得啊。一个平民百姓和一个富家子弟两个人能调动的关系、资源差远了,双方的代查是勤奋难以弥补的。
在这里我们要提及一下辅佐维度的影响:
度田制度的影响:度田制度说白了就是重新丈量土地,然后让百姓、豪族交税。这一点没什么新意,有意思的是度田限制了个人拥有土地的规模。理想主义的话这件事没问题,每个人只能拥有一定的土地,贫富差距不大,竞争还算公平。但现实不一样的,那些豪强地主会想尽办法贿赂地方官员,让地方官员替他们瞒报土地。普通百姓没有钱,所以无法逾矩。在这种情况下普通百姓和豪强地主的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竞争也越来越不公平。度田制度实际起到的作用就是加剧“马太效应”,豪强利用经济、政治优势侵占百姓土地,最终百姓沦为佃户。
庄园制经济的影响:庄园制经济其实就是封闭式经济,豪强地主圈地数百里,然后自给自足。经济学讲究供需关系,豪强地主能做到自给自足那就没必要在外面购买东西,需求变少之后产出也会随之降低,在这种情况下个体户、个人手工业者都遭到了极大的破坏。就业岗位变少了,百姓怎么生存?只能依附豪强地主做个佃户,世代被剥削压榨。而且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些佃户依附豪强地主生存,那么在地方官员调查舆论的时候,豪强地主的可操纵性就大了,完全可以通过威逼利诱垄断乡间舆论。
家风的影响:孝廉需要考试的,而考试内容就是经书子集之类的。但是受上述两条维度影响,百姓非常贫困,根本就买不起书。但是豪强地主就不一样了,豪强地主可以买书、买老师、办家学。普通百姓和豪强地主享受的教育资源完全不一样,《武林外传》里面有一个很残酷的缩影,那就是莫小贝上学的时候一个先生教几十个学生,怎么教得过来?但是佟湘玉就不一样了,家里直接请了三个老师,双方怎么能相提并论?而且受庄园制经济影响,百姓都沦为佃户了,还怎么读书?
用人制度:用人制度分两种,第一种就是高官的制度、第二种就是基层官吏的制度。朝廷用高官的前提是世家的人不准在本地当官、不准在有姻亲的地方当官。比如说河南世家的人就不能在河南当官,而且也不能在他老丈人的地方当官。在这种情况下高官基本上就是被架空的,虽然从一定程度上避免高官偏向亲属,但是却造成了另一种结果,那就是基层官吏的制度。基层官吏都是地方一把手任命的,地方官初来乍到该用什么人?那肯定是当地有头有脸、有背景、有钱的人。为什么?维稳最重要。只要豪强地主不造反,那就不会出大差错。但是长期以来导致的后果就是豪强地主垄断基层官吏,地方一把手也不得不妥协。东汉时期有条法律,那就是“不得迫胁驱逐长吏。”意思就是地方官员不准驱逐朝廷任命的官员,能禁止这种事那就意味着在当时有这种事发生。在这种情况下地方一把手为了维稳拿孝廉名额笼络豪强地主的事完全不稀奇,所以孝廉基本和无权无势的百姓没关系。
综上所述:由于其他维度的影响,孝廉名额基本上且长期被豪强地主所垄断。如果还不明白,我们模拟一下孝廉选拔流程。
参赛人员为:百姓儿子、豪强地主的儿子
首先度田制度确定了贫富差距,所以在教育上、家风上,百姓儿子就落后豪强地主的儿子。
其次庄园制经济确定了舆论方向,百姓肯定会推选那些救济百姓(给我贿赂)的豪强地主,而百姓的儿子又落后一筹。
最终大部分百姓都会被筛选下去,只留下极个别漏网之鱼。但是地方一把手只有一个名额,怎么办?如果选了百姓,那么豪强地主就要闹了。如果选了豪强地主,百姓虽然也会闹,但是规模肯定比豪强地主小。本着“按闹分配”的原则,最终豪强地主胜出。而豪强地主只需要做好利益划分,比如今年我家举孝廉,明年你家举孝廉。我们共同垄断孝廉名额,一起发家致富奔土豪。
豪强地主只要出一个孝廉,那么之后就可以进第二步,那就是砸银子。拼命买水军为孝廉造势,然后花大价钱贿赂孝廉上司,一个未来的政界新星就诞生了,前途一片光明。而这位孝廉功成名就之后肯定会反哺家庭,豪强地主愈发强盛。经过几代发展,豪强地主与百姓的差距就无法弥补了,原本的漏网之鱼也不复存在。
用人制度二:茂才
辅佐维度:太学、姻亲风俗、门生故吏。
茂才的特点为:
1:高官的下属官员
2:起步比较高,一般都是千石官员起步
3:数量较少
第一点就已经劝退很多无权无势的人了,高官的下属一般和高官有关系,或者是一些精英人士。第二点没什么好说的,因为有推荐茂才权力的人一般都是高官,安插几个高级官员轻轻松松。第三就是数量少点,比如有一年全国才选茂才20多个人。但饶是如此也掺杂着其他的一些因素,比如关系。在这里我们必须要了解一下当时的辅佐维度,不然很难看有多艰辛,更无法体会到当时寒门的绝望。
太学影响:首先进入太学是有条件的,1:六百石官员的后代可以直接进入2:郡国推举的高材生3:郡国推举的一些饱学之士。第一点就劝退了普通百姓,因为你不是官员的后代。第二点和第三点参考举孝廉,基本上和平民也没什么关系。只有极少数精英或者非常勤奋、非常有天赋的人才能进入,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和大众都没什么关系。太学可以理解为一个高级一点的圈子,而这个圈子里的人有着共同的目标-升官,那么他们飞黄腾达之后肯定倾向于用太学的一些同学。因为双方都差不多,对自己未来发展有帮助。而且之后太学扩编,学生三万多人。那么茂才肯定会在这批人里面找啊,不找自己同学难道找不认识的人?
姻亲风俗的影响《后汉书·廖扶传》:“逆知岁荒,乃聚谷数千斛,悉用给宗族姻亲”。而且梁冀倒霉的时候“外宗亲送监狱”,无论赈灾还是犯罪,姻亲家族和本家基本上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当时姻亲两家基本上都是地位相当的,平时互相吹捧一起升官,倒霉的时候也一起倒霉。因此古代讲究门当户对,而且政治婚姻观点十分严重。在这种情况下任人唯亲也不足稀奇,只不过为了避嫌基本上都是互相举荐,或者找同等需求的人做政治交换。你举荐我亲戚,我举荐你亲戚。
门生故吏的影响:我举一个例子,豪族中的桓氏是一个非常大的家族,父子都是帝师,而他父子的门生皆至卿相。这些人哪有什么百姓,桓氏成了帝师然后利用影响力收了一大波门生,这些门生很多就是精英或者豪强地主的人。他们互相造势,帝师的名声越响亮,他们的前途越光明,互相反哺。当然了,为了避嫌肯定会找几个寒门的人,但是大多数还是豪强地主的人。
茂才的选拔第一位是亲属,第二位就是门生故吏,第三位就是太学同门,第四位才是那些普通百姓,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这也就是为什么有“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原因,也是为什么外戚不能轻易诛杀的原因。以梁冀为例,梁冀倒台后下台了几十个两千石的高官,三百多普通的官员。一个人代表的是一个家族,而这个家族背后更是几百个豪强地主的支持。
综上所述
当官员的编制都被豪强地主垄断,那么还能有几个寒门精英?而且时间越久,官员输送链条就越深、越长。在这种情况下皇帝也不敢投鼠忌器,谁会因为一个寒门去会得罪几百个豪强地主?而且上面的一些原因阻断了大多数百姓的上升通道,只有极个别的个例才能改变命运,但是效果微乎其微。在那个重出身的年代,寒门的卑微是我们想象不到的。豪强地主的联合带来的危害也是巨大的,当时的社会通常都是几个家族垄断了一个地方的生产资料,全国各地几乎没有例外,皇权受到严重的制约。随着事件的推移,豪强地主的话语权、生产资料、官员编制都远胜于百姓,而这些人持续不断的利用经济、政治优势来保护自己的权益,最终成长成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