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专栏根据严谨史料写成,并非虚构类小说。
上文书我们正说到,随着乾隆对于自己放纵的日益加深,享乐开始占据了乾隆大脑的主要思想。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弄来更多的银子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就成了乾隆最为关心的事情。而和珅作为乾隆的宠臣和理财顾问,此时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为了满足乾隆的私欲,和珅发明了“议罪银”制度,试图用这种制度来惩戒贪官,同时也为乾隆充实钱包。
这一想法虽然出发点十分的完美,但是无形之中,却成了大清官场腐败的催化剂。
有了这“议罪银”的制度,各级官员就好像得到了免死金牌一样,开始放开手脚,肆意地搜刮民脂民膏。
反正就算被抓住了,只要缴纳了足够的议罪银就可以平安无事,那么谁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呢?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大清国的这些公务员开始疯狂地捞钱,终于在乾隆四十六年,大清国出现了一宗前所未有的贪腐案,甘肃监粮案。
甘肃省的两任布政使望和王廷赞利用甘肃灾情,申请朝廷开放“监粮”的政策,并且利用这一政策大肆搜刮钱财,中饱私囊,前后贪污了将近千万两银子。
而且不只是这两人,甘肃全省上下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卷入其中,可以说是上上下下一气,其中甚至还包括朝中的军机重臣。
这件震惊全国的大案,是有清以来前所未有的。
而就在乾隆刚刚处理完这件大案之后,在查抄王望家产的时候,闽浙总督陈辉祖又是见财起意,居然私自将这些赃物掉了包。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胆大包天才会干得出的事情。
可是陈辉祖万万没想到的是,乾隆对于王亶望家中的这些宝物也是早已经垂涎已久,因此,这件事最终没有能够瞒得过乾隆,而他自己也因此掉了脑袋。
但是连续两省的封疆大吏落马,也从侧面说明了当前大清朝的腐败已经不再仅仅是表面现象了,而是已经有了深入骨髓的迹象。
按理说,以乾隆皇帝的聪明才智,这些事应该可以引起他的注意了,但是此时的乾隆已经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了,精力早已经跟不上了。
而且,此时的乾隆明显不愿意多事,而且变得十分地固执,他相信经过自己几十年的治理,这大清国不可能再有问题。
诸如望和王廷赞之流,只不过是偶然现象,绝不会是大多数的情况。
所以,这两件事过去之后,乾隆并没有太多地放在心上,而是继续享受着自己的人生。
而身边的大臣眼看皇帝的心情如此,也就自然没人多说什么,大家依旧是“闷声发大财”,反正只要把乾隆哄高兴了,也就足够了。
就这样,大清国似乎就要这样安稳地永世传下去了,所以,从乾隆四十五年一直到乾隆五十五年,这十年的时间里,大清国最重要的三件事那就是乾隆的七十大寿、七十五大寿和八十大寿。
尤其是乾隆五十五年的时候,这八十大寿过得是十分的隆重,全国上下都是一片喜庆的气象,毕竟古往今来这皇帝活到八十岁的实在是没有几个。
而且乾隆一向自视甚高,此时五世同堂,乾隆的心情自然是十分的舒畅,千古帝王谁又能达到他的这等水平呢?
而就在乾隆志得意满的时候,还是有人跳出来扫了他的兴致。
话说在乾隆五十五年的八月二十二日,此时的乾隆正是刚刚过完八十大寿,正在圆明园的大殿中批阅奏折,由于是皇帝刚刚过完大寿,这折子无非都是各种贺寿的内容。
这些内容虽然是千篇一律,但是乾隆看得却是津津有味,并不觉得枯燥乏味,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此时的乾隆对于这类的奉承话是百听不厌,这同他年轻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
但是,乾隆翻到其中一篇奏折的时候,乾隆的眉毛马上就皱了起来,他坐直了身子,眼睛紧紧地盯着奏折,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然后,乾隆将奏折狠狠地摔到了桌子上。
这是一份怎样的奏折?为什么会让乾隆如此的大发雷霆呢?
这份折子来自内阁学士尹壮图,这个尹壮图是个云南人,是乾隆三十一年的进士,此后一直是官运亨通,在乾隆三十九年的时候,升任内阁学士,此后一直都在北京当官。
而这道折子的主要内容,就是针对朝廷现行的议罪银制度。
我们在前文讲过,议罪银制度是和珅的一个创造性的发明,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替乾隆充实自己的小金库。
但是,这个制度最大的弊端,就是在无形中为那些贪官污吏提供了保护伞。
如果你犯了罪,只要缴纳足够的议罪银,那么就可以免除一死,甚至还可以继续留用。
这样的制度,简直就是大清臣子的福音。
但是这样也就使得这些做官的都是有恃无恐,在地方上肆意妄为,地方政府的财政亏空也是越来越严重,这使得大清的吏治出现了极大的问题。
在这样的情况下,尹壮图觉得大清这盛世,已经出现了崩塌的征兆。
于是本着一个读书人的良心和一个臣子的责任,尹壮图给乾隆上了这么一个折子,希望乾隆可以永远地废除议罪银制度。
其实从本心来说,乾隆不知道这些吗?他肯定是知道的,毕竟乾隆的聪明才智在古今帝王之中绝对算得上是一流的。
但是为什么乾隆没有废除掉这一制度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议罪银是乾隆小金库的主要来源,如果这议罪银没有了,那乾隆的手头就要紧张很多,所以乾隆舍不得。
另一方面,乾隆认为纵然有大臣钻议罪银的空子,也是极少数的例子,大多人不会这么做,所以,他认为这个制度总体来说还是利大于弊。
显然,此时的乾隆已经是利令智昏了。
所以,面对尹壮图的奏折,乾隆给的批示是:壮图即为此奏,有无确闻,令指实复奏。
意思就是说,你尹壮图这么说,到底有没有真凭实据?
折子到了尹壮图手中之后,乾隆本以为这小子应该会知难而退,没想到的是,到了第二天尹壮图的复奏就上来了。
尹壮图并没有认怂,而是将自己的经历和其中的原因详细地讲了出来。
原来这尹壮图前段时间回了一次云南老家,这一路一去一回往返数千里,穿越了大半个中国。
而在这次回乡的旅程中,尹壮图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全国各省几乎都有财政亏空。
每个省的国库和粮仓,账面上的数字根本就对不上,都是大面积的亏空,这种情况下,如果发生灾荒和战争,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更为重要的是,这次旅行,尹壮图发现如今这大清国的官场真的是从上到下都已经腐烂透了。
尹壮图说在沿途他接触到的每一个人,都在向他抱怨如今的官场上的腐败,这使得尹壮图意识到,如今的局面是非常非常危险的,如果继续如此下去,很难想象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而后,尹壮图又在复奏中加上了一句话,如果皇帝您不相信我的话,那么您可以派一个您信任的满洲大臣,和我一起去各地密查一番,马上水落石出。
看到这里,乾隆气的是浑身发抖,把奏折狠狠的摔在书案上,最近几年乾隆很少有动这么大火气的时候。
他在尹壮图的复奏上写了这么一句话:竟似居今之世,民不堪命矣!
意思就是说:竟然好像我堂堂大清盛世之中,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不过也不怪乾隆会这么想,自乾隆登基五十五年以来,几乎可以说是天天勤奋工作,哪怕如今已经是八十岁的高龄,依然保持满负荷的工作状态。
乾隆对于朝政,确实可以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所以,他对于自己的国家是很有信心的,对于自己的能力也是十分地自负的。
所以,对于尹壮图的话他没办法接受,他无法接受自己辛辛苦苦经营五十五年的国家竟然是这个样子。
尤其是尹壮图将大清国全盘说得一无是处,这是乾隆绝对不能接受的。
尹壮图这份奏折,虽然是出于天下公心,但是却没有考虑到乾隆脆弱的自尊心,在提出建议的同时,否定了乾隆的努力。
所以,乾隆对于尹壮图是一通大骂,言说尹壮图是居心叵测,同时对于尹壮图的动机作了分析。
乾隆说尹壮图之所以会有这样荒唐的举动,应该是由于自身的学问平庸,一直得不到升迁,所以想借助这个机会,借助这个折子,博得一个为名请命的名声,然后又可以借盘查仓库的机会,沿途勒索,名利双收。
于是乾隆皇帝决定,你不是说如果我不相信就派个人去查查么,好,就按你说的那样做,派人跟你去查查。
于是,乾隆命令户部侍郎,也就是户部主管各地仓储事务的大臣庆成,带着尹壮图前往直隶、山西等省份,查看仓库。
乾隆要做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他要和尹壮图打一个赌,一个大赌。
他要看看这大清国的仓库到底是不是满的。
如果事实确实像尹壮图所说的那样,各省的粮仓和银库都是空的,那么乾隆就承认自己这五十五年白干了。
但是如果查出来尹壮图所说不实,那么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这道旨意一出,整个大清朝的官场都是为之一振,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等着乾隆和尹壮图这个赌局的开始。
毕竟,街面儿上流氓打架都看过,但是皇上跟大臣玩这么大的赌局,可是第一次,于是所有人都拭目以待。
此时的乾隆仿佛再次焕发青春,年轻时候的那个劲儿又上来了。
尹壮图对于乾隆的这个决定也是十分的意外,他万万没有想到,乾隆对于这件事会如此的较真,以至于要跟他玩一个这么大的赌局。
其实,打这个赌,绝不是乾隆的冲动和心血来潮,尹壮图的这个奏折对于乾隆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这关系到如何判断当前大清国的政治形势。
这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按理说乾隆和尹壮图生活在同一个时期,可是为什么两人对于大清国的形势判断却是截然相反的呢?
那么乾隆五十五年的大清,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事实上,尹壮图绝对没有说谎,在乾隆四十五年以前,大清帝国在乾隆的带领下确实是处于极盛之世。
边疆安定,政治清明,经济发达,人民安居乐业,但是到了乾隆五十五年,情况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在乾隆五十五年,朝鲜国有一队使臣访问了中国。按照这些外国友人的说法,当时的大清:大抵为官长者,廉耻都丧,货利是趋,知县厚馈知府,知府善事权要,上下相蒙,区加庇护“。而且“贿赂公行,庶官皆有定价”。
大概的意思就是说,此时的大清王朝已经是腐败透顶,官员们也是廉耻丧尽,只知道买官卖官,甚至每个官职都有公开的报价。
由此可见,尹壮图的话,基本上都是属实的。
而尹壮图之所以给乾隆上折子,也是完全出自自己的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只是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番好意,却并不能得到皇帝的认可。
而此时的乾隆,年逾古稀,在他的心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心理的定式,那就是在他英明神武的统治下,大清国的形势总是一片大好的。
而他多年来打造的政治体系,是完美的,并且永远不会有问题的。
可以说,乾隆之所以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结论,一方面是因为多年的对于极权的追求,使得如今的大清国这权利切切实实地抓在了乾隆一个人的手里,这是历史上任何朝代都不曾有过的。
而在拥有权利的同时,乾隆本人也被权利所俘虏,永远也走不出权利的这个怪圈。
这是所有的极权人物都无法走出的怪圈,他们会自动过滤掉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信息,而只会接受对于自己有利的信息。
此时的乾隆便是如此,他身边的这些大臣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对他提出过建议。
而尹壮图显然是不怎么了解自己的这个主子,所以才会上这个折子。
而乾隆则势要与尹壮图斗争到底,他一定要向天下证明,目前大清的形势不是小好而是大好,甚至是史上最好。
事到如此,尹壮图也是没有办法了,他只能打点行装,准备上路,此时的他希望能用自己的努力来唤醒皇帝,也是为了揭开如今这个虚假盛世的遮羞布。
只是尹壮图并不知道,在他的面前,是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