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纵横》2010年第八期《人物春秋·红色间谍——郭汝瑰将军二三事》一文记载,杜聿明在获得特赦后再度见到了郭汝瑰。杜聿明感慨道:郭汝瑰呀郭汝瑰,当年我们吃败仗都吃在你手里。郭汝瑰则淡淡一笑回答:各为其主嘛。杜聿明疑惑地问道:你那时就和共产党有联系?郭汝瑰点了点头,回答:是的,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杜聿明回应:从山东方面。郭汝瑰又问:这人是谁?杜聿明故作神秘: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郭汝瑰微笑着说:那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杜聿明苦笑着说:我曾经告诉过,只是没起作用。
杜聿明对郭汝瑰的怀疑并非没有原因:当蒋军依照郭汝瑰提出的作战计划进行作战时,几乎每一场战斗都以失败告终。张灵甫、黄百韬等将领被击毙,杜聿明、黄维则被俘,这一切都与郭汝瑰有关。查阅史料,我们发现一段有趣的记录:1948年7月7日,蒋中正派顾祝同力邀郭汝瑰再度担任国防部第三厅厅长,并参与设计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的作战方案。何应钦、陈诚、顾祝同、白崇禧等人都对郭汝瑰的作战方案表示赞赏,连蒋中正也十分欣赏。然而,郭汝瑰的作战方案并非毫无缺陷,它的独特之处在于,每次他都提交两份作战方案,一份交给蒋中正,另一份交给解放军的指挥部西柏坡。每当蒋中正批准郭汝瑰的作战方案时,他的计划便顺利实施。1948年11月22日,黄伯韬兵团在碾庄圩被全歼,黄百韬自尽;12月14日,黄维兵团在双堆集被全歼,黄维被俘;1948年1月10日,杜聿明亲自指挥的邱清泉和李弥兵团先后被歼灭,邱清泉被击毙、杜聿明被俘,李弥和胡琏则侥幸逃脱。 郭汝瑰第二次出任国防部第三厅厅长时,负责了三大战役的作战计划。事实上,郭汝瑰第一次担任这一职务是在1947年3月5日,时任陈诚推荐他担任这一职务。随后不久,郭汝瑰便通过联络员任廉儒将与陈诚、刘斐、侯腾在蒋中正官邸开会的内容传递出去,这些情报最终导致了张灵甫和整编七十四师在孟良崮的全歼。郭汝瑰在潜伏期间泄露了大量重要情报,至今很难统计清楚。值得注意的是,那些最早怀疑郭汝瑰的人——尤其是那个比杜聿明更早怀疑他的山东人士——究竟是谁,仍然是一个值得推敲的问题。杜聿明回忆道,淮海战役开始之前,他就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了蒋中正与郭汝瑰的圈套。在回忆文章《淮海战役始末》中,他提到自己从未想过成为徐州剿总前线指挥部主任,并表示自己是带着赴刑场的心情上战场的:我心中忐忑不安,觉得上了蒋的当,认为蒋、顾祝同听信郭汝瑰这个‘小鬼’的摆布,才导致了这一糟糕的局面。他当时犹豫着想质问郭汝瑰,为什么不按原定计划将主力撤到蚌埠附近,但由于顾祝同等人都同意郭汝瑰的报告,杜聿明认为与其争辩,不如顺从。 蒋中正、陈诚、顾祝同、白崇禧等人看重郭汝瑰,一方面因为郭汝瑰清廉无私,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作战计划确实精妙。如果没有外泄的备份,这些计划简直是完美无瑕。郭汝瑰巧妙的设计并未被蒋中正或顾祝同等人察觉,甚至连杜聿明也未能看出其中的隐患。蒋中正以清廉自居,自然不会怀疑郭汝瑰,杜聿明的举报也显得徒劳无功。而最早提醒杜聿明郭汝瑰是卧底的人,显然并不受到蒋中正的重视,甚至连告发的机会都没有。熟悉历史的读者应当知道,王耀武的地位并不低于杜聿明,如果他怀疑郭汝瑰,完全有权直接向蒋中正报告。然而,王耀武对此并未表示怀疑,反而当时并不信任杜聿明的猜测。顾祝同刚刚接任参谋总长,并力荐郭汝瑰再次担任第三厅厅长时,杜聿明曾因郭汝瑰与解放军的联系提出反对意见,但顾祝同却训斥了他:你不要疑神疑鬼!郭汝瑰跟我一起待了超过一年,他非常忠诚,办事能力也很强。 1948年11月4日,蒋中正派参谋总长顾祝同和作战厅长郭汝瑰到徐州传达作战命令,决定守住徐州。命令中明确要求邱清泉兵团向徐州集结,李弥兵团向泗县和灵璧集结,孙元良兵团在涡阳和蒙城集结,并且让其他部队按计划调集。然而,这一系列的集结命令实际上是将蒋军各部队集中在一个地方,方便陈粟和刘邓大军围歼。11月6日下午6时,李以劻和第九绥靖区司令李延年抵达新安镇第七兵团司令部,黄百韬见到他们时几乎要哭出来:作战厅的郭汝瑰、许朗轩、张宗良等人作出这样的计划,实在让人伤心。大军的作战计划一再变动,军心不稳,士气低落,难道他们不知道吗? 黄百韬在半夜再次请李以劻密谈,这次他说得更为伤心:国防部的作战计划一再修改,部队总是被动应对,正是因为将帅无能,才让三军陷入困境。这次会战如果失败,我们将一无所有。我们根本打不过解放军,敌人对于上级指示都毫不动摇,而我们则是阳奉阴违。从杜聿明的怀疑、举报,到黄百韬的伤心之语,我们可以看到,蒋中正手下的将领并非都是无能之辈,但越往上,局势就越糟糕。徐州的实际指挥权在刘峙而非杜聿明手中,刘峙根本不敢违背蒋中正的命令,也不敢反对郭汝瑰的作战计划。即便他看出问题,也无法提出异议,甚至可能认为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此外,文强回忆称,杜聿明两次派参谋长舒适存飞南京见蒋中正,都是通过郭汝瑰安排的,而舒适存当时也陷入了两难境地:一方面是蒋中正召见,另一方面又是杜聿明要求他瞒着郭汝瑰。等到蒋中正终于见到杜聿明的突围计划时,一切已经为时过晚。按照杜聿明幻想中的‘第三策’突围计划,实际上已经全盘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