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一通来自邓颖超的电话打破了中央文献研究室的沉静:“你们遗漏了一个重要的人,李锡九。”
这个曾经以国民党元老身份出现的人物,竟然是潜伏在国民党内部超过五十年的中共党员!
这个令人震惊的秘密,在邓颖超的话语中被首次揭开。
李锡九是如何在国民党潜伏50多年的?他的身份又为何迟迟没有公开。
麒麟之志
1872年,李锡九出生在河北安平,他自幼便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志气。
十几岁那年,一场官兵剿匪的闹剧在镇上上演,衙役挟私报复,将几户清白百姓扣上“通贼”罪名,连夜抓走。
李锡九站在门前,看着哭天抢地的妇孺,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从那刻起,他心中的种子萌芽了。
他开始接触更多进步的书籍,从《盛世危言》到《资政新篇》,一篇篇文章照亮了他前行的方向。
1905年,他只身远赴日本留学,那个年代,东渡日本的中国青年,多半怀着救国图存的理想。
在东京街头,他第一次参加了反清示威,在异国土地上举着“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旗帜,高声呐喊。
正是在那一年,他结识了孙中山,那是一次普通的学生集会,孙中山身着西装,谈吐间锋芒毕露。
李锡九听得热血沸腾,久久不能平复,他鼓起勇气上前请教,孙中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青年人,有志气就好。我们需要像你这样的人。”
不久后,李锡九便加入了同盟会,成为那批最早追随孙中山的北方志士之一。
他协助同盟会筹款、传递情报,组织留学生抗议日本政府的不公政策。
那年,清廷与日政府勾结,试图打压中国留学生的反清活动,李锡九带头拒绝参加清政府主办的考试,公开在报纸上声讨日方行为。
事败之后,他毅然选择离日返国,回国之初,他选择在北洋体系下的一所警务学堂任职。
他不仅教书育人,还在暗中联络旧识,为日后的革命埋下伏笔。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的消息传来时,他在保定正主持一场培训,他当即丢下教鞭,连夜南下,奔赴战局前线。
他用文笔、用游说、用情义,感召了一批批志士仁人,为革命撕开缺口。
中华民国建立后,他先后当选为省议会议员、国会众议院议员。
议事厅上,他敢言善辩,敢怒敢斥,面对袁世凯篡权,他一纸弹劾,直指其“窃国之贼”本性。
袁世凯死后,他更在大会上提出恢复孙中山领导地位的建议,引来阵阵掌声。
1922年,李锡九应邀前往北大听李大钊演讲,讲台上,那位满腔热血的青年,讲着马克思、讲着阶级斗争、讲着劳工解放。
演讲结束后,他久久未离去,直到李大钊主动走近,两人一见如故,此后的日子里,两人频频往来,常在深夜促膝长谈。
从李大钊口中,他第一次全面系统地了解了马克思主义;从自己心底,他第一次动了彻底倒旧建新的念头。
不久,他在李大钊亲自介绍下,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双面人生
加入中共后,组织安排李锡九以国民党员的身份继续活动,为党的统一战线开辟道路。
他没有犹豫。这种牺牲式的信任,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战场。
在共产国际推动下,第一次国共合作正在筹备,李锡九以北方政界元老的身份,顺势参与了国民党的改组工作。
1924年,他作为直隶和天津地区的代表,出席了在广州召开的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
会场设在中山大学旁边,轮到李锡九发言时,他缓步登台,手里没有稿子,只带了一副眼镜。
面对右派代表冯自由对共产党人的质疑与攻击,他毫不犹豫地回击道:“今日若无联共,何来国民之振兴?革命尚未成功,何忍分裂党魂?”
言语间不露痕迹地为共产党争取话语权,却不使人察觉其真实立场,他的一番慷慨陈词,引得会场掌声雷动。
就在他回到座位的那一刻,一位青年从人群中走出,走到他面前,正是毛主席。
二人未及多言,彼此心中已生敬意,数日后,毛主席亲自登门,拜访李锡九,两人彻夜长谈,自此结下深厚情谊。
这场大会上,李锡九成功当选为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一纸任命在他身上罩上“国民党上层人士”的政治光环。
会后,他与另一位中共秘密党员于方舟一起,奉命返回天津筹建党组织及国民党地方部。
那段时间,他白天作为国民党地方政要四处演讲,主张“民生为本、工农为根”。
夜里则和党组织同志们在暗室中点灯开会,商讨如何借国民党壳体发展共产党的触角。
他亲自组织五一、五四等纪念活动,撰写演讲词,为青工、学生灌输“民族觉醒”“工人阶级解放”等理念。
1925年“五卅惨案”爆发,工人、学生纷纷走上街头,李锡九利用其身份,亲自出面协调警署,掩护一批被追捕的学生与左翼青年。
他设宴“招待”几位警局高官,实则拖延时间,好让地下交通线顺利将人转移。
他自己甚至为此被右派指责“亲共通匪”,几乎被开除出党,但最终,他以一封激烈措辞的申辩信再次化险为夷。
暗中驰援
1927年,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国共合作破裂,数不清的中共党员被捕、暗杀、失踪。
此时的李锡九,已是国民政府监察院委员、军事裁判所所长,一身显赫的身份,本可抽身而退,但他没有。
政变发生的那一夜,他悄然将一批被判“死罪”的共产党员名单藏入袖中,冒着性命之险逐一涂改、销毁原判记录。
一个月后,他终因“袒护共产党”而被举报,关进了武汉军警督察处。
阴冷的牢房、粗劣的饭食、日夜的审讯,并未让李锡九露出半分惧色。
负责看守他的处长,竟是多年前他曾在军事裁判所亲自从“死刑名单”中解救出来的旧人。
那位处长偷偷将他转移至家中藏匿,假造“押送途中逃脱”的记录,上报销案,从此销声匿迹。
出狱后的李锡九没有远遁避祸,而是立即改头换面,化名“李厚德”,回到北平。
他靠着与北方各派政要的私交,在国民党高层中穿针引线,为中共建立隐秘的情报通道。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东北沦陷,李锡九当即奔走于北方各军阀之间,劝说他们停止内斗、共抗外侮。
他曾登门拜访冯玉祥、宋哲元等人,主张联共抗日,而他最重要的一步棋,是在西安秘密接洽红军代表,为“西北联合抗日”铺路。
为此,他不惜动用旧识人脉,将自己视作“信使”,穿梭于险境之间。
1936年冬,西安事变爆发,李锡九在北平得知消息后,未及多思,便着手策应。
他暗中联络傅作义、宋子文等人,制造“舆论缓和”,并设法将中共的立场传达给部分国民党将领,为张、杨的“和平解决”争取空间。
而在抗战全面爆发后,他再次受命于危难之际,赴孙殿英部开展统战工作。
李锡九以“政治顾问”身份进驻其军营,暗中发展进步分子、劝说将领弃暗投明。
解放战争期间,孙殿英驻守汤阴,曾自诩“固若金汤”,面对中共代表劝降信,他拒不理会。
数日后,李锡九单独找上孙殿英,低声道:“老孙,咱们打仗几十年,你我心里都清楚,老蒋是守不住的,若你此时起义,将来或许仍是一方之主。”
孙殿英沉吟许久,却终究未敢迈出那一步,结果,围城日久,粮弹俱尽,援军无望,他终悔不当初。
而李锡九,则在战前被秘密送回北平,继续他的策应之路。
1948年冬,李锡九以傅作义“特使”身份前往西柏坡,与毛主席、周恩来亲自会谈,推动北平和平解放。
彼时,蒋介石调令傅作义坚守不退,但李锡九转达中共承诺:只要起义,既往不咎,仍保部队建制。
傅作义犹豫许久,终在李锡九三番五次劝说下拍板“通电起义”。
揭开面纱
新中国成立后,李锡九本可坦然归队,获得“老同志”应有的荣誉与归属感。
但当他向组织提出“公开党员身份”的请求时,得到的回复却是:“时机未到。”
他没有一丝犹豫,点头说:“我听组织的。”
自此,他再次披上“国民党元老”的外衣,进入中央人民政府担任政府委员、最高检察署委员,主持法律制修、协助审案、接待海外归侨。
他做得无可挑剔,始终不提自己的“另一重身份”,哪怕在座谈会上被误解“是国民党旧人”,他也从未辩驳半句。
1952年3月10日,他在协和医院病逝,终年八十岁,送别他的人中,不乏周恩来总理、李济深副主席等重量级人物。
葬礼上,所有对他的评价,仍止步于“党外人士”,一些后来回顾史实的学者,也将他简单归为“开明绅士”、“革命同盟会遗老”。
直到1979年冬,一通电话打进了中央文献研究室:“我是邓颖超。”
彼时,工作人员正紧锣密鼓编撰《周恩来选集》,搜集周总理生前往来人物事迹。
电话中,邓颖超语气严肃:“你们在记述周总理身边同志时,遗漏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李锡九,他是我们党潜伏在国民党内部超过五十年的党员,周总理与他关系甚密,你们应该把他的名字写进去。”
话音未落,文献组一片哗然,接下来的几天,中央文献研究室专人前往多方查证,逐步拼凑出李锡九几十年潜伏背后的真实脉络。
从李大钊引入党组织,到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的统战布棋;从大革命失败后的隐忍转身,到抗战与内战中多次关键人物策反;直至新中国成立后继续“党外身份”参与国家建设。
此后,中央正式认定李锡九的中共党员身份,并于1980年向社会公开。
他的名字,终于在《周恩来选集》中被正式提及,他的事迹,也开始逐步出现在党史资料、统战档案之中。
至此,李锡九的名字,终于被镌刻进共和国的信仰长卷里,与千万个无名英烈,共同守护着那一抹不朽的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