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寺前的那座古墓,成了游客参拜的热门景点。每当讲解员开口时,总是这样介绍:“这就是狄仁杰的墓。”但这真的是他的吗?
关于这座墓的争议,早在北宋时期就已经埋下了伏笔,直到今天,谜底依然未解。洛阳市瀍河区白马寺大门东北角,矗立着一座不起眼的古墓,四周围着铁栏杆,墓前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八个字:“大唐名相狄梁公墓”。但有趣的是,这块碑并非唐代所立,而是明代的遗物。碑文的字体规整,看得出是当年重修时新刻的。
这就引出了第一个问题:明代立的碑,能代表唐代的历史吗?
问题的根源可以追溯到北宋。那时,一个名叫范致虚的官员途经洛阳,看到这座墓,便翻查了几本史书后,断定这里就是狄仁杰的墓。他认为如此显赫的大人物,应该有祠有碑,于是自己动手立了碑、修了祠、点了香,祭拜不止。这一做法传开后,渐渐地,大家都认可了这个说法。到了元代,有人写诗,明代有人重修,清代更是香火不断。于是,白马寺的墓就成了“狄仁杰墓”的代名词。
然而,问题来了:唐代的原始碑文在哪?墓志呢?全都没有发现。仅仅凭借宋人的猜测、元人的传承、明人的重修,这样的“历史”就能作为定论吗?
更为复杂的是,《旧唐书》记载:狄仁杰“葬于白马寺附近”。这两个字“附近”,其实是关键,意味着墓地并不一定就在寺庙内或下方。可是,范致虚将“附近”直接理解为“这里”,并断定这座墓就是狄仁杰的。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在白马寺附近,还有一个名为薛怀义的人,他同样是梁国公,且是武则天的宠臣。薛怀义主持修建了白马寺的明堂和天堂,死后也葬在了寺中。这个人物的墓地理位置与狄仁杰的墓非常接近,但为什么没人怀疑薛怀义才是墓主呢?关键就在那块“狄梁公墓”的碑上,它掩盖了其他可能的真相。
到了上世纪90年代,洛阳的考古学家在孟津县翟泉村意外挖出一块墓志,墓志上的名字清楚地写着:“狄仁杰曾侄孙——狄兼谟”。更有意思的是,墓志上提到“葬于狄公旧茔之侧”,也就是说,狄仁杰的祖先早已葬在北邙山一带,而不是白马寺附近。
随后的考古工作也发现,北邙山一带出土了一些狄姓家族的墓志,跨越了唐代到宋代,且这些墓志的位置都不在白马寺周围。相反,白马寺周围一无所获,墓志、随葬品、遗骨全都没有,只有那块明代的碑立在原地。于是,学者史家珍指出:“白马寺这座墓,如果没有唐代证据,不能轻易认定为狄仁杰的墓。”
然而,越是缺乏证据,争议就越大。有些人认为,明代立碑一定有依据,但没有人能提供当时的原始证据。而且,狄仁杰在生前一直反对武则天崇佛,而白马寺正是武则天的大本营。一个反对佛教的人,怎么可能会选择在佛寺旁边安葬自己呢?
更有意思的是,另外两个地方也声称自己是狄仁杰的埋葬地。陕西乾陵附近的明堂遗址也有一块碑,说狄仁杰为武则天立下了不少功劳,乾陵作为武则天与李治的合葬陵,重臣葬在附近似乎合情合理。再到安徽安庆太湖县,当地人也声称狄仁杰的祖籍就在这里,甚至举办了“狄仁杰文化节”,修缮了墓地。
然而,考古工作一开展,结果却很难令人满意。太湖那边的墓地只发现了衣冠冢,没有遗骸;乾陵的“陪葬位”并未开挖;而白马寺那边,尽管碑刻仍在,但实物遗存却空无一物。
这种“多地争墓”的情况并不罕见。像曹操、诸葛亮、李白、杜甫等名人,也都出现过类似的争议。原因很简单——谁拥有墓地,谁就能从中获益。只要宣称“这位名人葬在我这儿”,就能吸引游客,带动地方经济和文化建设。
正因为如此,白马寺的墓不再是一个纯粹的考古问题,而是一个文化和经济问题。洛阳最终决定挂牌认定这座墓为狄仁杰墓,理由是“统一管理和保护”,但显然,这背后还有抢占旅游资源、提升城市形象的考虑。这样一来,这个墓到底埋的是谁,变得不仅仅是学术探讨的问题,而是社会、文化和产业的复杂交织。
尽管考古无法提供确凿的证据,传说却依然延续。从北宋范致虚的推测,到明清的碑刻,再到今天的官方认定,白马寺墓的身份谜团仍未解开。或许,真正的历史真相早已湮没在千年的风沙中,留下的,只有这座碑和不断延续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