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绪二年(1876年)四月初三,甘肃肃州的清军大营里,校场上旌旗飘扬,战鼓和号角声此起彼伏。数万官兵排成整齐的队列,士气高昂,个个目光坚毅,胸中只有一个念头——出征西北,收复失地。
台上,陕甘总督左宗棠慷慨激昂地对士兵们讲话。尽管年届六十五,他的声音却铿锵有力,言辞里满是对祖国河山的热忱与对胜利的信心。左宗棠为这一刻准备已久:一年多来,他在军队中进行了大规模的整顿,裁撤弱兵、充实精锐,训练、补给、装备都经过了精心筹划。到出征之时,西征军约有九十八个营,兵力约六万,麾下将领如刘锦棠、金顺、徐占彪、金运昌等,均为久经沙场的将才。
为了让军队在现代化战争中占据优势,左宗棠重视武器装备的更新。商人胡雪岩发挥了重要作用,不仅筹集军饷,还负责为军队采购先进武器。借助他在洋行和商界的关系,西征军配备了大量西式步枪(包括后膛枪如马梯尼、斯宾塞等)以及成套火炮,甚至还有一些手摇机枪和克虏伯的大口径后膛炮。火炮的引进尤其重要,远射程与强破坏力使清军在攻城战中占得决定性优势。装备到位后,整支部队的战斗力焕然一新,为接下来的战事奠定了物质基础。
在出征日,刘锦棠率领整编部队踏上西征之路,目标直指新疆——收复被叛乱者和外来势力侵占的土地。军旅口号高亢,士兵们带着必胜的信念跨过关塞,向西推进。
光绪二年(1876年)六月二十八日,西征军来到新疆的古牧地城。城外战鼓隆隆,马嘶人喊,经过连日激烈交锋,城墙多处损坏,守军虽仍顽抗,但士气已大不如前。清军在刘锦棠的指挥下展开猛攻,克虏伯大炮、劈山炮等新式火器轮番轰击,炮声震天,城墙被连番轰塌,尘土飞扬,守军在炮火下惊惶失措。
当城墙出现缺口,清军立即集中优势兵力突破。守军试图在缺口处顽强防守并临时还击,但清军的后膛步枪射速与准确性明显占优,配合火炮的密集轰击,很快压制了防守方。随后,清军分队快速冲入城内,与残余守军在街巷间展开白刃肉搏。城内巷战异常惨烈,枪声、喊杀声此起彼伏,街道上堆满了战死与受伤的士兵。
古牧地之战持续五日,清军攻势猛烈、配合紧密,最终斩首数千、俘获数百,缴获军需物资并解救被俘的平民。清军方面伤亡虽也不小,但相对收复的战果更为显著。古牧地的胜利只是西征中的一个缩影:在左宗棠“先北后南、缓进急战”的战略指导下,西征军如破竹之势连连告捷,许多要地和据点相继被收复,阿古柏及其部众节节败退。连远在一旁观望的英国人也对清军的变化感到惊讶,认为这支队伍已具备近似欧洲军队的作战能力。
然而,就在清军攻势如虹时,千里之外的伦敦却在密谋插手。光绪三年(1877年)四月,阿古柏的代表为寻求外援,向当时的英国外交官人脉发出呼救。英国方面的部分外交人士出于自身利益与地缘政治考虑,试图利用外交斡旋制造既成事实,促成与阿古柏的和约,从而保全其在中亚的影响力。他们希望通过劝说清廷代表在洋面上草签和约,借此承认阿古柏的某种地位或自治。
在这场外交拉锯中,清廷驻英使节郭嵩涛遭遇重重游说。英国方面先是以舆论和私下斡旋施压,并提出一套对阿古柏有利的议和草案,企图在战况尚未完全掌握的情况下促成妥协。但郭嵩涛审慎应对,提出了自己认为必须坚持的三项条件:阿古柏承认臣属关系、归还侵占领土、不得支持清国内部叛乱,并要求英国作为担保方。阿古柏的代表无法接受这些条件,而英国也不愿意承担担保责任,谈判陷入僵局。
与此同时,战场形势的变化最终改变了外交局面。清军接连收复数城,阿古柏的势力不断衰弱,直至其主力被击溃,英方的调停策略也因此破产。左宗棠对任何议和的建议坚决反对,他认为在战场取得优势时妥协无异于自缚手脚,毅然督战到底。最终,随着西征军的胜利,外国干预的阴谋也随之瓦解。
光绪三年(1877年)下半年,左宗棠再次发起南疆攻势,数月内连克库尔勒、阿克苏、喀什噶尔、叶尔羌、和阗等重镇。到当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南疆全境被收复,残余叛军或投奔他处、或被歼灭,西征历时约九个月,取得决定性胜利。阿古柏势力被彻底铲除,其残部或溃逃入境外。
这场西征之所以能迅速成功,关键在于三点:一是兵员训练精良、后勤补给充足;二是指挥体系稳健、战略得当;三是现代化武器装备的运用得当。左宗棠在这一切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他的组织能力、战略眼光和毅力使这次军事实践成为清朝晚期少有的胜例。正如史家所言,在那个屡遭挫折的年代,左宗棠的西北经略堪称一段难得的亮色。
西征虽然结束,但局势并未因此完全平静。收复疆域之后,清廷还面临着与俄国有关的领土问题,特别是如何要回被沙俄占据的伊犁地区,成为继战事之后又一道需要外交与军事手段解决的难题。西征的胜利虽然重要,却也只是更复杂区域治理与国际博弈中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