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汉时期开始,鲜卑族作为北方游牧民族,对中华文明的发展产生了深远而持久的影响。在十六国时期,鲜卑各部族建立的政权数量最多、持续时间最长。其中包括慕容氏建立的前燕、后燕、西燕和南燕,乞伏氏的西秦,秃发氏的南凉,吐谷浑氏的吐谷浑国,以及拓跋氏的代国、北魏、东魏和西魏,还有宇文氏的北周和鲜卑化的高氏北齐,这些政权前后延续了近三个世纪。此外,源自宇文鲜卑的契丹族建立的辽国也持续了近两个世纪,在被女真族建立的金国灭亡后,又西迁建立了西辽国,直到被蒙古汗国所灭,又延续了近一个世纪。从北宋到清朝,还有拓跋鲜卑后裔党项羌拓跋部建立的西夏国,存在了近两个世纪。可以说,从十六国时期开始,鲜卑族对中华文明的影响持续了约千年之久。
如今回顾这段历史,人们会惊讶地发现:汉代和唐代的相貌特征发生了明显变化。最直观的表现是,汉代人普遍较为瘦削,而唐代人则显得丰腴圆润。这种变化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鲜卑人的融入。
许多现代历史学家也持类似观点,认为隋唐时期的人与汉代人在血统和文化上已有显著差异,甚至可以称之为隋唐人。实际上,从魏晋南北朝时期开始,随着胡汉通婚等现象的普遍化,胡汉民族已经逐渐融合。如果说胡族已经被汉化,那么同样可以说汉族也受到了胡族的影响。汉代那种简单的胡汉二分法,已经无法适用于新的时代(《魏晋政治与族群︱中世的起点:五胡十六国》澎湃新闻,2021-09-07)。
虽然通婚和融合被认为是导致汉唐时期相貌变化的重要原因,但要全面理解这一现象,还需要考虑鲜卑族的人口规模、分布地域等因素。然而,在当前的史学研究中,这些细节仍然相当模糊,就像在黑暗中摸索,只能感知大致的轮廓。即便如此,这种探索仍然有价值,它让我们能够感受到鲜卑民族的体温与呼吸,让来自历史深处的暖流缓缓流入我们的心灵。
西汉初期,东胡被匈奴击败后,鲜卑人退守鲜卑山,长期受匈奴奴役。汉武帝时期,汉朝击败匈奴,将乌桓迁至上谷、渔阳等地,鲜卑人开始南迁至乌桓故地西拉木伦河流域。在此之前,由于地处乌桓以北,鲜卑与中原王朝几乎没有接触。
东汉光武帝建武十七年(公元41年),鲜卑与匈奴、赤山乌桓多次联合入侵边境,杀害官吏百姓。这时,东汉朝廷出现了一位能臣——祭肜。祭肜早年丧父,以孝道闻名。在乱世中,他独自守墓,连路过的盗贼都为其气节所感动。后来,他得到同族名将祭遵的提携,先后担任偃师、襄贲县令,政绩卓著。
公元41年,面对边境危机,光武帝任命祭肜为辽东太守。祭肜到任后积极备战,亲自率军击退入侵者。公元45年秋,他率数千人迎战万余鲜卑骑兵,身先士卒,大败敌军,斩杀三千余人,缴获战马数千匹。此战后,鲜卑人再不敢轻易犯边。
为彻底解决边患,祭肜于公元49年采取怀柔政策,以财物招抚鲜卑首领偏何,并任命其为鲜卑大都护。在祭肜的引导下,鲜卑人转而攻打匈奴,年年进献战利品。到公元54年,鲜卑首领满头、於仇贲也率部归顺,被封为王侯。永平元年(公元58年),祭肜派偏何讨伐赤山乌桓,大获全胜。从此,从武威到玄菟的广大边疆地区重归安宁。
值得注意的是,从甘肃武威到辽宁沈阳,这条长达2000多公里的边境线在鲜卑人的协助下重获太平,足见其影响力之大。公元85年,鲜卑联合多族大败北匈奴;87年斩杀匈奴单于;到93年,鲜卑已占据蒙古草原,吞并匈奴余部十余万落,日渐强盛。
东汉的民族政策以以夷制夷为主,这虽然暂时解决了匈奴威胁,却使鲜卑坐大。据《乌桓与鲜卑》记载,北魏时期控制的部落多达75个,其中包括鲜卑、匈奴、丁零等多个民族。公元450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在攻打南朝时,就明确表示其军队由多民族组成,反映出当时民族构成的复杂性。
到北魏孝明帝时期(518-520年),据学者估算,北方人口可能已达3500万,其中非汉族人口至少有数百万。这种大规模的民族融合,造就了以关陇集团为核心的政治力量。这个由鲜卑贵族和汉族豪强组成的集团,产生了隋炀帝杨广、唐太宗李世民等杰出统治者,开创了隋唐盛世。
关陇集团的成员通过联姻加强联系,许多都有鲜卑姓名。隋文帝杨坚、唐高祖李渊都娶了鲜卑女子为妻。正如陈寅恪所言:取塞外野蛮精悍之血,注入中原文化颓废之躯,这种融合为中华文明注入了新的活力。
民族大融合不仅改变了政治格局,也深刻影响了人们的相貌特征。要了解当时人的形象,除了考古发现,云冈石窟和龙门石窟的塑像或许能给我们最直观的答案——它们就像是古人留给我们的历史照片,静静诉说着那个多元融合的伟大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