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战争时期,华东野战军(后改称第三野战军)作为我军主力部队之一,其下辖的一、四、六、九纵队因作战勇猛、战功卓著而被誉为四大主力,是华野最具战斗力的王牌部队。相比之下,由宋时轮将军长期指挥的第十纵队虽然以擅长打阻击战而闻名全军,但就整体战斗力而言,确实难以跻身华野王牌部队之列。从指挥员的军事才能来看,当时华野内部比宋时轮更具指挥才能的将领也不在少数。
1949年华东野战军整编为第三野战军时,部队编制发生了重大调整,共设立四个主力兵团。令人瞩目的是,粟裕司令员将第九兵团这一重要兵团的指挥权交给了宋时轮将军。更值得关注的是,粟裕后来还赋予宋时轮更重大的使命:计划中六十万人的攻台军主力,正是以宋时轮兵团为骨干组建的。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陈毅元帅曾半开玩笑地对宋时轮说:你这个'台湾警备司令'暂时是做不成了——因为第九兵团被紧急调往朝鲜参战。这些事实充分表明,粟裕和中央军委对宋时轮寄予厚望,按照正常发展轨迹,宋时轮的军旅生涯本应更加辉煌。然而令人费解的是,尽管粟裕对宋时轮如此器重,宋时轮却对这位首长始终心存芥蒂,在军政生涯中多次制造摩擦。宋时轮不服粟裕的指挥,这在军中早已是公开的秘密,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
首先,资历问题是导致两人关系紧张的重要因素。在革命早期,宋时轮的资历和职务实际上都高于粟裕。长征结束后,宋时轮曾担任军长职务,而粟裕在红军时期的最高职务仅为军团参谋长。即便到了解放战争初期,宋时轮仍担任山东野战军参谋长,陈毅司令员在军事指挥上还要倚重他的才能(当时山东野战军和华中野战军尚未合并)。然而1947年华东野战军成立后,随着两支野战军的合并,粟裕成为华野实际军事指挥员,一跃成为宋时轮的上级。宋时轮则降为纵队司令员,且指挥的并非最精锐的部队,这种地位的变化自然让他心理失衡,对空降而来的粟裕心存不服,在执行命令时也常常不够坚决。
其次,军事理念的差异也是重要原因。宋时轮有着自己独到的军事见解,但在华野时期,他的部队总是被赋予阻击任务,这让他感到大材小用。宋时轮认为,十纵频繁承担阻击任务并非因为部队擅长此道,而是因为不是粟裕从华中带来的嫡系部队,未得到足够重视。要知道,阻击战往往伤亡惨重,面对优势敌人的猛烈炮火,不仅缴获有限,还会造成大量减员。1948年济宁会议上,当粟裕再次安排十纵承担济南战役外围阻击任务时,宋时轮以部队伤亡过大、战斗力未恢复为由直接拒绝,这确实也有一定道理。宋时轮渴望自己的部队能像主力纵队那样承担主攻任务吃肉,而非总是啃骨头般的阻击战。将领渴望建功立业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他的坚持与粟裕的整体战术部署存在冲突,两人考虑问题的角度存在本质差异。
第三,1947年的北渡黄河事件埋下了长期矛盾的种子。当时宋时轮的第十纵队本应坚守阵地,但面对国民党军精锐第五军的强大压力,为保存实力,宋时轮擅自将部队撤过黄河。作为战略集群的华野,自然不能允许军级指挥官随意转移部队,以免影响全局。陈毅、粟裕对此极为震怒,严厉质询宋时轮。宋时轮则声称是奉华野参谋长陈士榘的口头命令。但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理应通过正式电令,仅凭参谋长的口头指示显然不合常理。况且参谋长并不能完全代表野司首长的意见,而陈士榘后来也从未确认此事,使得此事成为一桩悬案。粟裕一度准备严肃处理宋时轮,但在全面考量后,仅表示过后再处理,让宋时轮继续指挥部队。
这件事让宋时轮耿耿于怀,他误以为粟裕在处置过程中对他不公。实际上粟裕为维护部队稳定,在背后为他向军委求情,但宋时轮反而认为粟裕对自己有偏见,对山东部队另眼相待。这种误解长期影响着宋时轮,甚至导致他在济南战役前公然抗命。值得注意的是,粟裕再次保护了宋时轮,让他继续指挥十纵参加济南战役和淮海战役,为宋时轮赢得了战功和声誉。但宋时轮似乎并不完全领情,建国后仍不时与老首长作对。
最后,抗美援朝长津湖战役的严重失误成为两人关系的转折点。虽然此役取得战略胜利,但代价惨重:冻死冻伤三万余人,全兵团减员超过五万。作为兵团司令员,宋时轮难辞其咎。归国后,他只担任高级步兵学校校长,职务明显低于多数上将。此时已任总参谋长的粟裕,对这位老部下在朝鲜的表现确实无法认同,因而没有为他说话。宋时轮将仕途受挫归咎于粟裕,又记下一笔旧账。在军事科学院共事期间,两人关系依然紧张。晚年宋时轮甚至向工作人员声称粟裕没真正参加过鲁南战役,这一不实之言遭到工作人员当场反驳。但粟裕始终以德报怨,在六十年代政治风波中,不顾自身正受批判的处境,挺身而出保护了宋时轮、钟期光等将领,展现出非凡的胸襟。
这段将帅之间的复杂关系,折射出革命战争年代人事关系的微妙与复杂。宋时轮作为战功赫赫的将领,其军事才能毋庸置疑,但与上级的关系处理却成为其职业生涯的短板。而粟裕的大度包容,则彰显了一位杰出军事统帅的人格魅力。这段历史启示我们,在集体主义的革命队伍中,个人与组织、个人与个人关系的处理,同样是成就事业的重要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