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邯郸市集里,铁匠铺的红炉正烧得滚烫,叮叮当当的锤声中,一把铁犁逐渐成型——这把犁将翻耕出战国的新土壤;巷口的酒肆里,穿儒服的辩士正与佩长剑的武士争论,“仁政”与“法治”的辩驳声,飘出窗外,融入咸阳城的风里;楚地的江面上,巫师举着青铜剑起舞,《九歌》的吟唱穿过云梦泽,飞向云端的凤凰;而函谷关的城楼上,秦兵正盯着东方的烟尘,那里,一场改变历史的战争即将爆发。
这是战国,一个“礼崩乐坏”却又“生机勃发”的时代。从公元前475年(《史记·六国年表》)到公元前221年秦统一,两百多年的动荡里,政治、经济、文化、军事都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大裂变”,最终孕育出中国两千多年封建文明的框架。
战国的起点,是“三家分晋”(公元前403年,周威烈王承认韩、赵、魏为诸侯)与“田氏代齐”(公元前386年,田和取代姜齐)。这两个事件标志着:旧的贵族秩序已崩溃,新的强权政治崛起。
为了在“七雄争霸”中存活,各国纷纷推行变法:
· 魏国:魏文侯任用李悝,推行“尽地力之教”(鼓励农民精耕细作)、“平籴法”(稳定粮价),制定《法经》(中国第一部成文法),使魏成为战国初期的霸主;
· 秦国:秦孝公任用商鞅,推行“废井田、开阡陌”(确立土地私有制)、“奖励军功”(按军功授爵)、“推行县制”(取代分封),《史记·商君列传》记载:“行之十年,秦民大说(悦),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商鞅变法使秦从“夷狄之邦”跃升为“虎狼之国”,但“连坐法”“严刑峻法”也埋下了秦末农民起义的隐患;
· 楚国:楚悼王任用吴起,“明法审令”“裁减冗官”,但变法触动了贵族利益,楚悼王死后,吴起被乱箭射死,变法夭折,《史记·孙子吴起列传》感叹:“吴起之能,若用于楚,楚必霸天下,惜乎!”
这些变法的核心,是用“中央集权”代替“分封制”。郡县制的推行,使各国国君直接控制地方,不再依赖贵族;军功爵制的实施,打破了“世卿世禄”的传统,平民有了上升通道。正如钱穆在《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中所说:“战国变法,是中国政治从‘贵族政治’向‘官僚政治’的转折点。”
战国的经济变革,始于“铁犁牛耕”的推广。《孟子·梁惠王上》提到:“深耕易耨(nòu,除草)”,正是铁犁的作用;《国语·晋语》记载:“宗庙之牺,为畎亩之勤”,说明牛从祭祀品变成了耕牛。
铁犁牛耕的普及,带来了两个关键变化:
· 井田制瓦解:西周的“井田制”是“公田+私田”的国有土地制度,但铁犁提高了生产效率,农民开始开垦“私田”(未被分封的土地),《左传·昭公七年》说:“民不肯尽力于公田”,井田制逐渐崩溃;
· 土地私有制确立:各国为了增加税收,承认“私田”合法。比如鲁国的“初税亩”(公元前594年)、秦国的“废井田”(商鞅变法),土地成为农民的私有财产,“小农经济”(以家庭为单位的农业生产)由此形成。
手工业与商业也随之繁荣:
· 冶铁业:齐国的临淄、楚国的宛城(今河南南阳)是冶铁中心,《史记·货殖列传》记载:“宛孔氏之先,梁人也,用铁冶为业”,孔氏因冶铁成为巨富;
· 商业:吕不韦是战国最著名的商人,《史记·吕不韦列传》说他“往来贩贱卖贵,家累千金”,后来甚至“投资”秦公子异人,成为秦国丞相;
· 货币统一:各国都有自己的货币,比如秦的“半两钱”(圆形方孔)、齐的“刀币”(像刀)、楚的“蚁鼻钱”(像蚂蚁),但秦统一后,“半两钱”成为全国通用货币,奠定了中国两千多年的货币形态。
战国的文化,是一场“思想的爆炸”。从孔子的“仁”到韩非的“法”,从庄子的“逍遥”到墨子的“兼爱”,各家思想像流星一样划过天空,照亮了中国文明的前路。
百家争鸣的中心是齐国的“稷下学宫”(公元前374年,齐威王设立)。《史记·孟子荀卿列传》记载:“齐宣王喜文学游说之士,自如驺衍、淳于髡、田骈、接予、慎到、环渊之徒七十六人,皆赐列第,为上大夫,不治而议论。”稷下学宫聚集了上千学者,孟子、荀子都曾在此讲学,荀子甚至担任过“祭酒”(校长)。这里没有“正统”,只有“辩论”——儒家说“仁政”,法家说“法治”,墨家说“兼爱”,道家说“无为”,思想的碰撞催生了最灿烂的智慧。
重要思想流派:
· 儒家:孟子主张“性善论”“仁政”(“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荀子主张“性恶论”“礼法并用”(“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 法家:韩非集法家之大成,主张“法(法律)、术(权术)、势(权势)”结合,《韩非子·五蠹》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强调中央集权;
· 道家:庄子主张“逍遥游”(“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反对世俗的功利;
· 墨家:墨子主张“兼爱”“非攻”(“天下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代表下层民众的利益;
· 兵家:孙膑主张“奇正相生”(《孙膑兵法·奇正》),桂陵之战的“围魏救赵”、马陵之战的“减灶计”,都是他的经典案例。
名人评点:司马迁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总结“六家要旨”:“法家严而少恩,但可以治乱世;儒家博而寡要,劳而少功,但可以治太平;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鲁迅在《汉文学史纲要》中说:“战国之世,思想界极自由,故能产生如此之多的伟大思想家。”
战国的战争,与春秋截然不同。春秋时期的战争是“贵族游戏”:双方用“车战”(每辆战车配2匹马拉,3个士兵),讲究“礼”(比如“不鼓不成列”,等对方排好队再进攻),规模小(比如城濮之战,晋军只有700辆战车)。
但战国的战争,变成了“全民战争”:
· 兵种变化:步战、骑兵取代车战。比如赵国的“胡服骑射”(公元前307年,赵武灵王改革),学习匈奴的骑兵战术,使赵军成为“战国七雄”中的军事强国;
· 战争规模扩大:一场战争往往动用几十万兵力。比如长平之战(公元前260年),秦赵双方投入兵力超过百万;
· 战争目的改变:不再是“争霸”,而是“灭国”。比如秦灭六国,就是要彻底消灭对方的政权。
重要战争:
· 桂陵之战(公元前354年):魏国攻赵邯郸,齐国派孙膑率军救赵。孙膑采用“围魏救赵”之计,进攻魏国的都城大梁,迫使魏军回援,在桂陵(今河南长垣)伏击魏军,生擒庞涓;
· 马陵之战(公元前341年):魏国攻韩,齐国再次救韩。孙膑用“减灶计”(第一天造10万灶,第二天造5万灶,第三天造3万灶),诱使庞涓追击,在马陵(今山东莘县)设伏,万箭齐发,庞涓自杀,魏军惨败;
· 长平之战(公元前260年):秦国攻赵长平(今山西高平),赵将廉颇坚守三年,赵王换用“纸上谈兵”的赵括,主动出击。秦将白起用“诱敌深入”之计,包围赵军40万,最终坑杀降卒(《史记·白起王翦列传》记载:“乃挟诈而尽坑杀之,遗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长平之战后,赵国失去了对抗秦的能力,秦统一的步伐加快。
军事思想:《孙子兵法》(孙武)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孙膑兵法》的“奇正相生”,成为战国时期的军事指导思想。《尉缭子·兵令》说:“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反映了当时人们对战争的恐惧。
战国的外交,围绕“合纵”与“连横”展开。
· 合纵:“合众弱以攻一强”,即六国(齐、楚、燕、韩、赵、魏)联合对抗秦国;
· 连横:“事一强以攻众弱”,即秦国联合某一国,打破合纵。
关键人物:
· 苏秦:东周洛阳人,主张“合纵”。他游说六国,佩六国相印(《史记·苏秦列传》记载:“苏秦为从约长,并相六国”),使秦不敢东出函谷关达15年;
· 张仪:魏国人,主张“连横”。他游说楚怀王,骗楚与齐断交,承诺给楚600里土地,结果只给了6里(《史记·张仪列传》),楚齐交恶,秦国坐收渔利;
· 范雎:秦国人,提出“远交近攻”策略(《史记·范雎蔡泽列传》),即与远方的齐国、燕国交好,进攻邻近的韩国、魏国,逐步扩大疆域。
重要事件:
· 五国相王(公元前323年):魏、韩、赵、燕、中山五国互相承认称王,对抗秦、齐、楚的霸权;
· 乐毅伐齐(公元前284年):燕国联合秦、赵、魏、韩,五国伐齐,攻占齐国70余城,齐宣王几乎亡国,后来田单用“火牛阵”复国,但齐国从此衰落。
战国的人口,大概在2000-3000万之间(《汉书·地理志》估计)。人口增长的原因,是农业的发展(铁犁牛耕提高了粮食产量)和医疗技术的进步(比如《黄帝内经》的出现,奠定了中医的基础)。
但战争的频繁,使人口损耗极大:
· 长平之战:赵国损失40万兵力,几乎是全国男性的1/3(《史记·赵世家》记载:“赵卒降者数十万人,秦尽坑之,赵大震”);
· 秦灭六国: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灭楚时,“发卒六十万”,楚“发兵拒秦,战于蕲(qí)”,双方死亡超过20万;
· 农民起义:战国时期,农民反抗压迫的起义频繁,比如“盗跖”(《庄子·盗跖》),率领数千人起义,“横行天下”,给各国政权造成打击。
战国初期,“七雄”的疆域大致如下:
· 齐:占据山东半岛,都城临淄(今山东淄博);
· 楚:占据湖北、湖南、江西等地,都城郢(yǐng,今湖北江陵);
· 燕:占据河北、辽宁等地,都城蓟(jì,今北京);
· 韩:占据河南中部,都城新郑(今河南新郑);
· 赵:占据河北、山西等地,都城邯郸(今河北邯郸);
· 魏:占据河南、山西等地,都城大梁(今河南开封);
· 秦:占据陕西、甘肃等地,都城咸阳(今陕西咸阳)。
战国后期,秦国通过“远交近攻”,逐步扩张疆域:
· 公元前316年:秦灭蜀、巴(今四川),获得“天府之国”的粮食基地;
· 公元前278年:秦将白起攻占楚都郢,楚被迫迁都陈(今河南淮阳);
· 公元前260年:秦占长平,赵失去山西南部;
· 公元前230-公元前221年:秦先后灭韩、赵、魏、楚、燕、齐,统一全国。
秦统一后的疆域,东至海(今东海),西至陇西(今甘肃临洮),北至长城(今内蒙古包头),南至百越(今广东、广西),奠定了“中国”的基本疆域框架。
战国各国的图腾,反映了各自的文化传统:
· 秦:玄鸟(燕子)。《史记·秦本纪》记载:“女修(秦的祖先)织,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玄鸟是秦的“祖先图腾”;
· 楚:凤凰(朱雀)。《楚辞·离骚》中有“凤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凤凰象征高洁、自由,是楚人的精神象征;
· 齐:龙。齐是姜太公之后,姜姓是炎帝后裔,炎帝的图腾是龙(《山海经·大荒北经》记载:“炎帝生炎居,炎居生节并,节并生戏器,戏器生祝融,祝融生共工,共工生后土”,后土的图腾是龙);
· 赵:虎。赵国人尚武,虎代表勇猛(《史记·赵世家》记载:“赵襄子梦到自己变成虎,吃掉了中山王”);
· 魏:麒麟。麒麟象征祥瑞(《礼记·礼运》记载:“麟、凤、龟、龙,谓之四灵”),魏国希望通过“仁政”获得祥瑞;
· 韩:马。韩国产良马(《左传·襄公二十六年》记载:“韩氏有马,甚良”),马代表速度与力量;
· 燕:鹤。鹤象征高洁(《诗经·小雅·鹤鸣》记载:“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燕国地处北方,环境艰苦,鹤的“高洁”符合燕人的性格。
信仰方面,战国时期的人们主要信仰:
· 祖先崇拜:各国都重视祭祀祖先,比如秦襄公祭祀“白帝”(秦国的祖先),《史记·封禅书》记载:“秦襄公既侯,居西垂,自以为主少昊之神,作西畤(zhì,祭祀场所),祠白帝”;
· 自然崇拜:祭祀天、地、河神。比如楚国祭祀“东皇太一”(太阳神),《楚辞·九歌·东皇太一》就是祭祀的歌词;
· 巫术:楚国有很多巫师,《楚辞·招魂》记载:“巫阳下招曰:‘魂兮归来!’”,巫师负责沟通“人神”,祈求平安。
战国是一个“大裂变”的时代:旧的制度崩溃,新的制度诞生;旧的思想衰落,新的思想崛起;旧的疆域分割,新的疆域统一。
它像一个“青春期”的少年,充满叛逆与活力:叛逆的是“礼崩乐坏”,活力的是“百家争鸣”;叛逆的是“分封制”的瓦解,活力的是“郡县制”的诞生;叛逆的是“贵族政治”的结束,活力的是“官僚政治”的开始。
战国的遗产,藏着中国文明的原初密码:
· 政治:郡县制奠定了中央集权的基础,直到今天,中国的“省、市、县”三级行政区划,仍有战国的影子;
· 文化:百家争鸣的思想,成为中国文明的“精神内核”——儒家的“仁”、法家的“法”、道家的“道”,共同塑造了中国人的价值观;
· 疆域:秦统一后的疆域,成为“中国”的基本框架,直到今天,我们仍在这个框架内发展。
正如历史学家许倬云所说:“战国是中国文明的‘定型期’,此后两千年的中国,都在战国的基础上发展。”
当我们回望战国,看到的不是“乱世”,而是“新生”——一场持续两百年的“大裂变”,最终孕育出一个统一的、多元的、充满活力的中国文明。
公元前770年的春天,周平王姬宜臼站在洛邑的城墙上,望着东方的日出。他身后,是刚刚结束的逃亡——犬戎的烽火摧毁了镐京的宫殿,西周的王畿沦为废墟。当诸侯们的车队驶入洛邑的城门时,这位年轻的天子突然意识到:曾经的“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已经成为一句遥远的空话。
这一年,被后世称为“春秋”的时代,正式拉开序幕。从平王东迁到公元前453年三家分晋,近300年的时间里,中原大地上演了一幕幕诸侯争霸、文化觉醒的活剧。它像一面棱镜,折射出中国文明从“礼乐有序”到“礼崩乐坏”的转折,也照见了人性在动荡中的挣扎与觉醒。
春秋的政治逻辑,始于周王室的衰落。平王东迁后,周王直接控制的土地从镐京周围的千里王畿,缩减到洛邑附近的百里之地。“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时代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诸侯自专”的格局。
重要人物与事件:
· 齐桓公(?-公元前643年):春秋第一位霸主。他任用管仲为相,推行“相地而衰征”(按土地质量收税)、“士农工商”分业等改革,使齐国成为东方强国。公元前651年,齐桓公在葵丘(今河南兰考)会盟诸侯,提出“尊王攘夷”(尊重周王、抵御蛮夷)的口号,成为中原的“保护者”。
· 晋文公(公元前697-公元前628年):晋国霸业的开创者。他流亡19年,历经磨难,即位后推行“作州兵”(扩大兵役范围)、“明贤良”(选拔人才)等改革。公元前632年,晋楚城濮之战(今山东鄄城),晋文公“退避三舍”(遵守对楚成王的承诺),击败楚军,随后在践土(今河南原阳)会盟诸侯,周襄王亲自出席,承认其霸主地位。
· 楚庄王(?-公元前591年):楚国霸业的巅峰。他“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平定国内叛乱后,率军北上伐郑,与晋军在邲(今河南郑州)交战,击败晋军,随后“观兵于周疆”(在周王畿炫耀武力),向周王使者王孙满询问“鼎之大小轻重”(问鼎中原),暴露了取代周室的野心。
· 三家分晋(公元前453年):春秋结束的标志。晋国大夫韩、赵、魏三家联合消灭智氏,瓜分晋国土地,周威烈王被迫承认其诸侯地位。这一事件,标志着“卿大夫专政”取代“诸侯争霸”,战国时代即将到来。
功过评价:
霸主们的“尊王攘夷”虽有维护周室的名义,实则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齐桓公救邢存卫(公元前661年,狄人灭邢,齐桓公率军救援,将邢人迁至夷仪;公元前660年,狄人灭卫,齐桓公又将卫人迁至楚丘),保护了中原文化;但他晚年昏庸,任用易牙、竖刁等奸臣,导致齐国霸业衰落。晋文公的改革使晋国成为春秋时期最强大的诸侯国,但长期的争霸战争(如与楚的城濮之战、邲之战、鄢陵之战),也使晋国国力耗尽。
春秋时期,经济的核心变化是井田制的瓦解。西周时期,土地归周王所有,诸侯和贵族只能使用“井田”(将土地划分为九宫格,中间为公田,周围为私田,农民先种公田再种私田)。但随着人口增长和铁制农具(如铁犁)、牛耕的推广(春秋晚期出现),农民开始开垦“私田”(未被周王分封的土地),井田制逐渐崩溃。
关键事件:
· 初税亩(公元前594年):鲁国率先推行“初税亩”,即按田亩数量征收赋税,承认私田的合法性。这一改革,标志着井田制的正式瓦解,也推动了封建土地私有制的形成。
· 商业的兴起:春秋时期,商人阶层开始崛起。范蠡(越国大夫)助勾践灭吴后,辞官经商,“三聚三散”,成为“商圣”;子贡(孔子弟子)“结驷连骑”,往来于各国之间,“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史记·货殖列传》)。齐国的临淄、楚国的郢都(今湖北江陵)、晋国的绛城(今山西侯马)等城市,成为当时的商业中心。
出处:《左传·宣公十五年》“初税亩,非礼也,谷出不过藉,以丰财也”;《史记·货殖列传》“范蠡既雪会稽之耻,乃喟然而叹曰:‘计然之策七,越用其五而得意。既已施于国,吾欲用之家。’乃乘扁舟浮于江湖,变名易姓,适齐为鸱夷子皮,之陶为朱公。”
春秋时期,“礼崩乐坏”(西周的礼乐制度崩溃)的同时,文化也迎来了“下移”(从贵族走向平民)的契机。私学兴起,思想家们纷纷提出自己的学说,形成了“百家争鸣”的雏形。
重要思想与人物:
· 孔子(公元前551-公元前479年):儒家学派创始人。他主张“仁”(爱人)、“礼”(恢复周礼),提出“有教无类”(不分贵贱都可受教育),创办私学,弟子达三千人(其中七十二贤人)。晚年著《春秋》,用“微言大义”(如“郑伯克段于鄢”,用“克”字批判郑庄公的不仁)批判时政,被后世称为“春秋笔法”。
· 老子(约公元前571-公元前471年):道家学派创始人。他主张“无为而治”(顺应自然,不刻意干预),提出“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矛盾对立统一)的辩证思想,著《道德经》(又称《老子》),成为道家经典。
· 孙武(约公元前545-公元前470年):兵家学派创始人。他著《孙子兵法》,提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兵者,诡道也”等军事思想,不仅是中国古代军事学的经典,也被现代商业、管理领域广泛应用。
文化下移:春秋以前,教育由贵族垄断(“学在官府”),但春秋时期,私学兴起,孔子、墨子等思想家纷纷创办私学,使平民子弟有机会接受教育。例如,孔子的弟子中,颜回(贫民)、子路(武士)、子贡(商人)来自不同阶层,打破了贵族对教育的垄断。
春秋时期,战争的性质发生了变化:从西周时期的“礼仪之战”(如双方列阵后再进攻,不杀俘虏),转变为“兼并战争”(以消灭对方、扩大领土为目的)。
主要战争:
· 长勺之战(公元前684年):齐鲁交战,鲁国大夫曹刿提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策略,击败齐国,体现了军事策略的重要性(《左传·庄公十年》)。
· 城濮之战(公元前632年):晋楚争霸,晋文公“退避三舍”(遵守当年对楚成王的承诺,后退九十里),诱敌深入,击败楚军,确立晋国霸权。
· 邲之战(公元前597年):楚庄王率军伐郑,晋军救援,双方在邲交战,楚军击败晋军,楚庄王成为霸主,随后“问鼎中原”(询问周鼎重量,觊觎天下)。
· 泓水之战(公元前638年):宋楚交战,宋襄公坚持“仁义”(等待楚军渡河列阵后再进攻),结果战败,成为后世的笑柄(《左传·僖公二十二年》)。
军事制度变化:
· 兵役制:从西周的“贵族兵役制”(只有贵族才能当兵),转变为“平民兵役制”(如晋国“作州兵”,将兵役范围扩大到平民)。
· 武器与战术:铁制兵器(如铁剑、铁戈)开始取代青铜兵器,战车数量增加(“千乘之国”成为大国的标志),战术从“车战”(战车对冲)逐渐向“步战”(步兵为主)转变。
春秋时期,周王室的“朝贡体系”(诸侯向周王进贡)崩溃,取而代之的是“霸权体系”(霸主主导的诸侯联盟)。
外交策略:
· 尊王攘夷:齐桓公、晋文公等霸主以“尊王”(尊重周王)为名,“攘夷”(抵御蛮夷)为实,扩大自己的势力。例如,齐桓公救邢存卫(抵御狄人),晋文公平定周王室内乱(王子带之乱,公元前636年),获得周王的认可。
· 远交近攻:虽然“远交近攻”是战国时期范雎提出的,但春秋时期已有类似策略。例如,齐国联合鲁国、宋国,对抗邻近的楚国;秦国联合晋国,对抗西方的戎人。
· 诸侯联盟:霸主通过会盟(如葵丘之盟、践土之盟),规定诸侯的义务(如尊重周王、互不侵犯),但这些联盟往往是暂时的,随着霸主的衰落而瓦解。
春秋时期,人口数量逐渐增长。据《中国人口史》(葛剑雄)估计,西周时期人口约1000万,春秋晚期约2000万。
人口分布:
· 中原地区:黄河中下游的齐鲁、晋、郑等国,人口密集(如临淄城约有20万人口)。
· 南方地区:楚国(湖北、湖南)人口较少,但随着楚的扩张(灭江汉诸国),人口逐渐增长(如郢都约有10万人口)。
· 北方地区:燕国(河北北部)、晋国北部(山西北部)人口稀疏,主要是游牧民族(如狄人)。
人口增长原因:
· 农业发展:铁制农具、牛耕的推广,使粮食产量增加,能够养活更多人口。
· 战争推动:诸侯争霸时,流民逃往安全的地区(如齐国、鲁国),促进了人口流动和分布。
春秋时期,诸侯们通过兼并战争,扩大了自己的疆域。西周时期,周王直接控制的土地约千里(镐京周围),但春秋时期,诸侯的疆域远远超过周王。
主要诸侯疆域:
· 晋:山西、河南北部(灭赤狄、白狄,扩展到山西北部)。
· 楚:湖北、湖南、河南南部(灭江汉诸国,扩展到长江流域)。
· 齐:山东(灭莱夷,扩展到山东东部)。
· 秦:陕西(灭西戎诸国,扩展到陕西西部)。
· 燕:河北北部(灭山戎,扩展到辽宁西部)。
疆域扩展的影响:
春秋时期的疆域扩展,为战国时期的统一奠定了基础。例如,楚国的扩张使长江流域纳入中原文化圈,秦国的扩张使陕西西部成为中原的一部分。
春秋时期,人们的信仰仍以自然崇拜(天、地、日、月、山川)和祖先崇拜为主,但也出现了人文精神的觉醒(如孔子的“仁”)。
图腾信仰:
· 楚:崇拜凤凰(《楚辞·离骚》“凤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认为凤凰是吉祥的象征。
· 齐:崇拜玄鸟(《诗经·商颂》“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因为齐国是商的后裔。
· 晋:崇拜龙(《左传·昭公十九年》“龙见于绛郊”),认为龙是神灵的化身。
宗教仪式:
· 祭祀:诸侯们每年都要祭祀天地、山川(如泰山、黄河),祈求丰收和平安。例如,齐桓公“封禅泰山”(祭祀天地),成为第一位封禅的诸侯(《史记·封禅书》)。
· 占卜:春秋时期,占卜仍然是重要的决策方式,人们用龟甲、蓍草占卜(如《左传·僖公十五年》“秦穆公占卜伐晋,结果大吉”)。
· 《左传》:左丘明著,是研究春秋历史最详细的史书,记载了春秋时期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方面的事件,语言生动,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
· 《史记》:司马迁著,其中《十二诸侯年表》《齐太公世家》《晋世家》等篇章,详细记载了春秋时期的诸侯争霸。
· 孟子:“春秋无义战”(《孟子·尽心下》),认为春秋时期的战争都是为了争夺土地和人口,没有正义可言。
· 司马迁:“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史记·太史公自序》),描述了春秋时期的混乱。
春秋时期,是中国文明从“童年”走向“成熟”的转折。它既有“礼崩乐坏”的混乱,也有“百家争鸣”的觉醒;既有诸侯争霸的战争,也有商业、文化的繁荣。
当我们回望春秋,看到的不仅是金戈铁马的战争,还有孔子的“仁”、老子的“道”、孙武的“兵”;不仅是诸侯的崛起,还有平民的觉醒。春秋时期的思想、制度、文化,为后来的战国时期、秦汉王朝奠定了基础,也塑造了中国文明的核心价值观。
正如历史学家童书业所说:“春秋时期,是中国历史上最有活力的时期之一。它的混乱,孕育了文明的觉醒;它的动荡,催生了思想的繁荣。”春秋,这个名字,不仅代表着一个历史时期,更代表着中国文明从“礼乐有序”到“多元包容”的转变。
公元前770年,周平王姬宜臼驾着斑驳的车马,从被犬戎摧毁的镐京(今陕西西安)迁往洛邑(今河南洛阳)。这一迁,不仅是都城的位移,更是一个时代的终结与开端——西周的“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成为过往,东周的“诸侯强并弱,政由方伯”拉开序幕。从公元前770年到公元前221年秦统一,长达550年的东周,既是“礼崩乐坏”的乱世,也是文明裂变的黄金时代。它像一面棱镜,折射出政治、经济、文化的剧烈震荡,也孕育着中国后世两千多年的制度与思想根基。
西周的政治秩序以“分封制”与“宗法制”为核心:周天子是“天下共主”,诸侯受封于周,需履行朝贡、勤王等义务;宗法制以血缘为纽带,维系“嫡长子继承制”与等级秩序,形成“天子—诸侯—卿大夫—士”的金字塔结构。然而,平王东迁后,周室衰微,“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格局迅速瓦解。
周天子的衰落:平王时期,周王室直接控制的“王畿”(天子直辖区域)从西周的“千里之地”萎缩至洛邑周围方圆数百里,财政匮乏到“天子无戏言”的尊严都难以维持——周桓王曾向鲁国求“胙”(祭祀用的肉),周襄王因没钱办丧事向诸侯乞讨(《左传·隐公三年》《史记·周本纪》)。
诸侯的崛起:春秋初期,郑庄公率先挑战周室权威,与周桓王交换质子(“周郑交质”),甚至在繻葛之战中射伤桓王(《左传·桓公五年》),开启“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的局面。随后,齐桓公以“尊王攘夷”为旗号,联合诸侯击退戎狄、抵御楚国,在葵丘之盟(公元前651年)中确立霸权;晋文公通过城濮之战(公元前632年)击败楚国,在践土之盟中被周襄王册封为“侯伯”(诸侯之长);楚庄王则以“问鼎中原”(公元前606年)的举动,公然试探周室的权威(《史记·楚世家》)。
战国的变法与集权:进入战国,诸侯不再满足于“争霸”,而是追求“兼并”。为增强国力,各国纷纷推行变法:魏国李悝变法(“尽地力之教”“平籴法”)、楚国吴起变法(“废公族疏远者”“明法审令”)、秦国商鞅变法(“废井田、开阡陌”“奖励耕战”“建立县制”)。其中,商鞅变法最彻底——通过“军功爵制”打破贵族特权,以“连坐法”强化中央控制,使秦国从“西戎小国”崛起为“虎狼之邦”(《史记·商君列传》《商君书》)。
政治裂变的评价:东周政治的核心矛盾,是“旧制度(分封制)”与“新生产力(铁犁牛耕)”的冲突。诸侯的崛起与变法运动,本质是“中央集权”对“分封制”的替代。正如钱穆在《国史大纲》中所言:“东周之世,王纲解纽,诸侯放恣,然亦正是中国古代政治从‘贵族政治’向‘官僚政治’过渡的关键期。”
西周的经济基础是“井田制”:土地归周天子所有,诸侯将土地划分为“公田”(贵族占有,农民集体耕作)与“私田”(农民份地,需先耕公田再耕私田)。然而,东周时期,铁犁牛耕的推广(《国语·齐语》记载管仲“相地而衰征”,即根据土地肥力征税)使私田产量远超公田,农民纷纷弃公田而耕私田,井田制逐渐崩溃。
土地私有制的确立:公元前594年,鲁国推行“初税亩”(“履亩而税”),承认私田合法性,按土地面积征税(《左传·襄公十五年》)。随后,各国纷纷效仿:齐国“相地而衰征”、楚国“书土田”、秦国“废井田,开阡陌”(《史记·商君列传》)。土地私有制的确立,激发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也推动了地主阶级的形成。
手工业与商业的繁荣:铁犁牛耕的推广带动了冶铁业的发展——《山海经》记载“出铁之山三千六百九十”,楚国的“宛钜铁釶”(锋利的铁剑)闻名天下(《荀子·议兵》)。纺织业也取得突破,齐国的“齐纨”、鲁国的“鲁缟”成为贡品(《左传·襄公二十九年》)。
商业的兴起是东周经济的亮点。随着“工商食官”(官府控制工商业)制度的瓦解,私商应运而生:范蠡助越王勾践灭吴后,辞官经商,“三聚三散”,被尊为“商圣”(《史记·货殖列传》);子贡(孔子弟子)“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甚至“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城市也因商业而繁荣,临淄(齐国都城)“摩肩接踵,挥汗如雨”(《战国策·齐策》),邯郸(赵国都城)“车毂击,人肩摩”(《史记·货殖列传》)。
经济变革的影响:井田制的崩溃与商业文明的兴起,标志着中国从“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过渡。土地私有制成为后世王朝的经济基础,商业的发展则推动了货币(如秦国的“半两钱”)与交通(如“驰道”)的进步。
东周是中国思想文化的“黄金时代”。随着周室衰微,“学在官府”的制度瓦解,私学兴起(如孔子“有教无类”),知识分子(“士”)从贵族附庸转变为独立的思想者。他们针对“礼崩乐坏”的现实,提出各自的解决方案,形成“百家争鸣”的局面。
儒家:仁与礼的坚守:孔子(公元前551-公元前479年)主张“仁”(“爱人”)与“礼”(“克己复礼”),希望通过恢复西周的礼乐制度,实现“天下大同”(《论语·颜渊》)。孟子(公元前372-公元前289年)继承孔子思想,提出“仁政”(“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与“性善论”(《孟子·尽心下》),强调君主的道德责任。
道家:自然与无为的智慧:老子(约公元前571-公元前471年)主张“道法自然”(《道德经·第二十五章》),认为“无为而治”是治理国家的最高境界(“治大国若烹小鲜”,《道德经·第六十章》)。庄子(约公元前369-公元前286年)则进一步提出“逍遥游”,追求精神的绝对自由(《庄子·逍遥游》)。
墨家:兼爱与非攻的理想:墨子(约公元前468-公元前376年)主张“兼爱”(“爱人若爱其身”)与“非攻”(反对战争),批评儒家的“礼”是“繁饰礼乐以淫人”(《墨子·非儒》)。他还提出“尚贤”(选拔贤能)、“尚同”(统一思想)等主张,代表了小生产者的利益(《墨子·兼爱》)。
法家:法治与集权的实践:韩非子(约公元前280-公元前233年)是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主张“法治”(“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术治”(君主的权术)、“势治”(君主的权威),强调中央集权(《韩非子·有度》)。商鞅(公元前390-公元前338年)则将法家思想付诸实践,通过“废井田、开阡陌”“奖励耕战”“建立县制”,使秦国成为战国七雄中最强大的国家(《史记·商君列传》)。
兵家:战争与谋略的艺术:孙武(约公元前545-公元前470年)的《孙子兵法》是世界上最早的军事著作,提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孙子兵法·谋攻》)、“兵者,诡道也”(《孙子兵法·计篇》)等经典思想。孙膑(孙武后代)则在《孙膑兵法》中提出“围魏救赵”“减灶计”等具体战术,成为后世军事家的必修课(《史记·孙子吴起列传》)。
百家争鸣的意义:正如侯外庐在《中国思想通史》中所言,“百家争鸣是中国古代思想的第一次大解放”。儒家的“仁”、道家的“自然”、墨家的“兼爱”、法家的“法治”,共同构成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内核,影响了后世两千多年的思想与制度。
东周的军事变化,本质是“战争目的”的转变——春秋时期,诸侯争霸的目的是“争夺霸权”(如齐桓公“尊王攘夷”),战争规模较小(如城濮之战双方兵力约3万);战国时期,兼并战争的目的是“消灭他国”,战争规模急剧扩大(如长平之战秦赵双方兵力约百万)。
春秋争霸战争:
· 城濮之战(公元前632年):晋文公为报当年楚王礼遇之恩,“退避三舍”(后退九十里),诱敌深入,最终击败楚军。此战后,晋文公确立霸权(《左传·僖公二十八年》)。
· 邲之战(公元前597年):楚庄王率军围攻郑国,晋军救援,双方在邲(今河南荥阳)交战。楚军采用“诱敌深入”战术,击败晋军。此战后,楚庄王成为“春秋五霸”之一(《左传·宣公十二年》)。
· 鄢陵之战(公元前575年):晋楚为争夺郑国,在鄢陵(今河南鄢陵)交战。晋军采用“分兵击弱”战术,击败楚军。此战后,晋楚两国都因国力消耗过大,逐渐失去霸权(《左传·成公十六年》)。
战国兼并战争:
· 桂陵之战(公元前354年):魏国围攻赵国邯郸,齐国采用“围魏救赵”战术,派孙膑率军进攻魏国都城大梁,在桂陵(今河南长垣)伏击魏军,生擒庞涓(《史记·孙子吴起列传》)。
· 马陵之战(公元前341年):魏国再次进攻韩国,齐国采用“减灶计”,诱使魏军追击,在马陵(今山东莘县)设伏,万箭齐发,击杀庞涓(《史记·孙子吴起列传》)。此战后,魏国从此衰落。
· 长平之战(公元前260年):秦赵为争夺上党(今山西长治),在长平(今山西高平)交战。秦军采用“诱敌出击”战术,将赵军围困46天,最终坑杀降卒40万(《史记·白起王翦列传》)。此战后,赵国元气大伤,东方六国再无力抵御秦国的进攻。
军事制度的变化:
· 兵源:春秋时期,士兵主要是贵族(“国人”),“野人”(平民)没有当兵的权利;战国时期,各国推行“征兵制”(如秦国“什伍连坐”,凡15岁以上男子都要服兵役),兵源大幅增加。
· 武器:春秋时期,武器主要是青铜兵器(如戈、矛、剑);战国时期,铁兵器(如铁剑、铁戟)逐渐取代青铜兵器,弩(“远射利器”)也广泛应用(《荀子·议兵》“宛钜铁釶,惨如蜂虿”)。
· 战术:春秋时期,战争主要采用“车战”(双方战车对阵);战国时期,“步战”“骑战”逐渐取代“车战”,战术更加灵活(如“围魏救赵”“减灶计”)。
战争的影响:兼并战争虽然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如长平之战坑杀降卒40万),但也加速了统一的进程。正如《史记·六国年表序》所言:“秦取天下多暴,然世异变,成功大。”
东周的外交,本质是“利益的博弈”。春秋时期,外交的核心是“尊王攘夷”(如齐桓公联合诸侯抵御戎狄);战国时期,外交的核心是“合纵连横”(六国联合抗秦称为“合纵”,秦国分化六国称为“连横”)。
春秋外交:
· 葵丘之盟(公元前651年):齐桓公召集诸侯在葵丘(今河南民权)会盟,周襄王派宰孔参加,承认齐桓公的霸权。盟约内容包括“不准更换太子”“不准以妾为妻”“不准随意筑城”等(《史记·齐太公世家》)。
· 践土之盟(公元前632年):晋文公在城濮之战击败楚军后,召集诸侯在践土(今河南原阳)会盟,周襄王亲自参加,册封为“侯伯”(《左传·僖公二十八年》)。
战国外交:
· 合纵:苏秦(公元前337-公元前284年)提出“合纵”策略,联合燕、赵、韩、魏、齐、楚六国抗秦。公元前334年,苏秦佩六国相印,率六国联军进攻秦国,至函谷关(今河南灵宝)而还(《史记·苏秦列传》)。
· 连横:张仪(公元前378-公元前309年)提出“连横”策略,分化六国。他先说服魏国“背合纵而事秦”,再出使楚国,以“商於之地六百里”(今河南淅川)为诱饵,诱使楚国与齐国断交,最终楚国失去齐国的支持,被秦国击败(《史记·张仪列传》)。
· 远交近攻:范雎(公元前255-公元前225年)提出“远交近攻”策略,主张秦国与远方的齐国、燕国交好,进攻邻近的韩国、赵国、魏国。这一策略成为秦国统一六国的核心战略(《史记·范雎蔡泽列传》)。
外交变化的评价:东周的外交,从“尊王攘夷”的道德主义,转变为“功利主义”的利益博弈。合纵连横、远交近攻等策略,不仅影响了战国时期的国际关系,也成为后世外交的经典案例(如现代国际关系中的“联盟”“制衡”)。
东周时期,人口数量呈现“稳步增长”的趋势。据葛剑雄《中国人口史》第一卷统计,春秋初期(公元前770年)全国人口约1000万,战国末期(公元前221年)约2000万,增长了一倍。
人口增长的原因:
· 农业发展:铁犁牛耕的推广提高了粮食产量,使单位面积土地能养活更多人口(如战国时期,每亩土地产量从西周的1石增至2石)。
· 医疗进步:《黄帝内经》(成书于战国时期)的出现,标志着中国古代医学的成熟,疾病的治疗能力提高,人口死亡率下降。
· 政策鼓励:各国为增强国力,纷纷鼓励生育(如秦国“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强制分家,增加户数;齐国“令民男二十而室,女十五而嫁”,提前结婚年龄)(《商君书·分户令》《国语·齐语》)。
人口流动的特点:
· 人才流动:各国为争夺人才,纷纷推出“招贤令”(如燕国“黄金台”招贤,齐国“稷下学宫”招纳学者)。“楚材晋用”(楚国的人才被晋国所用)成为当时的普遍现象(《左传·襄公二十六年》)。
· 百姓流动:为躲避战争或寻找更好的生活,百姓纷纷迁移(如“三晋之民”迁往秦国,因为秦国“田广人稀”,能获得更多土地;“齐民”迁往燕国,因为燕国“地大物博”)(《商君书·徕民》)。
人口变化的影响:人口增长为各国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与兵源,推动了经济与军事的发展;人口流动则促进了文化的交流(如“楚文化”与“中原文化”的融合),加速了民族的融合(如戎狄、蛮夷逐渐融入华夏族)。
西周时期,周天子的疆域“溥天之下,莫非王土”(《诗经·小雅·北山》),包括今陕西、河南、山西、山东、河北、湖北等地区。东周时期,周天子的“王畿”(直辖区域)逐渐萎缩,而诸侯的疆域则不断扩大。
周天子的王畿萎缩:
· 平王东迁后,王畿仅剩下洛邑周围方圆千里(今河南洛阳一带)。
· 春秋时期,周天子先后失去了温(今河南温县)、原(今河南济源)等土地,王畿缩小至方圆数百里。
· 战国时期,周天子的王畿进一步缩小至洛邑周围数十里,成为“附庸”(《史记·周本纪》)。
诸侯的疆域扩张:
· 齐国:齐桓公时期,“东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今山东临朐),北至无棣(今山东无棣)”(《史记·齐太公世家》)。
· 楚国:楚庄王时期,“南卷沅湘(今湖南一带),北绕颍泗(今安徽一带),西包巴蜀(今四川一带),东裹郯邳(今江苏一带)”(《史记·楚世家》)。
· 秦国:秦穆公时期,“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史记·秦本纪》);秦惠文王时期,则灭巴蜀(今四川一带),扩至西南。
· 晋国:晋文公时期,“晋地南至河(今河南黄河一带),北至燕代(今河北一带),西至秦(今陕西一带),东至齐(今山东一带)”(《史记·晋世家》);战国时期,晋国分裂为韩、赵、魏三国,疆域进一步扩大。
疆域变化的意义:诸侯的疆域扩张,不仅扩大了华夏族的生存空间,也促进了与周边民族(如戎狄、蛮夷)的融合,为秦统一六国奠定了疆域基础。
周人的图腾是“玄鸟”(黑色的鸟),这一信仰继承自商族(《诗经·商颂·玄鸟》“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周人认为,玄鸟是“天命”的象征,是周人祖先的起源(《诗经·大雅·生民》“姜嫄践巨人迹,生后稷”,后稷是周人的始祖)。
随着周人势力的扩大,玄鸟逐渐演变为“凤凰”(《诗经·大雅·卷阿》“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凤凰是“百鸟之王”,象征着“吉祥”“尊贵”“权力”,成为周人身份的象征(如周天子的礼服上绣有凤凰图案)。
信仰的变化:
· 天命观的转变:西周时期,周人相信“天命”(“天命靡常,惟德是辅”,《尚书·周书·蔡仲之命》),认为君主的权力来自“天”,但“天”会根据君主的“德”来决定是否保留其权力。东周时期,天命观逐渐转变为“天人感应”(“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左传·僖公五年》),认为“天”会通过自然灾害(如地震、旱灾)来警告君主。
· 祖先崇拜的强化:周人非常重视祖先崇拜,认为祖先的灵魂能保护后代(《周礼·春官·大宗伯》“以吉礼事邦国之鬼神示”)。春秋时期,诸侯也开始祭祀祖先(如鲁国“郊祭”,祭祀周公),甚至祭祀天地(如楚庄王“问鼎中原”,想祭祀天地)(《史记·楚世家》)。
图腾与信仰的意义:玄鸟与凤凰的传承,不仅是周人身份的象征,也是华夏族“文化认同”的核心。祖先崇拜与天命观的结合,形成了中国古代“敬天法祖”的传统,影响了后世两千多年的宗教与文化。
东周是中国古代历史的“转型期”:
· 政治上,从“分封制”向“中央集权制”过渡;
· 经济上,从“井田制”向“土地私有制”过渡;
· 文化上,从“学在官府”向“私学兴起”过渡;
· 军事上,从“争霸战争”向“兼并战争”过渡;
· 民族上,从“华夏族”向“中华民族”融合过渡。
正如司马迁在《史记·六国年表序》中所言:“春秋之后,陪臣秉政,强国相王;以至于秦,卒并诸夏,灭封地,擅其号。”东周的“礼崩乐坏”,不是文明的衰落,而是文明的裂变——它孕育了中央集权的萌芽、商业文明的兴起、百家争鸣的思想,为秦统一六国奠定了基础,也为后世两千多年的中国文明奠定了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