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投靠刘备时,几乎没有建立什么显著战功,却被授予极高的官爵:骠骑将军、领凉州牧以及斄乡侯。在册封文书中,刘备给出的理由是:马超在北方威望显著,声名和武力兼具,因此才委以重任,希望他能在万里疆土上为百姓解除痛苦。
马超是否真讲信义,熟悉《三国志》等史料的读者自有判断。说他在刘备手下毫无建树并不全面,因为在建安二十二年冬十月到次年三月之间,他确实曾与张飞联手对阵曹洪、曹休于下辨。结果不甚理想:任夔被曹军斩杀,张飞与马超败退至汉中,撤军途中,吴兰又被氐人首领强端所歼灭。可见马超虽有参与,但结果并不光彩。
《三国演义》对此战几乎轻描淡写,还刻意改动细节:小说中张飞似乎未参战,马超虽然损失任夔,却固守下辨,令曹洪无功而返。实际上,作者罗贯中在撰写时还颠倒了马超反叛与马腾遇害的时间关系,并将张飞巴西破张郃的战事移至下辨之后,甚至编排成张郃被张飞击败后狼狈逃窜,曹洪怒而欲斩张郃。这些内容与史料完全不符。
史实表明,张飞与马超联手在下辨一战是败仗。这说明他们两人之合力,并未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倘若按照演义的描述,似乎不论张飞还是马超单独领兵,都能轻松取胜曹洪曹休。这显然是文学加工后的夸张。
从军事能力和地位来看,张飞和马超的确远超曹洪曹休。前者是蜀汉阵营的二号、三号将领,而曹洪不过是都护将军,曹休在当时也只是骑都尉,在曹魏阵营中的地位远低于乐进、于禁等“四方将军”。理论上,蜀汉强将并肩作战,不该败于曹魏偏师。然而,正如《孟子》所言:“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下辨之战中,张飞马超虽占据地利,兵力对比也并非悬殊,却仍然败北。
《孙子兵法》早有论述:兵力若不足十倍,则难以围攻;不足五倍,则不能贸然强攻。曹军在下辨并无绝对优势,反倒是张飞马超采取守势,“屯下辨”“屯固山”,意图阻断曹军退路,说明其处境并不被动。但战果仍不理想,这就要归因于“人和”的缺失。
小说中,张飞与马超在葭萌关大战后惺惺相惜,结为兄弟般的情谊。但史实却残酷得多。马超投靠刘备时孤立无援,是刘备秘密给予兵马支持,才使他在成都北城屯驻,形成声势。成都的陷落是大势所趋,马超只是压垮刘璋的最后一根稻草,而非决定性因素。因此,他在刘备入川过程中并无关键贡献。
刘备为了招揽马超,给予极高礼遇,关羽极为不满,张飞的态度虽未见于史书,但也未必友善。《三国志》有记:“飞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在张飞眼中,马超既失势,又在汉中名声不佳。张鲁手下甚至有人评价:“连亲人都不顾,怎能爱别人?”可见马超在士人群体中的口碑并不好。张飞或许敬重有德之士,但不会对马超抱有信任。
更复杂的是,刘备并未明确下辨之战的主次将。马超时任平西将军,都亭侯;张飞则是征虏将军、巴西太守,新亭侯。爵位高下差别微妙,使得两人之间很难形成明确的指挥关系。史载“超羁旅归国,常怀危惧”,说明马超在刘备阵营始终缺乏安全感,而张飞又谨慎防备。两人同心协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反观曹军,曹洪曹休乃叔侄同心,事先得曹操授意,表面上曹洪挂帅,实则由曹休主导指挥。这样的分工避免了内耗。相较之下,张飞马超因猜忌而缺乏合作,还未交锋,实际上已经输了气势。
因此,下辨之战的失利并不令人意外。令人遗憾的是,若刘备只派张飞或马超单独率军,或许结果未必如此憋屈。由此还衍生三个耐人寻味的问题:刘备究竟如何定位张飞与马超的主次?若只派马超独自前往,刘备会否放心?假如马超获胜,他是否还会安于屈居刘备之下?这些问题,成为下辨之战留给后世的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