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南岛的抗日史册里,琼崖纵队的铁血征程早已为人熟知,但鲜少有人知晓,这支扎根热带丛林的队伍中,曾活跃着一群金发碧眼的战士 —— 他们组成的 “洋人支队”,由英军少校担任队长,政委却是一位手握笔杆的报社社长。这支特殊队伍的诞生,并非刻意安排,而是抗日战争时期国际反法西斯力量在绝境中并肩的必然结果,每一个细节都藏着战火淬炼的情谊与坚守。
一、绝境相逢:一场 “误打误撞” 的救援
1939 年,日军铁蹄踏遍海南岛,将这里打造成 “掠夺资源的后方基地”。为修建崖县机场、开采田独铁矿,日军急需大量劳力,可琼崖纵队早已将岛上青壮年转移至深山,日军只得将目光投向东南亚战场的战俘。太平洋战争爆发后,20 余万英美荷盟军官兵沦为日军俘虏,其中一部分被押往海南,成了 “无人权的苦力”—— 他们每天清晨被押往工地,赤足踩在 60℃的砂石上挖掘铁矿,日均劳作 16 小时,仅靠一碗稀米汤充饥。疟疾、痢疾在战俘中肆虐,倒下的人会被直接拖去荒野,连简易的掩埋都没有,丛林里时常传来绝望的呻吟。
琼崖纵队司令冯白驹始终紧盯日军运输线。1942 年秋,一份情报传来:“一列从八所开往石碌铁矿的火车,满载军火”。冯白驹当即率队设伏,深夜的铁轨旁,战士们屏息等待,随着一声巨响,炸药引爆,车厢脱轨,日军守卫很快被击溃。可当战士们撬开车厢铁锁时,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愣住 —— 没有预想中的弹药箱,只有几十名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战俘,他们有的用英语喊着 “Freedom(自由)”,有的用荷兰语哭求 “Help(救命)”,布满血污的双手紧紧抓着战士们的衣角,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渴望。
“救还是不救?” 战士们陷入两难。当时琼纵自身常面临断粮,多一张嘴就多一份负担;可若将战俘放走,日军岗哨遍布全岛,他们不出三日便会被抓回,等待的只会是更残酷的折磨。冯白驹看着战俘们浮肿的双腿、干裂的嘴唇,想起日军对海南百姓的暴行,斩钉截铁地说:“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日本人的受害者,我们不能不管!” 他当即发电请示上级,很快收到回复:“尽国际主义义务,援助盟军战友,共抗日寇。”
二、临危受命:报社社长的 “跨界转型”
战俘中,不少人曾是经验丰富的士兵,他们攥着断裂的刺刀,用手势比划着 “要打仗”—— 日军的折磨让他们燃起复仇的怒火,渴望拿起武器重返战场。可现实难题接踵而至:语言不通,英美士兵熟悉的阵地战战术,在海南密不透风的丛林里根本无法施展;生活习惯差异巨大,战士们吃惯的野菜野果,战俘们起初难以下咽。要让这支 “异国队伍” 融入琼纵,必须有人搭建起沟通与管理的桥梁。
冯白驹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抗日新闻》社社长李英敏。这位广西北海人毕业于中山大学法学院,早年在教会学校学过英语,虽算不上流利,却是琼纵里 “最懂洋文” 的知识分子。当冯白驹找到他,提出让他担任 “洋支队” 政委时,李英敏当场摆手:“司令,我只会说‘yes’和‘no’,连完整的句子都讲不明白,哪能管好一群洋兵?” 冯白驹拍着他的肩笑道:“革命哪有天生会的?你懂政策、有耐心,这担子只有你能挑。”
李英敏最终带着妻子邝雪莹 —— 一位经验丰富的报务员,背着电台与字典来到战俘营地。第一次见面,他本想热情地说 “Welcome to join us(欢迎加入我们)”,却误说成 “Welcome to jump us”,逗得战俘们哈哈大笑。可正是这份笨拙的真诚,打破了彼此的隔阂。此后,李英敏成了 “全能翻译”:白天用手势加单词,教战俘辨认可食用的野菜、躲避毒蛇;夜晚借着篝火,一边翻字典一边讲解抗日形势;邝雪莹则负责用电台传递情报,偶尔还要帮着翻译盟军的电报。在他的协调下,战俘们渐渐放下戒备,开始学着适应丛林里的战斗与生活。
三、战火磨合:从 “英式战术” 到 “游击默契”
“洋支队” 的第一任队长,是战俘们民主选举出的英军参谋约翰。这位被战士们戏称 “约翰牛” 的少校,有着扎实的阵地战经验,上任后便按照英军条令训练队伍:要求士兵们列队站好,讲解如何挖掘战壕、排列火力线,还在地上用树枝画出复杂的攻防阵型。可海南的丛林里,树木遮天蔽日,战壕挖了半米就碰到岩石,整齐的队伍一进树林便散成了 “散兵游勇”,几次训练下来,约翰急得直跺脚。
李英敏看在眼里,拉着约翰去观摩琼纵的伏击训练。他指着一棵大榕树,让战士演示 “树上埋伏、树下突袭” 的技巧;又带着他们钻进茅草丛,教他们 “趴在地上不动,利用落叶伪装”。约翰起初不以为然,直到洋支队参与第一次实战 ——1943 年初,他们配合琼纵在石碌铁矿运输线设伏,十几名战士趴在草丛里,等日军卡车靠近后突然开火,仅用 5 分钟便结束战斗,零伤亡缴获了一批粮食与弹药。战斗结束后,约翰由衷地竖起大拇指:“Guerrilla is amazing!(游击战太厉害了)”
从此,洋支队形成了独特的 “互补战术”:洋战士教琼纵士兵校准迫击炮、修理步枪,还带来了精准的射击技巧;琼纵战士则带他们熟悉地形,教他们用芭蕉叶搭建雨棚、用野藤编织草鞋。有一次战斗中,美军士兵汤姆发现日军迫击炮阵地后,立刻用英语向李英敏报告,琼纵战士则带着他们绕到敌后,成功摧毁了阵地;而在一次日军搜山时,琼纵老战士阿福拉着汤姆躲进白蚁穴,躲过了敌人的搜查。这种跨越语言的默契,在一次次战斗中愈发深厚。
遗憾的是,1943 年秋,约翰在掩护百姓转移时不幸中弹牺牲。战士们在他的坟前插了一块木牌,用中英文写下 “约翰少校 —— 我们永远的战友”。此后,一位出身西点军校的美军少校接过队长职务,他更懂灵活作战,带领洋支队多次突袭日军补给线,还亲自带人炸毁了日军的一处物资仓库,“洋支队” 的名字也因此被写入日军的情报报告中。
四、跨国情谊:从战俘到 “战友家人”
随着 “洋支队” 的名气渐长,越来越多 “特殊战士” 加入进来。其中最特别的,是几位台湾籍日本兵 —— 他们本是被强征入伍的中国人,不愿替日军打仗,深夜冒着生命危险逃出军营,找到琼纵时,身上还穿着日军的军装。起初,琼纵战士们对他们充满戒备,有人甚至握紧了枪,可当这些台湾兵用闽南语说出 “我们是中国人,不想打自己人” 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李英敏给他们换上灰布军装,让他们加入洋支队。这些台湾兵熟悉日军的战术与口令,成了 “特殊情报员”:他们能准确判断日军的行军路线,还教大家说简单的日语,方便侦察时伪装。有一次,他们假扮成日军士兵,混进岗哨附近,摸清了敌人的火力布置,帮洋支队顺利完成了偷袭任务。
1944 年夏,美军一架战机在三亚上空被日军高射炮击中,三名飞行员跳伞落入丛林。琼纵战士发现他们时,飞行员们正躲在山洞里,身上满是擦伤。洋支队迅速将他们接回营地,汤姆用英语与他们交流,邝雪莹则通过电台联系美军总部。几天后,美军飞机在指定地点投下了物资 —— 不仅有罐头、药品,还有全新的美式冲锋枪。当战士们摸着崭新的枪身时,飞行员激动地说:“这是盟军给我们的支援,也是对你们的感谢!”
五、告别与铭记:跨越国界的战友情
1945 年 8 月 15 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消息传到海南丛林。洋支队的战士们与琼纵战友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有人哭,有人笑,不同语言的欢呼声响彻山林。欢乐过后,离别的愁绪渐渐涌上心头 —— 洋战士们要回国了。
琼纵为他们举行了简单却隆重的送别仪式。战士们把自己舍不得吃的腊肉、亲手编织的草帽塞进他们的背包;李英敏拿出一本笔记本,让每个人写下名字和家乡地址:“不管以后身在何处,都别忘了,海南的丛林里,有你们的战友。” 美军少校握着冯白驹的手说:“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在最黑暗的日子里,是中国战友给了我们希望。”
抗战胜利后,琼纵礼送洋战士们分批回国。这些老兵回到祖国后,纷纷写信给中国驻当地使馆,讲述琼崖纵队的义举。重庆谈判期间,周恩来总理收到了多封来自英美老兵的感谢信,信中都提到了 “洋支队”—— 这支诞生在战火中的特殊队伍,成了国际反法西斯合作最生动的见证。
如今,海南岛的丛林早已恢复宁静,但 “洋支队” 的故事仍在流传。那些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战士,曾在这片土地上并肩作战,用鲜血证明:反抗侵略、追求和平,是全人类共同的信念。而李英敏与约翰的 “战术之争”、汤姆与阿福的生死相救,也成了跨越国界的友谊中,最温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