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月,北平实现和平解放,这一事件标志着华北战事的彻底结束。然而,就在此时,远在绥远的董其武却内心忐忑不安,情绪如同坐针毡一般难以平复。很多人对此感到困惑,为什么傅作义在北平发动起义时,偏偏抛下了绥远的部队?毕竟傅作义在绥远深耕多年,且当时担任国民党绥远省政府主席兼保安司令的董其武,还是他的亲密部将。
实际上,傅作义并非不愿意将绥远部队纳入起义阵营,而是客观条件使得他无法做到。绥远虽是傅作义多年来引以为傲的根据地,但形势错综复杂。当时绥远的驻军中,还存在大量直接效忠蒋介石的军队以及不受控制的特务分子,他们在绥远有着一定的势力和影响力。很多傅系将领受到这些势力的牵制,不愿意参与起义。以孙兰峰和刘万春为例,两人最初均坚决反对起义。
孙兰峰带领的第九兵团残部是从张家口撤退到绥远的,属于绥远驻军中战斗力最强悍的一支队伍。若想确保起义顺利进行,争取孙兰峰的支持尤为关键。幸运的是,傅作义亲自前往绥远出面劝说,才逐渐打消了孙兰峰的疑虑。恰逢新政协召开,孙兰峰还作为代表参加了会议。
至于刘万春、鄂友三等人,则在起义后不久受到特务的拉拢,企图策划叛乱。最终,刘万春在董其武的求情下被判有期徒刑,而鄂友三则被处以枪决。事实上,在绥远起义前,傅作义与邓宝珊做了大量准备工作,亲自会见并劝说多位将领,最终促成了绥远的和平起义。
不过,即使起义成功,绥远地区依然处于动荡不安的状态。1950年5月,驻扎在西公旗西滩的绥远起义部队卢万惠团中,400余名骑兵突然叛乱。黎明时分,这支叛乱部队突袭了安北县,残忍杀害了县长和公安局局长,抢走了大量枪支和马匹,随后向西逃窜。叛匪在逃窜途中,沿路屠杀无辜百姓,这一消息迅速传到了绥远军区。
值得一提的是,绥远军区成立于1949年5月,由绥蒙军区与第八军合并组建,姚喆任司令员。起义后,绥远设立了军政委员会及新的军区。由于军事机关合并复杂,且起义人员思想多样,中央决定任命傅作义为绥远军政委员会主席,同时兼任军区司令。乌兰夫、董其武、孙兰峰和姚喆被任命为副司令员。
卢万惠团叛乱后,绥远军区迅速派遣部队平叛。但叛军熟悉地形,且骑兵机动灵活,我军多次出动都未能抓获。副司令员姚喆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派出原起义官兵参与平叛。第一个被想到的是起义将领安恩达,他曾是傅作义部骑兵第五旅旅长,后任37军骑兵旅旅长。
实际上,安恩达在起义前曾多次与我军交战,尤其是在大同、集宁战役中,他率骑兵在大青山与晋绥军区骑兵旅鏖战了40余天,双方伤亡惨重。即使他后来起义,许多解放军指战员心里依然难以释怀。安恩达本人也是个纯粹的军事人,不擅政治,但能看清大势。他深知国民党日趋腐败、败局已定,对起义内心有顾虑。
绥远起义前,傅作义曾召集旅以上高级将领,亲自劝说,安恩达亦在其中。傅作义告诫他,国民党已无救,唯有共产党才能赢得人心。事后,傅作义再次单独见安恩达,言辞诚恳,使安恩达渐渐认识到和平起义是唯一出路。回到骑兵旅后,安恩达与全旅官兵坦诚交流,大家一致决定响应起义通电,纷纷签字支持。
姚喆点名安恩达出马平叛,既因其熟悉地理环境,也因其曾多次参与平叛,有“平叛专家”美誉。安恩达起义后,还参加了军区组织的学习班,亲眼见到曾经的对手、解放军军官们与他们亲切交谈,更坚定了他对起义道路的信念。
然而,安恩达刚结束学习回部队不久,1950年2月,原傅部111师副师长庞茂卿带领一个团叛逃。得知此事,安恩达内心十分沉重,刚刚学习完便遇此变故,令他难以释怀。“我们怎么办?”他焦虑地问军长张世珍。张世珍目光坚定,告知他高政委高克林的指示,命他率骑兵两个团在拂晓前包围叛军,步兵随后支援。
安恩达感受到解放军的信任,立刻答应,并迅速组织9团和10团出动。军长张世珍亲自送他回部队。部队中,许多起义干部围着他询问情况,安恩达耐心传达党的政策,强调过去错误一律不追究,大家听后纷纷表示愿意听从共产党指挥。
出发途中,安恩达率部遭遇叛军重机枪连阻击,他果断下令9团下马绕侧翼迂回,不到一小时便缴获敌重机枪,随后继续追击。前方突然传来枪声,叛军派人联络,安恩达了解到多数被庞茂卿骗出的士兵根本不知情,战斗迅速爆发,庞茂卿最终在混战中身亡。
尽管情况初步明朗,安恩达仍派人调查,确认事实后令部队集结驻地,等待军区处理。庞茂卿叛逃事件中,安恩达表现出色,赢得军区领导高度赞扬。此后他多次参与平叛行动,几乎每次都圆满完成任务,因此获得“平叛专家”的称号。
1950年10月1日,安恩达受邀赴北京参加国庆观礼,活动结束后,中央领导接见观礼代表。贺龙总司令握手时笑称:“你就是我的老对手吧,当年大青山和集宁的激战打得真凶啊。”安恩达谦虚回应:“我走了三十多年的弯路,对人民犯下不少罪行。”贺龙挥手表示:“那时候各为其主,你打仗确实厉害。今后要好好为人民军队效力。”安恩达郑重地点头。
卢万惠团叛乱时,军区再次指定安恩达出马。不过这次行动遇到意外阻力。军区命令安恩达率骑兵第一师第三团出动,然而第三团的官兵对他的指挥心存疑虑,毕竟他们是解放军队伍,根正苗红。回顾历史,骑兵第一师源自西北野战军第八纵队骑兵旅,前身为晋绥军区骑兵旅,这支队伍当年与安恩达率部曾多次血战大青山,双方伤亡惨重。部分战士听说由安恩达指挥,难掩抵触情绪,甚至有人冷言冷语:“那个姓安的,血债累累,还清了吗?”
安恩达带着直属的400多名骑兵先行出发,三团内部情绪依旧复杂。师政委李佐玉得知情况后,亲赴三团做思想工作。当着全体官兵面,他掀开上衣,露出腹部长达三寸的伤疤:“这是国民党兵砍的伤痕,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可是,我们共产党讲信用,安旅长既然觉悟,过去的事就翻篇。现在他是咱们的高级干部,革命军人必须服从命令,服从大局。”李佐玉的真情流露打动了战士们,大家终于释怀。
随后,安恩达率三团猛攻卢万惠团,叛军大败,逃入深山。考虑到强攻可能带来惨重伤亡,安恩达选择劝降。迫于我军强大压力,卢万惠终于同意投降。但他心机深沉,自恃兵力,仍密谋“东山再起”。接下来两个月里,他与当地地主、土匪、特务勾结,散布谣言,反对我党领导,成为绥远起义中的毒瘤。
当时,卢万惠团三分之一兵力常年不在驻地,游走各处,有时串联,有时打家劫舍,难以彻底清除。经过慎重考虑,军区决定再次请安恩达出马。安恩达当着军区首长面,提出三点策略:
一、由于叛军分散,解决难度大,需缓冲约十天,于7月19日前后一举清剿;
二、利用卢万惠“官迷”心理,将其团编为军直属骑兵团,借机调集部队,再以清点武器为由全面缴械;
三、军部发电报给谷耀武副旅长,要求其在剿匪行动中解散卢万惠团中的陈永胜连武装。
安恩达的计策奏效,卢万惠误以为自己权势大增,乐于配合,约定7月19日集中部队,军区清点装备。缴械后,安恩达宣布命令:“团以上官员集中军训队学习,排以下官兵集中旅集训队,计划三个月,期满后官复原职,枪马归还。希望大家改过自新,好好学习。”
卢万惠只能苦涩接受。7月20日,他和副团长、参谋长及三名连长被安恩达秘密押送军部,经审判后因罪行累累被处决。其余官兵经教育后被分散至各部队。至此,在安恩达的指挥下,叛军被轻松剿灭。
安恩达随后随36军参加剿匪和平叛任务,还赴抗美援朝战场负责机场建设和后方警戒。退役后,他历任建工部华北总公司经理、第二工程局副局长、八局八公司经理、内蒙古第二建筑公司副经理等职。为国家建设贡献毕生心力,深受包头市民爱戴。多次当选内蒙古自治区及包头市人大代表,1959年起连续担任包头市政协副主席。1986年6月24日,安恩达于包头去世,享年8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