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当上湖广总督后,有一次准备出行,特意先让母亲上轿。
谁知刚要转身,他瞥见轿帘下露出母亲一双没有缠过的大脚,当场愣住了。
他轻声提醒:“娘,您把脚收进去吧,露在外面不好看……”
话音刚落,老太太一瞪眼:“不孝子!你爹都没嫌我脚大,你倒觉得碍眼了?”
李鸿章一时语塞,只得哈腰赔不是,从此再没提过这茬。
权倾朝野的一品大员,调兵遣将不在话下,却唯独对母亲低眉顺眼、言听计从。
而这个母亲,既非贵胄出身,也无书香门第的背景,甚至是李家祖父在雪地里捡来的一个“麻脸丫头”。
可正是这个女子,拉扯出六个封疆大吏,把一个穷书生之家活生生捧成了晚清第一家族。
冬天的皖北,风雪漫天。
李殿华赶集归来,忽听雪堆中传来细弱的啼哭。
他扒开积雪,发现是个女婴,赤着身子,被人遗弃。
她发着高烧,小脸因天花布满红点,李殿华犹豫片刻,还是脱下棉衣,将她裹了起来。
靠着自家的几味草药,李家把这个命悬一线的孩子救了回来。
但病虽痊愈,那满脸的麻痕却难以抹去。
女婴长大了也是个“丑孩子”,村里人常指着她悄悄议论:“连脸都烂掉了,以后谁敢娶?”
长大后,其他女孩都裹起了三寸金莲,而她依旧一双大脚蹦跶田地,没人管她裹脚,没人给她找婆家。
但她不在意这些。
她从小跟着李家人干活,种田、喂鸡、洗衣、挑水,样样都行。
她知道,自己是被捡来的,但她也明白,既然活下来了,就得活出点人样。
李家没把她当外人,她也拿自己当李家人,从春种到秋收,手起锄头就上田;屋里灶台、屋外菜地,全靠她一个人张罗。
李殿华生了四个儿子,老大老二吊儿郎当,老三读书也不成器,他将全部的希望,压在最小的儿子李文安身上。
李文安身体不好、读书又慢,别人考秀才时,他还在啃《四书》,娶媳妇也慢,二十多岁了连门亲事都没影。
家里人一筹莫展,倒是李文安看上去对“麻脸妹妹”特别照顾。
有一回,他夜里起来看到她困得在灶边打盹,悄悄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
李殿华看在眼里,思忖片刻,心中有了主意。
与其去求媒婆,不如就让这俩孩子搭伙过日子。
他俩不是亲兄妹,又从小一起长大,互相知根知底,他对她有怜惜,她对他有感恩。
这门亲事,成了。
成婚那天没有排场、没有嫁妆,甚至没有亲戚贺喜,但她记得,他握住她手时的那句承诺:“你以后是李家的人。”
婚后,李氏每日为丈夫烧水洗衣、熬药补身,哪怕自己只吃一碗粥也要把唯一的鸡蛋留给他。
村里人说:“这丑丫头傻啊。”
她笑笑不语,继续做饭、种田、养鸡、喂猪,把整个家背在肩上。
丈夫读书,她下地干活,孩子生病,她彻夜不眠照顾。
家里没钱买保姆、请厨子、请奶娘,她一个人干四五个人的活。
她自己吃野菜剩饭,留鸡蛋给丈夫补身子。
李氏不识字,但她懂得尊重知识,李文安考秀才时,她每天在门外烧香祈福,连晚上睡觉都怕打扰他读书。
到了三十五岁,李文安终于中举,再四年后中进士,官拜刑部侍郎。
李氏没有为此洋洋得意,丈夫中举那天,她照常下地浇水。
她教孩子吃苦耐劳,不准奢靡铺张,李家后代,无论官多大,回家都得自己洗衣做饭。
她常对孩子们说:“你们读再多的书,也要先学做人。”
在她的熏陶下,李家兄弟之间和睦团结,从不争宠争利。
李鸿章从政后,也时常提及母亲教诲:“做人要稳,做事要忍。”
她的六个儿子:李翰章、李鸿章、李凤章、李鹤章、李蕴章、李昭庆,全部封官拜爵。
长子李翰章镇守两广,次子李鸿章在镇压太平天国、洋务运动中颇受重用。
三子李凤章镇守陕西,四子李蕴章出任山西道员,五子李昭庆掌管两江水师。
李鸿章做湖广总督时,将母亲接到总督府供养。
府邸宽敞,膳食精致,她却依旧早起做饭,亲手缝衣。
后来李鸿章调任直隶总督,湖广总督换成大儿子李翰章。
而老太太呢?根本不用折腾。
别人笑谈:“你们总督换来换去,老太太可不用换。”
这事传到慈禧耳朵里,老佛爷龙颜大悦,亲自赐玉如意一柄、书匾一方,题词“母仪世范”。
老太太成了清廷钦点的“天下第一母”,还在75岁那年获得特许,李鸿章请假一个月回家侍奉。
她去世那年,朝廷特批“二子扶柩”,风风光光送她归乡,安葬仪式规格堪比一品命妇。
据说当日送葬之列,从合肥城外排至县境。
百姓皆言:“这是她配得上的荣光。”
李家兴旺,不是因为祖坟冒青烟,而是因为有个好母亲。
一个“天足丑女”,照样能把后代送进紫禁城。
她这一生,从泥里来,进了庙堂,最终风光大葬。
真正的贵族,从来不靠门第,而靠家风。
她是李家的脊梁,也是晚清最不该被忽略的一位“母亲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