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

鹧鸪天·祖国沉沦感不禁

【近代】秋瑾

祖国沉沦感不禁，闲来海外觅知音。

金瓯已缺总须补，为国牺牲敢惜身？

嗟险阻，叹飘零，关山万里作雄行。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译文】

祖国沉沦危亡忍不住感叹，东渡日本寻找革命同志。国土被列强瓜分需要收复，为国家敢于牺牲自己的身体。

叹路途之艰险梗塞，感慨自身漂泊无依。虽然远隔万里也要赴日留学。不要说女子不能成为英杰人物，我墙上的宝剑每天夜里都在鞘中作龙吟。

【注释】

1. 沉沦：沉没，危亡的意思。
2. 不禁（jīn）：忍不住。
3. 海外：指日本。作者曾东渡日本留学。
4. 知音：这里指革命同志。
5. 金瓯（ōu）已缺：指国土被列强瓜分。《南史·朱异传》：“我国家犹若金瓯，无一伤缺。”金瓯：金的盆盂。比喻疆土之完固。亦用于指国土。
6. 嗟（jiē）险阻：叹路途之艰险梗塞。
7. 叹飘零：感慨自身漂泊无依。
8. 关山万里：指赴日留学。《木兰诗》：“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
9. 作雄行：指女扮男装。
10. 英物：杰出的人物。
11. 龙泉：宝剑名：雷焕于丰城狱基掘得二剑， 一名龙泉，一名太阿。晋王嘉《拾遗记·颛顼（xū）》：“（颛顼）有曳影之剑，腾空而舒，若四方有兵，此剑则飞起指其方，则剋伐，未用之时，常于匣里，如龙虎之吟。”

【赏析】

这首词是秋瑾于光绪三十年(1904)赴日留学时所作。后来秋瑾被捕时，官府从她家搜出这首词稿，定为“罪状”之一。可见此词反帝反封建的锋芒毕露，豪气逼人！

词一开首，就以“祖国沉沦感不禁”一句兀然振起。“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当“祖国沉沦”之际，作为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女中豪杰，秋瑾不禁无限感慨，悲愤万分。她毅然打破封建礼教的枷锁，离家出走，东渡日本，“闲来海外觅知音”，以探求救国救民的真理，寻找志同道合的同志，表现出不同于一般女性的阔大胸怀和英雄气概。正如她在《满江红》词中所表达的：“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所谓“闲来”，并非一般意义的无事闲处，而是指封建宗法礼教对女性的禁锢，是她不幸婚姻造成的沉重伤痛和困惑彷徨，亦即她在《精卫石》弹词中所说的“知己不逢归俗子，终身长恨咽深闺”。面对着列强瓜分神州，金瓯残缺不全，台湾与辽东半岛已被侵占的严酷事实，词人慷慨陈词：“金瓯已缺总须补，为国牺牲敢惜身？”进一步抒写了她抗击列强，救补金瓯的伟大抱负。

下片重点描绘自己作为巾帼英雄仗剑而起，万里雄行的壮声英慨。进行民主革命，反帝反封建，同时就要争取妇女解放。在封建社会里，一个女子要投身革命，远行海外，谈何容易！所以，换头一开始，就“嗟险阻，叹飘零”。这是作者经历了多少险阻困厄和飘零苦辛后发出的深沉嗟叹！但是，激进的女侠，甘愿以身报国，认定“粉身碎骨寻常事”，这些险阻飘零又何惧哉！它们只会更加激励她抗争救亡、澄清神州的豪情斗志。为寻求救国真理，秋瑾打破丈夫的经济封锁，冲出封建家庭的牢笼，东渡日本，“关山万里作雄行”，表现了刚毅果敢的英豪气概，犹如巾帼英雄花木兰再世。词人宣告：“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英物”，即英雄人物。“龙泉”，即龙泉宝剑，“壁上鸣”，是壁上剑鸣思战斗。这“休言”二句，是对几千年来重男轻女的封建观念的否定，是代表妇女发出的不让须眉、渴望战斗的豪壮宣言！作者在其它诗词中还一再宣告：“漫言女子不英雄，万里乘风独向东”，可与本篇对读。秋瑾从日本回国后，即投身民主革命，特别是从事妇女解放运动。其革命决心，早已于此词见出端倪。

这首词直抒胸臆，唱出了中国最初的民主革命及妇女解放运动的最强音；表现了女中英杰以身许国、以死自誓的爱国精神；成功地塑造了一个拔剑而起、誓补金瓯的女侠的光辉形象。全词具有侠气雄风、壮声英概，读后令人奋起。

【背景】

中日甲午战争后，清朝帝国已经岌岌可危、风雨飘摇。为了寻找革命道路，1904年（光绪三十年），词人赴日留学，并在日本加入了光复会、同盟会，从此走上救亡图存的革命道路。该词为赴日不久的作品，创作时间约为190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