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沈烨婷 郁馨怡

通讯员 沈婷

农民也能吟诗作画。

漫步在嘉兴市秀洲区的乡村，你会发现，构图新颖、色彩明快的画作出现在农家的墙壁上、廊庑下，乡村里还隐藏着一间间看似不起眼的农民画工作室，里面展陈的画作却屡屡走出国门，去国外参展。

农民画，这一源自中国江南水乡的民间艺术瑰宝，是秀洲的一张文化名片。自1983年首批农民画作者集结以来，秀洲已发展农民画骨干作者140多名，后备人才1800多名。一代又一代农民画画家，从庄稼地里走出，在全国乃至国际崭露头角。

9名青年点燃燎原之火

7月的一个傍晚，在秀洲区油车港镇合心村，天边挂着鲜亮的晚霞，插完秧的农民准备回家。不远处的农家里，79岁的汤阿银满头银发，身前是画架，正用大红大绿的色块绘一幅夏日农忙图。

从笔都不会握，到作品入选全国农民绘画展，从未上过学的汤阿银，只用了1年。2009年，她和跳广场舞的小姐妹一起报了农民画培训班。有绣花功底的汤阿银，对事物的把握格外细腻。第二年，她画的三根黄瓜被浙江美术馆收藏，从杭州领回2000元奖金，汤阿银至今回想起来，眉梢上透着喜庆。

每年夏天，趁着农活暂歇，秀洲区农民画培训班就会如约而至。无论年龄、无论职业、无论绘画功底，只要是农民画爱好者，都能走进画室学习，老作者带新作者。汤阿银就收了一个比她小20岁的“徒弟”。

点燃这把“燎原之火”的，正是9名秀洲区农村青年。1983年，嘉兴市文化馆举办了首期农民画创作培训班，挑选了张觉民、缪惠新等9名农村青年突击学习农民画。几个月后，他们捧回了三张奖状，其中张觉民的《南湖菱歌》获首届中国农民画画展全国一等奖！

一时之间，秀洲农民画创作群体声名鹊起。从那时起，秀洲区就确立了以农民画为突破口，促进全区群众文化建设的思路，不断网罗有艺术功底的绣娘、灶画师、木匠以及广大的普通村民，让他们都来学画画，还年年举办农民画培训和创作大赛。

2005年7月，我省实施文化大省建设“八项工程”，文化人才工程成为其中重要一项。2006年5月，为进一步抓人才队伍培养、抓精品创作，《秀洲画乡建设规划》出台，提出通过10年的努力，构建起人才资源培育保护体系、艺术展示体系、宣传推广体系、发展全国论坛体系、艺术产业发展体系“五大体系”，逐步构建起艺术馆、创作基地、学校后备人才基地三级联动的农民画创作体系。

握得了锄头，拿得起画笔，一大批民间农民画骨干画家涌现。缪惠新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亚洲十大艺术家”之一，第一个到北京以及法国、美国等地举办农民画个展；1946年出生的船工张金泉，成为农民画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还有许许多多在乡村小学从小接受农民画教育的孩子，长大后成为美术老师、设计师，甚至专业画家……

农家新生活都入了画

农民画走进农民的生活，生活也走进了农民画。

锅碗瓢盆、鸡鸭鱼羊、捕鱼种地、婚丧嫁娶，水乡农民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跃然于画纸之上。

“秀洲农民画，永远焕发着特有的纯朴和浓郁乡土气息。”秀洲区文化馆副馆长杨海萍说，与其他艺术形式不同，秀洲农民画起源于明清时期的灶画，是农民在耕种之余从江南文化中吸纳灶头画、蓝印花布、剪纸等民间艺术创作而来，本身就极具乡土气息，在时代发展中，从未脱离乡土本色且不断演变重生。

取名为《鸭乡春雨》，画面中却有秋季成熟的果子在采收；不画一滴雨，而用灰黄的色调表达春雨蒙蒙；农民住楼房，鸭子在水里游，许多鸭子都是同一姿态……来自农村的朱建芬在22岁时创作了《鸭乡春雨》，反映了新世纪农村产业结构调整、生活富裕的主题，被评价为“充分展示了农民画不讲时空、夸张变形、平面装饰的独特魅力”。

1987年，当时还是青年农技员的朱月祥与农民画结缘。随着绘画技术的提升，他越来越善于用画笔表达自己对生活的感悟与热爱。2000年，他调至王江泾镇工作，第一次看到王江泾镇域的大河荡、大运河和大青鱼。2001年，恰逢王江泾镇被省海洋与渔业局授予“青鱼之乡”，他用半年时间创作《青鱼之乡》，将王江泾镇运河里青鱼成群、家家户户晒满青鱼干的场景绘入画。这幅画在当年的首届秀洲·中国农民画艺术节中荣获铜奖，全国媒体纷纷报道，为小镇的声名远扬贡献一份力。2012年，王江泾镇又被授予“中国青鱼之乡”称号。

带着“泥土味”的农民画，也始终在与时俱进。油车港镇胜丰村农民画画家张雪琴的作品《送嫁》中，凤冠霞帔的新娘坐在花轿中，空中却有一台无人机正在录像；70岁的吴新云创作的《全民健身》中，农民脱下草帽、放下镰刀、穿上运动服和球鞋，在村里玩转体育运动……以锄为笔、以田为纸，这些农民画家用最质朴的色彩，勾勒出乡村的四季更迭与生活的喜怒哀乐，也在定格新时代新农村发展的美好瞬间。

中国民间艺术与世界对“画”

从田埂走向画廊，从江南民间走向世界，谁也没有想到，秀洲农民画可以成为对外艺术交流的“使者”。

“无论是田间劳作的场景、乡村的节庆民俗，还是农家的日常生活，外国人都觉得很新奇、很感兴趣。”生于1978年的陈寒英，家住运河水乡，端午节江南民间“避五毒”风俗给她留下了极深印象，她以此创作的《重五新衣》，曾在罗马尼亚、葡萄牙等国家展出。

艺术没有国界。至今秀洲区先后承办了8届秀洲·中国农民画艺术节，接待国内外宾客100余万人次。在澳大利亚、美国、加拿大等30余个国家举办展览，展出作品4000余幅次，400多幅作品被中国美术馆、美国波特兰博物馆及中外友人、收藏家收藏。

一次次“出圈”带来的流量，也为秀洲带来新思考。2013年，秀洲率先成立嘉兴秀洲农民画艺术创意有限公司，以农民画为核心，打造“嘉心礼物”，建立“秀洲礼遇”平台，以产业化助推农民画发展。从手机壳、织锦卷轴到丝绸围巾，从粽子礼盒、行李箱再到红船金笔，农民画不仅挂在墙上，也变成了随时随地可见、可用、可赏的产品。与此同时，秀洲以各种形式送农民画“出海”40余次。2024年，秀洲区文创产业营业收入达877万元。今年，浙江文化产权交易所嘉兴分中心落地秀洲，嘉兴首款农民画数字文化资产——冯云青创作的《江南水乡—蚕花盛会》一上线就被瞬间秒空。

扎根沃野绘丹青，40余年生生不息。秀洲农民画，这支从田野里生长出来的画笔，薪火相传代代接续，蘸着生活的五彩斑斓，不仅描绘着乡村的过去与现在，更勾勒出一个文化自信、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