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栏语】
荔枝,是岭南风物的代表,沟通人心与味蕾,也凝集为千年美学符号。
从古代贡品到现代佳果,岭南荔枝交织投射了无数历史脉络与名人情缘。
值此荔枝初红时节,羊城晚报策划推出“名家说名作·岭南佳果”全媒体系列报道,邀请多位文化名家,解读荔枝沉淀于经典文艺作品中的悠远意象,一抒情蕴。
东方美学的具象载体
又是一年荔枝红,岭南的夏天在甘甜里生长。
今年5月以来,广州艺术博物院(广州美术馆)为纪念岭南画派代表人物、“中国现代花鸟第一人”赵少昂诞辰120周年,策划展出其数十幅代表性作品。
其中一幅《荔熟图》,描绘出蝉鸣荔熟的岭南风物景象——熟透的荔枝色泽艳丽而饱和,沙蝉倒挂在枝干上,一动一静,蓬勃的生命力扑面而来。艺术家捕捉生物一瞬间的灵动姿态,画面充满生机与诗意,传达出一个果香虫鸣的岭南花鸟世界。
作为东方美学的具象化载体,荔枝的文化意象积淀千年。宋徽宗曾以皇家庭院前所熟荔枝为型,题诗并绘《写生翎毛图》,将荔枝与鸟雀共绘,红果绿叶映衬翎羽华彩,庆祝一株荔枝的移植成功;沈周、文徵明等吴门画派人物绘有《荔柿图》《荔枝图》等,文氏更书苏东坡《荔枝叹》,以物抒怀;恽寿平的《荔枝图》以物喻人,赞颂君子外朴内莹的品格,寄寓文人心趣……
无论是宋代画院的工笔重彩,还是明代文人的写意风流,如何在同样的题材中提炼语言、展现个性,成为一代代艺术家的追求。
“花鸟果实是中国绘画艺术的重要表现题材,每位艺术家会对他所面对的自然现实作出观察和艺术化转换。”方土介绍,时至近代,岭南画派画家融汇中西,以写生之法,绘荔枝之魄,使荔枝文化有了新的面貌。
方土认为,岭南画学传承发展,不断革新求变的艺术基因充分体现在荔枝题材的创作中。
如岭南画派第一代人物居廉、居巢,借鉴融汇外来艺术,在写生基础上探索撞水撞粉的全新表现形式,描绘出岭南荔枝的氤氲水汽;而在广东水彩大家王肇民笔下,荔枝呈现出热烈与雄浑,艺术家通过精准轮廓与大胆着色,赋予了岭南佳果力量感的一面。
以荔枝为代表的岭南风物在岭南画家的笔下,也在心中,见证粤港澳大湾区文化同根同源。
上世纪80年代初,岭南画派四大著名画家赵少昂、黎雄才、关山月、杨善深,通过“鸿雁传书”的方式,跨越时空合作了130余件作品,既保留个人风格又浑然一体。
其中的《美蔬佳果》,荔枝等四种风物各有特色,放在一起又和谐美好。四位大家的合作跨越了时空,情谊满满,一时间传为美谈。
白石老人的情有独钟
“现代以来,画荔枝最出名的就是齐白石,在他之后,荔枝传播自然更进一步。”方土认为,齐白石艺术为荔枝文化注入新的底蕴,也提高了荔枝在艺术中的知名度、辨识度、表现力。“齐白石艺术的特点,是勇于也擅于挑战传统中少有的题材,并从中转换成他自己独特的面貌和语言,更形成系列,总结规律,令人印象深刻。”
齐白石对荔枝题材的创作,始自早年间“五出五归”中的岭南之行。对这段经历,他说:“这是我生平最可纪念的事,老来回想,也还很有余味。”其间,他对荔枝一见钟情,认为“果实之味,唯荔枝最美”,且“入图第一”,形成了以荔枝为代表的岭南佳果系列。
在一幅《荔枝蜻蜓》上,齐白石曾题有“寄萍老人齐白石自钦州归后始画荔枝”之句。1907年,齐白石到了广东肇庆,游鼎湖山、观飞泉潭;又往高要县,游端溪、谒包公祠。
当时正值荔枝上市之时,由于沿路看到满树荔枝,品尝到了美味的鲜荔枝,齐白石从此把荔枝入画。“曾有人拿了许多荔枝来,换了我的画去。”齐白石在《自传》中不禁感慨道:“这倒可算是一桩风雅的事。”
荔枝创作自此贯穿齐白石的一生,更有着特殊的意义。1926年北平的蝉鸣声里,57岁的齐白石徐徐展开《白玉堂前荔枝图》。画中增城挂绿荔枝肩缠碧线,宛若月老手中的红绳。题跋“愿君知我心中事,白玉堂前结荔枝”,将“离枝”为“不离不枝”的承诺,最终打动18岁的胡宝珠。
齐白石的荔枝画形制、尺幅不一,画面结构多样,他对荔枝的喜爱以及通过荔枝寄托的美好意愿是一以贯之的,喜用“大吉大利”“平安多利”“大喜大利”等题款。
齐白石所作《荔枝图》曾印成邮票发行,题诗曰:“丹砂点上溪藤纸,香满筠篮清露滋。果类自当推第一,世间尤有几人知。”通过艺术语言的提炼,齐白石的创作进一步丰富了荔枝的文化内涵和提升了荔枝的美誉度。
以物抒怀的层累创作
“艺术家的创作首先来自他们对创作对象的感情。”方土认为,荔枝清新可口,建立了人们对它的第一印象和认知,使艺术表达有了正面的情愫。荔枝的“荔”与“利”谐音,取吉利意,画家多以之入画。“而荔枝硕果累累、聚集成团、色彩强烈的形象更让其在艺术表达中有了更多可能性。”
作为当代岭南画坛的代表人物,方土早在其毕业创作中就探索对荔枝题材的创新。在1986年的毕业创作前,方土检索前人的荔枝题材创作,发现绝大部分艺术家都集中表现荔枝成熟时期的形象。
通过对荔枝的观察和写生,方土感受到荔枝在半熟时期的生机,于是以此为原型,创作了毕业作品《岭南花果·四屏(荔枝)》。
从唐宋诗文到现代艺术,从工笔国画到潮州木雕,荔枝文化在不同时期,通过不同载体进行着衍生。
当荔枝进入文化艺术场域,完成从物质到精神的跨越,而文化故事的“层累创作”进一步赋能荔枝增值。如位于广东云浮的国恩寺荔枝树,相传为禅宗六祖惠能亲手栽植,其果曾被千金所求,成为一时“传说”。
传说也会落地生根,生长为生活的一部分。在潮汕地区流传的“陈三五娘”传说中,书生陈三因接住黄五娘投掷的荔枝而定终身,飞越朱楼的荔枝画出了超越时空的抛物线,使得“抛荔定情”成为粤东婚俗中的重要仪式,延续至今。就此,方土以故乡潮汕地区的荔枝品种为原型,创作《荔枝传说》,寄寓荔枝文化的沉淀和发展。
“大艺术家对于事物的提炼往往有着其独特的敏锐度。画什么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在笔头上有自己个体的状态。要追求创新,与前人有所区别,也要在观察和摹写大自然的过程中,提炼自己的语言,展现自己的气质。”方土特别提到,中国画艺术强调以物抒怀,艺术的生命力在于艺术家找到个性与对象的共鸣。
承载东方美学的荔枝,与各个时代的人们共同构建着艺术与生活的关系。正如方土所说:“从艺术到生活,生活又到艺术,荔枝已经是大家公认的一种文化符号。”而今,当大家再度聚焦荔枝时,感受到的不仅是甜蜜,更有千年积淀的文化智慧,以及当代中国的文化创新。
文 | 记者 朱绍杰 何文涛
图、视频 | 记者 何文涛 刘畅 梁善茵
包装 | 记者 周敬雅
监制 | 陈桥生
策划 | 邓琼 吴小攀
统筹| 朱绍杰
部分素材来源:
荔湾区融媒体中心
广州艺术博物院(广州美术馆)
荣宝斋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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