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纵横,曾令十四州霜寒彻骨!是他,辛弃疾!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区区五十骑,你没听错,五十骑!竟敢直冲五万金兵的龙潭虎穴,生擒叛逆,全身而返!这是何等的气吞山河?这是何等的功盖当世?然而,命运的剧本,往往在最高潮处,给你来个急转弯!这位叱咤风云的猛士,一脚踏入南宋温柔乡,却发现自己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捆了个结结实实——满腔的屠龙技,竟无处施展!“杀人如草芥”,好家伙,这五个字像一座山,把他压得几乎窒息。英雄末路?还是朝堂之上,另有玄机?那偏安一隅的南宋,究竟在恐惧什么?是这盖世英雄的锋芒太过耀眼,还是他们内心深处,早已怯懦不堪?
公元一一六二年,淮水两岸,狼烟再起,风云变色。
一个年方二十三的青年,辛弃疾,干下了一桩足以让史书都为之颤抖的奇事。何事惊天动地?他,仅凭五十骁骑,如同一柄烧得通红的匕首,悍然刺向了拥兵五万的金军腹地!目标?只有一个——活捉那个令人切齿的叛徒,张安国!
这张安国,前一刻还在出卖袍泽,将辛弃疾起义军的兄弟们推入火坑;下一秒,便与金军统帅觥筹交错,醉生梦死,浑然不知死神已在叩门。“张安国,你这猪狗不如的叛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辛弃疾的怒吼,不啻于晴天霹雳,炸响在金军大帐。刹那间,酒气混杂着杀气,弥漫开来。
诸君试想,五十对五万,这是何等悬殊的较量?这不啻于以卵击石——这分明是在用生命作一场豪赌!
可偏偏,辛弃疾与他那五十名视死如归的“铁血锐士”,硬是把这场看似不可能的赌局给赢了下来!张安国,尚在迷醉之中,便被他一把从锦绣筵席上揪起,如老鹰抓小鸡般掷于马背。金军如梦初醒,潮水般合围而来。
若是寻常人物,此刻怕早已魂飞魄散,腿软如泥。辛弃疾何许人也?他横刀立马,率领部众左冲右突,于万军之中杀出一条血染的生路,押解着张安国,一路向南,直奔临安帝都!此等壮举,说出去,怕是连说书先生都要惊掉下巴!简直是传奇中的传奇!捷报传至南宋行在,那些久居江南的衮衮诸公,眼珠子险些跌碎一地。“真乃神人也!盖世之勇!”这是他们的第一观感。
可冷静下来,一丝疑虑悄然爬上心头:这辛弃疾,毕竟是从“虏占之地”归来的“归正人”。他如此奋不顾身,如此孤注一掷,究竟是赤胆忠心,还是想借此惊天之举,为自己博取一份沉甸甸的“血色投名状”,以便在南宋的政治棋局中占据一席之地?
人心难测,似海深。谁又能洞悉,他那看似纯粹的孤勇之下,是否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深层盘算?这一场“敌营擒酋”的赫赫武功,究竟是少年英雄一腔热血的激昂喷薄,抑或是一场精心算计、步步为营的政治赌注?其间的幽微曲折,引人遐思。
辛弃疾踏入南宋的土地,满心以为可以凭借一腔热血与盖世武功,驱逐鞑虏,还我河山。
现实,却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让他打了个寒噤。他如同一头闯入瓷器店的猛虎,浑身是劲,却处处掣肘,格格不入。
不久,一顶“杀人如草芥”的沉重“桂冠”,便被某些“有心人”不由分说地戴在了他的头上。
这顶“桂冠”的制造者是谁?正是那些安坐后方,轻摇羽扇,口口声声“和平至上”的士大夫们。辛弃疾出任江西地方官,当地茶商因不堪官府层层盘剥,揭竿而起。这局面,棘手不棘手?换作他人,多半是打太极,和稀泥。
辛弃疾如何应对?他展现了何为“雷霆手段,菩萨心肠”。对那些为首作乱、怙恶不悛者,他毫不留情,该捕则捕,该斩则斩,其疾如风,其烈如火。与此同时,他又迅速上书朝廷,痛陈茶税之弊,力请为民减负,给喘不过气来的百姓一丝生机。骚乱是平息了,然“酷吏”之名,亦如影随形,不胫而走。
于是,窃窃私语开始流传:“观此人行事,未免过于狠厉了些?这与‘杀人如草芥’何异?”此类风言风语,飘入天子耳中,龙椅上的那位,心中岂能不泛起嘀咕?一位武将,能力超群已是异数,性格还如此“刚猛难驯”,倘若日后心生不满,调转刀锋,那将是何等祸患?
这,便是南宋官场那深不见底的“潜规则”了。纵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亦需懂得“藏锋守拙”,需时刻展现出“温驯无害”的姿态,方能让君上与同僚安心。辛弃疾呢?他宛如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棱角分明,不懂得官场之道的婉转迂回。他认定的“是”,便一往无前;他认定的“非”,便痛斥无遗。
此等性格,于沙场之上,是克敌制胜的利器;然于官场之中,却无异于“抱薪救火”,自寻绝路。“杀人如草芥”——这五个字,究竟是辛弃疾真实行事风格的客观描摹,还是那些畏其才、妒其能的宵小之徒,处心积虑泼向他的一盆奇耻大辱的脏水?这顶黑锅的背后,究竟是辛弃疾自身存在难以弥合的“性格缺陷”,还是他不幸触碰了某些既得利益者敏感的神经,从而遭遇了一场精心布局、旨在将其扼杀的“官场围猎”?其中关节,令人不寒而栗!
辛弃疾胸中那团火,从未熄灭;建功立业的渴望,时刻在他血脉中奔腾。
辗转至湖南,他环顾四周,心道:此地山川形胜,大有可为!于是乎,他再度展现出非凡的行动力,招兵选将,厉兵秣马,一支全新的精锐之师——“飞虎军”,横空出世。
这支“飞虎军”,绝非寻常厢军可比。
辛弃疾倾注心血,亲自督练,士卒个个骁勇善战,装备亦是当时顶尖,军纪之严明,令人叹为观止。若以今日眼光视之,这“飞虎军”便是辛弃疾倾力打造的“拳头项目”,是他意图用来刷新“报国KPI”(关键绩效指标)的王牌。
“飞虎军”一经投入战场,果然声威大震,与金军数度交锋,皆斩获颇丰,打得骄横一时的金兵闻风丧胆,为南宋孱弱的防线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按常理推断,任何一位“老板”见到如此能干的“下属”,拿出这般亮眼的“项目成果”,岂不应龙颜大悦,立刻擢升重用,委以更大责任?
然南宋朝廷这位“大老板”,其行事逻辑,却总是出人意表。他们眼见辛弃疾在湖南搞得风生水起,军威日盛,心中非但没有欣喜,反而警铃大作。“你辛弃疾意欲何为?组建如此一支能征善战的私军,莫非是想效仿前朝故事,拥兵自重,图谋不轨?”
“军费耗用如此巨大,简直‘用钱如泥沙’,这得耗费多少民间的膏血?”种种猜忌与攻讦,如恼人的蚊蚋,挥之不去,日夜萦绕。彼时的南宋,自君王至臣僚,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集体躺平”之气。恢复中原?太折腾了,风险太高了,万一兵败,岂不更糟?不如固守这江南半壁江山,醉生梦死,苟安一时。
在此等消极颓靡的氛围之下,辛弃疾这样一个每日里高呼北伐,不惜血本打造“飞虎军”的“异类”,自然显得格外刺眼,“不合时宜”。他的“KPI”纵然再如何辉煌夺目,在那些选择“躺平”的上司与同僚眼中,亦不过是瞎折腾,是“破坏团队和谐”的危险举动。
结局,不问可知。“飞虎军”这个被寄予厚望的“重点项目”,如同昙花一现,转瞬即逝。辛弃疾那颗滚烫的雄心,再一次被无情的现实,浇上了一盆刺骨的冰水。他宛如一位怀揣着颠覆性创新方案的顶尖项目总监,带领着一支精英团队,致力于一个前景无限的项目,最终却因公司整体战略的极度保守,以及决策层的不予支持,只能徒呼奈何,眼睁睁目睹心血付诸东流。
这“飞虎军”的夭折,仅仅是朝廷猜忌的结果吗?抑或是,在一个选择了“集体躺平”的时代,任何试图挺直脊梁、奋发有为的个体,都将被视为异端,最终难逃被无情碾压的宿命?辛弃疾那份沉甸甸的“报国KPI”,究竟错在何方?其间的无奈与悲凉,又有谁能真正读懂?
不妨借用一个现代的理论框架——“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来剖析一番辛弃疾这位历史巨人的内心世界与人生轨迹。
马斯洛将人的需求,由低至高,划分为五个层级: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亦即归属与爱)、尊重需求,以及最高阶的自我实现需求。
于辛弃疾而言,基本的温饱(生理需求)与人身安危(安全需求),在他投身南宋官场之后,大抵不成问题。俸禄尚可,性命无虞。他所孜孜以求的,是远超于此的更高层次的精神满足。
“归属感”的缺失:他,一个来自烽火弥漫的北方的刚烈汉子,身处南宋这片歌舞升平的“客乡”,内心深处何尝不渴望真正融入其中,被朝廷上下视为“自家人”?然“归正人”这一标签,却如一道无形的壁垒,使他始终难以获得朝廷核心圈层的全然信任。这便如同今日职场,纵你业绩斐然,能力出众,若非老板“嫡系”,总会被有意无意地边缘化,处处设防。
“尊重需求”的压抑:他辛弃疾,论文采,可“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论武功,能“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他呕心沥血草拟的那些北伐方略,哪一条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切中时弊的良策?他殚精竭虑组建的“飞虎军”,哪一分努力不是为了捍卫国家尊严,光复故土?他何其渴望自身的才华与赤胆忠心,能够得到应有的认可与尊重!然现实回馈他的,却是“用钱如泥沙,杀人如草芥”的污蔑与中伤。尊重?何其奢侈!
至于最高层次的“自我实现”:“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这,才是辛弃疾一生矢志不渝的终极追求!恢复中原失地,建立不世之功,于青史之上镌刻下自己的名字!这是他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一个满怀家国情怀的志士,最为炽热的梦想。可命运的剧本,却让他一次又一次地被贬斥,一次又一次地被闲置。“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英雄的豪情,只能在午夜梦回的虚幻中,得到片刻的释放与慰藉。
他的人生需求金字塔,仿佛总是奋力攀爬至中上层,却在距离塔尖仅一步之遥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拽下,功亏一篑。那种壮志未酬的无尽苦闷,那种时不我与的深沉悲愤,又有几人能真正感同身受?他就像一位胸怀足以改变世界之宏伟蓝图的旷世奇才,却被命运捉弄,终其一生,大多时候只能在偏僻的角落里,默默打磨那些无足轻重的“边角料”。
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他口中仍旧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杀贼!杀贼!”这裂人心肺的呐喊,是他未竟之事业的最后悲鸣,亦是他那座“人生金字塔”塔尖处,永远无法触及的锥心之痛。
辛弃疾的千古悲剧,其根源仅仅在于南宋朝廷的昏聩与猜忌吗?或者说,个体的“自我实现”之梦,终究难以摆脱时代洪流与环境桎梏的巨大裹挟?当个人最高远、最炽热的理想,与一个时代、一个群体的集体潜意识中那份“偏安舒适”发生剧烈冲撞之时,其最终的结局,是否早已冥冥中注定,无可逆转?
辛弃疾波澜壮阔的一生,既是一曲英雄末路的悲歌,亦是一面映照出理想主义者在泥泞现实中奋力挣扎的镜鉴。他那颗“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雄心,终究未能冲决南宋朝廷那张由猜忌、偏安、党争织就的无形巨网。
辛弃疾之所以在南宋郁郁不得志,其核心症结,远非“杀人如草芥”五个字所能概括。那是他“归正人”的敏感身份、其性格中不肯媚俗的刚棱、其卓越到令人侧目的军事才干,与南宋朝廷耽于偏安的“集体无意识”、重文抑武的祖宗家法、以及朝堂之上复杂诡谲、倾轧不休的党同伐异,共同交织作用下,形成的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倘若辛弃疾能够稍稍通晓一些“中庸圆融”的处世哲学,学会在官场浊流中“难得糊涂”,表现得不那么锋芒毕露,他是否就能更好地实现其匡扶社稷的政治抱负,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扭转南宋的国运走向?然而,那样的辛弃疾,还会是我们心中那个“词中之龙,人中之虎”,那个值得千古传诵的稼轩居士吗?
参考文献:
《宋史》 [元] 脱脱等奉敕撰
《稼轩长短句》 [宋] 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 [宋] 李心传撰
《辛弃疾传》 邓广铭著
《辛弃疾研究》 梁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