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减水书生
图/来源网络
世界是不可思议的复杂,所以一切算法可能都是徒劳,但正因其复杂,所以奇妙。 你好,我是减水书生,与您一同品味历史、感悟思辨。
《长安十二时辰》里屡屡提及的大案牍术,最能让人联想到今天的大数据分析。
《万历十五年》里反复提到的“数目字管理”,在明代没能实现,在唐代竟跨越至大数据的层面了。
影视剧当然不能与严肃的历史著作相提并论。
所以,没必要纠结唐代能否实现这种大数据分析的技术准备,这里就想架空一下:大案牍术如果实现了、数目字管理如果实现了,其能否破大案、理天下、创盛世?
大案牍术选不出张小敬
按照大案牍术的推演,靖安司选出了两个人来破获狼卫案,一个是崔六郎,一个是张小敬。
崔六郎,可能确实是按照大案牍术推演出来的,但这个人没能活过第一集,他没能担当起大案牍术“给予”的重任。
而张小敬呢?
西域从军十年、长安不良帅九年,杀上司及37人,罪属不赦。
相比于他,大唐朝廷的一众大人物,太子、右相以及何监,他们都是“肉食者鄙”,拯救长安的将会是张小敬这个小人物。
但是,张小敬却不是大案牍术推演出来的,他是从八品书令史徐宾选出来的。
大案牍术选出来的何六郎,第一集就死了;书令史选出来的张小敬,将要成为英雄。
所以,在选人破案方面,大案牍术未能胜人。
大案牍术猜不透书令史
任何人做了暗事,大案牍术都推演得出。
果真如此吗?
大案牍术推演出徐宾喝酒赊账,所以他缺钱。
大案牍术推演出徐宾典卖职田,所以他缺钱。
大案牍术推演出徐妻帮厨物价,所以他缺钱。
但是,徐宾一句花钱大手大脚就解释了这个问题。
李必目之所及,就能看到徐宾脚上穿破了官靴,司丞的眼睛就证否了徐宾的解释,但大案牍术却不能及。
右相林九郎稍一打探,就能知道何监养子何孚给过徐宾一大笔钱,右相的耳目能够发现这个重要情报,但大案牍术却分析不出。
徐宾故意骗了大案牍术吗?
未必。
他就是做了他想要做的事情,他为大案牍术寻找廉价的“存储硬盘”,他只是在家中研究新竹造纸。
所以,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何监知道了、林九郎也知道了,李必如果也派出耳目,也会知道,但是大案牍术却不知道。
所以,大案牍术猜不透书令史。
大案牍术理不了天下事
徐宾相信:
数字才可解释世间真相,数字之法则才是放之环宇皆准的法则。所以,这个从八品的户部书令史就有了“数字治唐”的情怀。
录入吏尽职尽责、月月更新案牍,于是大唐朝堂便能决策天下,所以均田得推、税制得行、大唐得兴。
而当纸价飞涨、纸张不能满足录入所需的时候,案牍数字便只能记录残缺、敷衍了事了,所以朝廷或决策失当、或闭目塞听。
肉食者们,能看到朱门酒肉臭,却看不见路有冻死骨,因为案牍数字没给他们警醒。
所以,徐宾独创了大案牍术,他要用数字兴盛大唐。
徐宾认为大案牍术可以“根据我大唐案牍中记录的各种数字,就可以准确推断真相、预测未来”。
何监向皇帝称赞大案牍术“可以辅佐圣人,管理天下、大小事情”。
信奉法家的林九郎,却对大案牍术不感兴趣。
法家三派,分别是法、术、势。而法、术、势的底层逻辑,和儒家一样都是人情,而人情放之人际,便是关系。
所以,林九郎说:是关系。通过关系才能看透人心、厘清事实。
徐宾的大案牍术,预测不到“羽檄从北来”,不是税制、不是均田、不是右相林九郎,而是安史之乱终结了大唐盛世。
而林九郎的“关系论”,未必能繁荣大唐,但是,或可用来参详安禄山之心、史思明之志。
苏联的计划经济,可以说是现代版的“大案牍术”,今年应该产多少不棉花、织多少布匹、做多少衣服,都是算到了小数点儿,但苏联却成为了历史。
唐代的“大案牍术”、明代的“数目字管理”,可能都不行;即便是苏联,也不行。
这些算法,都理不了天下事。
世界是不可思议的复杂,宇宙不是计算机
现在都在说大数据,好像大数据就是无所不能。
唐代不行、明代不行、苏联不行,那是因为技术准备不够,现在有了计算机,所以大案牍术、数目字管理以及计划天下,就都可以实现。
果真如此吗?
计算机只能处理有理数,它处理不了无理数,因为再强大的计算机也穷尽不了π和根号二。
以计算机和互联网为基础的大数据,也是如此。
但是,世界却允许无理数的存在,人脑却能想象无理数的复杂。
所以,世界是个实数系统,计算机的算力算不透世界的复杂。
计算机思维就是算法思维,以一套算法来解释和处理万事万物。
既然解释不了无理数、处理不了实数世界,计算机便应付不了万事万物的复杂。
非独计算机算法不能,一切算法都有其局限,大案牍术是如此、数目字管理是如此、计划天下也是如此。
选出张小敬,大案牍术不及徐宾的主观意识和个人感情。
猜透徐宾,大案牍术不及林九郎的关系哲学和人生感悟。
治理天下,大案牍术可能就如林九郎所言:不会是什么江湖骗子吧。
道可道,非常道。大案牍术是如此,其他的算法,也未必就不是如此。
或许,林九郎对吉温的谆谆教导,更值得我们寻味。
一个人被口口相传的功绩、言论,就是这个人的本来面目吗?世人的评论,就是这个人的本来面目吗?后世之人,揣测出来的传记、史料,绘像者凭空绘出的画像,就能还原这个人的本来面目吗?只不过是啊,看故事的人想怎么看,写故事的人就怎么写罢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林九郎不仅得到了法家的真谛,也领悟了佛法的奥妙。
林九郎在用人心来体察这个世界的复杂,因为人脑可以想象无理数,人心可以感悟世界的复杂,人生可以体验世界的奇妙。
没有终极算法,是一件好事,世界是不可思议的复杂,但你可以探索,始终都能发现到它的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