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看到有一位历史博主谈文字狱，又是拿元朝几乎没有文字狱，清朝文字狱很泛滥做对比，进而凸显出元朝是多么开放，清朝是多么的黑暗，这种一褒一贬的段子的确很脍炙人口，但探讨问题的角度却太过于片面了，因为这回避了更深层次的问题：

元朝和清朝在对待文字狱的问题上有如此大的差异，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元朝与清朝之所以对待文字狱的态度不同，主要源于文字狱的本质，而了解文字狱的本质，需要从朝代的建立开始谈起。

胡虏无百年之运

明朝宋濂在给朱元璋撰写的《谕中原檄》中有这样一句话：

古云：胡虏无百年之运，验之今日，信乎不谬！

这里的“胡”指的是古代少数民族在中原建立的政权，“验之今日”指的则是被朱元璋灭掉的元朝。

从1271年忽必烈定国号为“元”到1368年朱元璋建立明朝，元朝持续的统治时间只有98年，的确不到百年。反观同样是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清朝持续的时间却长达269年，表面上看，似乎就不符合“胡无百年之运”这个规律了。.

先来看元朝的统治时间为何没有超过百年，和成吉思汗时期游牧民族集结成军四处打仗不同，忽必烈已初步建立起一个王朝统治所需要的行政体系，尤其是在经历了与南宋较长时期的拉锯战后，当元军再次南下，主要的战略目的已经从掳掠奴隶变为武装占领，虽然一部分地区如钓鱼城做出了顽强的抵抗，其他大部分地区都选择了投降，江浙为主的汉人地主势力基本上被完整保留下来了。

这些江南地主深谙官商之道，元大都派驻江南的官员很快被收买，甚至被南人富豪所操纵。《元典章·刑部十九》收载大德十一年杭州路呈文说：

爱声色者献之美妇，贪财利者赂之王帛，好奇异者与之玩器。日渐一口，交结已深，不问其贤不肖，序齿为兄弟。……贪官污吏，吞其钓饵，唯命是听，欲行则行，欲止则止

又因为色目人和蒙古人并没有积极融入汉文化，所以在基层行政中不得不依靠当地的汉人司吏，上至海运通商，下至农民税负，都被当地的地主富豪所把持。元朝虽然在军事上取得了胜利，但在国家财政和土地分配上基本继承了南宋末年是所有“疾病”。

底层百姓继续受到地主阶级的盘剥压迫，其程度甚至比南宋末年还要残酷，不到百年，石人一只眼，搅动黄河天下反也就不意外了。

文字狱的本质

反观清朝，当初多尔衮领着顺治皇帝入关时，纯正的满族人才几十万，算上汉八旗和蒙八旗才百万级别，面对明朝遗留下来的诺大江山，他们只能依靠以吴三桂为首的汉族投降派官僚去打江山。这其中的操作空间就很大了，很多大地主大士绅都通过城头变换大王旗逃过了兵戈之祸。

清朝虽然表面上在中原也建立起了大一统的王朝，但也遇到了和元朝初年类似的情况，那就是以土地为基础的财富并没有进行重新分配，大部分根深蒂固的地主阶级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对王朝的统治造成了很大威胁。

正是考虑到了这个隐患，从康熙、雍正到乾隆三朝，除了平三藩，亲征噶尔丹，出兵西藏外，另一个主要任务就是搞文字狱，目的就是解决土地财富重新分配的问题，限制并打压江浙沪的地主阶级，要知道古代能藏书，编书的家族无一不是地方豪强，这些豪强通过数代人积累了无数财富，文字狱只是借口，抄家灭族才是目的。

历史课本中文字狱是不好的，但这要看记录历史的文人屁股坐哪了，如果代表的是大地主和大资本家，那文字狱的确是一个非常残暴的政策。但如果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其实文字狱的影响并不大，因为中国古代最广大的老百姓既不识字，也不会写字，更没有钱去收藏书籍，就是想犯文字狱也没有这个资格。

归根结底，文字狱只是统治阶级的施政手段，并无好坏之分，用得恰到好处，就能够为王朝续命，清朝便是成功的案例。相反元朝的统治阶级并没有很好地融入汉文化当中，面对尾大不掉的江南地主阶级始终没有找到有效的解决办法，王朝在建立初期就“疾病”缠身，不过百年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中国，历朝历代尤其是宋朝以后，以南方为主的大地主大资本家，无一不是靠着土地兼并和偷税漏税以及走私发家的。

在明朝末年八旗铁骑屡扣九边的民族危难时刻，这些江南士绅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们宁肯为扬州瘦马一掷千金，也不愿意为戍守九边的战士缴纳微薄的军饷，一心只想着如何偷税漏税，只有小家而无国家，这样的国之蛀虫，文字方面的牢狱就是他们迟来的报应。

文字方面的牢狱残暴么？相比起来，那些地主资本家压榨百姓的皮鞭枷锁才是真正的残暴。

当然，这也要看屁股坐在了哪儿……

2022.0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