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旭

“师长，王天存逃跑了，要不要追击？”

“随他去吧！”杨成武叹了一口气。

事情发生在1938年8月，晋察冀军区独立师2团团长王天存逃跑了，杨成武没有下令追击。

一年之后，王震拍案大怒，发誓要将王天存斩尽杀绝！

1939年11月2日，王天存被汉奸诱杀，日军将其喂狗。

聂荣臻、杨成武闻讯之后，大呼“可惜”，有的八路军干部痛哭失声。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王天存这样复杂，让人爱恨交织。

本文就带大家了解一下王天存充满传奇和争议的人生。

1937年10月的一天，八路军独立第1师师部来了一个神秘来客，指名道姓要见师长杨成武。

来者是个20出头的小伙子，头戴斗笠，低得盖住额头，只露出一双的敏锐的眼睛。

“我就是杨成武，有何贵干？”杨成武热情招呼来客坐下。

来人说道：“我叫李青川，是杨天存的副官，他让我来考察一下你们八路军；如果名副其实，我们当家的想入伙。”

听到王天存的名字，杨成武眼睛一亮，他更加热情地说：“久仰你们当家的大名，欢迎你来考察。”

王天存，山西省大同市天镇县人，1905年出生在一个贫苦农民家庭，父亲是给地主放羊的。

王天存出身底层，深受官府和豪绅的压迫；因此他仇恨那个世道，嫉恶如仇。

在那个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崇尚武力。

河北是武术故乡，他幼年时曾到河北沧州拜师学艺，练就一身好功夫。

可是他很快发现，人类早就告别冷兵器时代，武功再好也没多大用处。

因此，王天存就在1925年加入了阎锡山的部队，在那里练就了一身好枪法。

1930年中原大战的时候，王天存作战勇敢，战后被提升为排长。

如果他在那里好好干，说不定很快就会成为晋军的一员猛将。

但是王天存脾气暴，看不惯长官欺压士兵，因为连长喝兵血、吃空饷，他将其一顿胖揍，闯下大祸。

见势不妙，王天存索性跟自己的几个铁哥们，带着枪弹逃之夭夭。

在那个有枪就是草头王的时代，王天存很快聚拢了一批人，在张家口一带当起了山大王，说白了就是土匪。

土匪也分三六九等，有的鼠目寸光，只会打打杀杀，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有的却志向远大，想称王称霸。

王天存属于后者，他从小崇拜晁盖、宋江，想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

说俗点就是有野心，有领袖欲，像张作霖那样。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不赌博、不好色、不挥金如土。

他绑票、打劫，打土豪，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疯狂积累财富，扩充人马。

王天存虽然贪婪，但懂得取舍，他很会笼络人心。

他的账目公开，收支透明，分配公平，赏罚分明。

确切地说，士兵们跟着他也有油水可捞，所以就拥戴他。

他还有个长处，就是胆量过人，打仗不避枪弹，身先士卒。

在战斗中，王天存总是喜欢光着膀子指挥，一手挥刀，一手持枪，带着大家往前冲。

因此他的队伍战斗力很强，扩张很快。

抗战爆发后，王天存打出了“抗日救国”的大旗，把枪口对准日军。

1937年下半年至1938年间，王天存在张家口一带同日军进行大小战斗几十次，烧毁军车200多辆，打死日本鬼子100多人，缴获轻步枪数百支，军事物资不计其数。

王天存打日军，一来是出于民族大义，二来是为了凝聚人心，三来是为了扩张军队，成就霸业。

第三点，是他认为最务实的。

因此，他袭击日军有个原则，那就是只袭击日军辎重车队。

他的目的是夺得物资，不是为了消灭日军的有生力量，那样会消耗自己的实力。

凭着对地形的熟悉，王天存采取打了就跑的战术，频繁袭击日军，获得了大量枪械。

这一来，王天存救国军的名气也越来越响。

他的队伍扩充很快，到1937年冬天，手下人马已经有一千多。

那么，王天存为何会想起加入杨成武的八路军?

原来王天存虽然不跟日军硬扛，但日军对其恨之入骨，因为袭击辎重对日军损失更大。这对日军来说，简直忍无可忍。

根据情报，日军锁定了王天存，频繁对其进行打击。

虽然没有对其造成致命伤害，但让其惶惶不可终日，军心浮动。

因为人马越多，机动性越差，受到日军威胁就越大。

总之，王天存感到越来越被动。

这时候，他想到了杨成武。

八路军115师独立团，1937年8月刚成立的时候不过1700人，后来改编为独立师。

当时叫独立团，在编制上属于“黑户”，是不被承认的，没有军饷、没有装备，甚至连军装也不配送，当初并不被人看好。

但是23岁的杨成武，硬是靠自己的才干打开了局面；不但生存下去，而且发展迅速。

仅仅3个月后，独立团就扩编为师，兵力增加了4倍，达到7000人左右。

该师就是抗战期间闻名遐迩的八路军独立第1师（不久番号取消，原因是南京方面抗议番号混乱，改为晋察冀军区一分区），师长杨成武，政委邓华。

全师下辖三个团，三个团长分别为：陈正湘、黄寿发、季光顺。

当时河北很多武装，王天存为什么会看上杨成武？原因是他的队伍名气大。

杨成武之所以扩张这么快，主要是对当地武装资源进行整合。

或者说，是杨成武打出了名气，众望所归。

背靠大树好乘凉，王天存就想到了“入伙”杨成武八路军。

但是王天存是个有心人，投靠之前肯定要考察一下，看八路军是否实至名归。

这就出现了文章开头一幕，王天存让自己的副官李青川前去八路军那里考察。

杨成武早就听说过王天存的大名，正想着如何争取，得知来意，他自然非常欢迎。

李青川在那里考察了几天，和八路军一同生活，一共操练，一共战斗，觉得这支队伍官兵平等，军纪严明，爱护百姓，是正规部队，回去之后就建议王天存把部队拉过去。

对王天存的到来，杨成武喜出望外，立即拍板让他当2团的团长，他的副手段如山则任第2团参谋长。

这时候的王天存遭到日军打击后，只有200多支长短枪和100多匹骡马。

但杨成武非常慷慨，这对独立师的老战士来说有点不公。

原来的团长、红军干部黄寿发，就不得不屈尊当副团长，该团的好多老红军也都要听这个土匪指挥。

而王天存的副官李青川，也受到重用，则被任命为一分区独立师供给部主任。

李青川是前晋军六十一军宪兵副官，刚到八路军寸功未建就担任了供给部主任。这样的待遇，连很多老红军都望尘莫及。

由此可见，杨成武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来抗日，真是用心良苦。

杨成武对王天存，可谓是掏心掏肺，委以重任。

既然如此，王天存后来为何还要出走？

王天存刚加入八路军时，确实感动不已。他说：我要跟着杨师长抗日到底。

可是不到一年，他就不辞而别。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出走？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王天存打惯了仗，几天不打就手痒。

可是参加八路军之后的一段时间，王天存并没有参加过比较大的战斗。

这是因为，杨成武的部队扩张迅速，鱼龙混杂，战斗力参差不齐，必须进行整训。

王天存因此产生了误解，觉得还是自己带队伍好，想打就打。

其次，是他自命不凡，目标是称王称霸，认为我军指挥员都不如他。

还有，王天存本身是一名土匪，暂时没有吸收他加入组织，在组织开会的时候，自然不会通知他参加。

这一来，王天存觉得杨成武把他当外人了。

最关键的一点，他的副手段如山违反了军纪，但罪不至死，可却死于内部运动。

这让他有点唇亡齿寒的感觉，产生了离开的想法。

这一天，他因为小事跟副团长黄寿发吵了一架，然后借题发挥，带着两个人离开了八路军。

按照我军纪律，当逃兵跟投敌一样处理，是很严重的行为，要严惩的。

但杨成武没有让人去追，而是说“随他去吧”。

这是因为他加入八路军时间不长，不习惯严格的军纪，而且他没有拉走任何队伍，也没有搞破坏。加上他的部下都在八路军，杨成武就抱着“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想法，没有为难他。

离开八路军以后，王天存靠着自己的名望，很快在山西阳高拉起队伍。

他按照老套路，不断招兵买马、招降纳叛，队伍扩张很快。

他再次拉起“抗日救国军”，自封司令兼旅长，全旅辖四个营：1个骑兵连、一个军械处、一个执法队，甚至还有一个医疗队。

由于他的驻地在恒山，因此当地人称“恒山王”。

他的战略还是老一套，通过打日本、打土豪来筹集军费，扩大部队规模。

因为在八路军中待了半年多，对我军的游击战术也有一些体会，因此他的指挥水平大大提高，采取避实击虚，打了就跑的游击战术，屡屡偷袭或者伏击日军的辎重部队而得逞。

到1939年初，他的人马已经达到1500人，长短枪千余支，战马140匹，木炮10余门，堪称是兵强马壮。

实力膨胀之后，王天存胆子也更大了，不满足于小打小闹，开始明火执仗跟日军较量。

最出彩的一次，就是在1939年元宵节晚上偷袭了浑源城。

王天存亲自进城侦察，得知这天晚上日军都在睡觉，成立站岗巡逻的都是伪军。

而伪军在这天晚上非常大意，不少人都去看龙灯和旺火。

王天存便让部下赶着马车进城，干掉伪军岗哨，将日军的物资偷运出城。

日军得知消息后迅速出动，王天存亲率部下与日军展开激烈巷战。肉搏几个小时，王天存令人各处放火，分散日军注意力，然后撤出战斗。

这次夜袭惊动了大同、张家口和华北的日军，王天存上了日军的黑名单。

1939年4月，王天存再打浑源县城，当时城内日军兵力空虚，被打得满地找牙，差点撤走。

援军在飞机大炮掩护下，才将王天存赶出县城。

这一来，日本人对王天存恨之入骨，但是又无法抓住行踪不定的他。

于是，日军想到了一条毒计，派卧底去，从内部瓦解。

王天存想着扩军，几乎是来者不拒，那时候又无法进行审查，安插卧底比较容易。

1939年秋，日军派出内奸打入王天存部，逐步了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10月的一个晚上，睡梦中的王天存部遭到日军突袭。

他立即顾不上穿衣服，光着膀子逃了出来，带着部下突围。

王天存一口气跑了几十里路，终于摆脱了日军的追击。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王天存精疲力尽，他一屁股蹲在路边的石头上，长长出一了口气。

这时候手下前来报告：“前面发现八路军！”

王天存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惊恐地说：“糟了，天要灭我！”

原来，王天存出走之后，不但打日本人，也绑架根据地的一些农民。

他每到一个富裕人家，不是要粮，就是要钱，或者是要枪。

拿不出的，就毫不犹豫撕票，把尸体大卸八块，放在桌子上示众。

因此人送外号“王肉铺”，大家对他又恨又怕。

更有甚者，他也对八路军战士和政工人员进行袭击，杀了不少人，等于是六亲不认。

120师359旅政治部主任袁任远曾经上门找到王天存，希望他接受我军改编，起码不要与我军为敌。

但是王天存狂妄地说：“日军都不能奈何我，八路军没有资格收编我。”

狂妄到了极点！

1939年10月，由于顽固派不断增兵包围陕甘宁边区，并制造军事摩擦，延安下令359旅由晋察冀边区开赴陕甘宁边区。

途中，王震得知了王天存的罪行后拍案大怒，发誓要在回去之前消灭王天存！

无巧不成书，刚好日军袭击了王天存，又和359旅狭路相逢。

359旅对其穷追猛打，将其部队击溃。

一仗下来，王天存的队伍被打垮，副旅长刘子仁被击毙。

王部的参谋长汪子和、营长崔存义已经被日军策反，随即投降了日军。

转瞬之间，王天存成为孤家寡人，只好投靠了结拜兄弟乔日成。

乔日成也是土匪出身，打日军，也打八路军，两人是一丘之貉。

他对王天存表面上非常客气，但背地里却动了杀机。

因为王天存跟日本人有仇，八路军也不想放过他，自己收留这小子不是惹祸上身吗？

于是于1939年农历九月21日晚上，乔日成将其灌醉，深夜将其勒死。

然后他把王天存的尸体装进麻袋，连夜将送给日军献媚。

日军验尸后把其尸体大卸八块，喂食了狼狗。

听到他的死讯，聂荣臻和杨成武都感到惋惜，如此有才干的人却丧失了底线，到处为非作歹，真是糊涂之极。

作为王天存曾经的老部下，李青川闻讯后失声痛哭。

（这里有一点需要解释，王天存对八路军犯下罪行，是在120师的地盘，不是杨成武一分区所在地，因此聂荣臻、杨成武对他后来的行为所知不多，所以对他的死感到惋惜。）

事后，有人向杨成武举报李青川，说他同情我军的叛徒，应该严惩。

杨成武大度地说：这恰好说明李青川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值得信任。

事实证明，杨成武没有看错人。

李青川全心全意干革命，为抗战做出了贡献。

他原来是晋绥军61军副官，来到八路军之后，把61军先前藏在察南、雁北的秘密仓库全都告诉了八路军领导，那里面海量的军事物资自然也归了八路军，解决了我军的燃眉之急。

其次，李青川毕竟接受过晋绥军正规训练，他将自己的军事训练方法带到了八路军，对迅速提高我军战斗力起到了不小作用。

建国后，李青川被授予大校军衔，官至体委副主任。

王天存和李青川同样的出身，却因为做出不同选择命运迥异；正因了那句话，选择大于努力。

而王天存的悲剧还在于他太狂了，不能认清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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