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6月14日,志愿军第六十军一八〇师五三九团的指挥所设在一条丁字形的坑道里,观察所在坑道的一端,可以直望949.2高地。坑道内水流淌,团长陈克难穿夹衣,感到阵阵寒气。四周漆黑,电筒的闪光不时晃动。紧张使人们走得匆忙,一不小心就碰到湿漉漉的墙壁。尽管坑道出入困难,大家仍然频繁走出去看天。陈克难理解他们的期盼,因为每次进攻前都是这样:渴望黑夜降临,渴望立刻听到我方大炮的轰鸣。陈克难作为全团指挥员,也想出去看看,除了向往胜利,他还担心潜伏部队在敌人前沿的安全。在这场大战即将开始的最紧张时刻,陈克难突然面临一个棘手问题——多个观察所向他报告:“敌机十余架轰炸我方形山西北山腿,有些炸弹投在我潜伏区的边沿。
”陈克难赶到观察所,试图了解潜伏部队的状况。然而,当他拿起望远镜时,敌机已经飞远。只见潜伏区的山沟被烟雾笼罩,硝烟厚重,望远镜无法穿透。这些炸弹犹如投在陈克难心头,他恨不得长出翅膀,立即飞到战士们身边。此时,陈克难的头脑里涌现出许多问题:敌机为何在这里轰炸?是发觉我方进攻了吗?潜伏部队有没有受伤?陈克难一边思考,一边回到办公桌,试图与三营联系,但长时间无法通话。电话线可能也被炸断了。陈克难只好坐下,冷静地分析当前情况。冷静下来后,陈克难发现敌机只在轰炸潜伏区附近,而敌炮仍然随意轰击。按照常规,如果敌人发觉了,会用猛烈炮火轰击我方,因此证明潜伏部队并未被发现。但敌机投下炸弹,意图何在呢?坑道里的油灯微弱地发出光芒,人们忙碌地打电话。
无线电传来滴答的声音,电筒依然摇摆。陈克难努力抵制外界的干扰,将思维集中到唯一的问题上。他最终得出结论:“这是敌机对我们的报复轰炸。自从夺取方形山、883和7高地后,敌人时常进行这种轰炸;只是今天,由于涉及潜伏部队的安全,我们不能不考虑更糟糕的情况。”不久后,电话响了,电话员告诉陈克难:“是三营。”陈克难紧张地握起电话,潜伏部队终于来电了。他的思考是否正确,潜伏部队在被轰炸后的状况如何,都要靠这通电话确认。陈克难贴近耳边,听到营参谋长张文华的声音。果然,他立即提到了刚才的轰炸。从他那平静的语调中,陈克难松了一口气,尽管他只说了两句话。“敌机是盲目投弹,丢了一阵就走了!
”陈克难迫切地问:“部队怎样?有伤亡吗?”“同志们都没动,很沉着。只有一连六班战士何绍林被炸伤了头部。他真了不起!负了重伤还不动,事后看见他双手扒在地上,把地都抓了一个坑……”“他严重吗?有危险吗?”陈克难急切地追问。“他已经……”张文华的声音突然低落。停了一下,仿佛在克制感情,又说:“同志们眼睛都红了,恨不得马上冲上949.2高地,但他们都克制住了,知道那样会影响整个战斗的胜利。”陈克难戴着复杂的情感放下耳机。潜伏部队未被发现,让他感到肩上的担子减轻;战士们的沉着和勇敢,让他感到骄傲和自豪;同时,他以沉重的心情,铭记着这位英雄:“何绍林同志!我永远记住你!”太阳落山时,敌人仍未发觉志愿军潜伏部队。
天色逐渐暗淡。指挥所人员守着各自的岗位,盯着电话耳机,注视着手表。距离战斗开始还有一小时,陈克难通知炮兵群长迅速准备,并每五分钟用步话机联系一次。他告诉参谋长通知所有步炮兵观察所和信号站对表。此时,坑道里虽然宁静,但内心却异常紧张。陈克难站在观察所里,紧盯着949.2高地的方向,尽管距离战斗仅剩10分钟,但此刻敌我阵地却一片寂静。陈克难握着通作战室和炮兵室的电话耳机,眼睛却始终注视着手表。还有两分,还有一分,只有十秒了,还只有三秒了……“时间到!为了胜利,为了何绍林的复仇,炮火开始!”当夜9时,五三九团历经一小时激烈战斗,成功攻占了949.2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