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东吴的霸主,孙权不仅内部问题的处理上表现得十分圆熟,而且在外交方面也有独特而成功的谋略。清代的毛宗岗在《读三国志法》曾经用这样的话来概括魏、蜀、吴三国的关系:“吴为蜀之邻,魏为蜀之仇,蜀与吴有和有战,而蜀与魏则有战无和,吴与蜀则和多于战,吴与魏则战多于和。”
这个概括是非常巧妙的。不过需要指出的是,吴和蜀虽然是“和多于战”的友邦,但在关键问题上绝对是寸土不让,而且始终有些“面和心不和”的成分;吴与魏虽然是“战多于和”,但两者的关系始终保持着可近可远的弹性,并没有彻底地撕破脸皮。
先说吴与魏的关系。早在孙权继承哥哥坐领江东的初期,鲁肃就对他提出过未来东吴的战略构想:第一,汉朝的天下不可能复兴,所以不必再抱着“匡扶汉室”的幻想;第二,曹操的实力太强大,不可能很快消灭。
因而,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尽快消灭盘踞荆州的刘表,占领荆襄一带的广大地区,先控制了整个长江以南,再寻找机会成为整个天下的帝王。因此,在孙权的这个思想明确之后,他很快就采纳了诸葛瑾的意见,绝交袁绍,顺从曹操。他从曹操的手中申请到了讨虏将军的封号和会稽太守的职位,跟曹操维持和平的关系。
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发生了变化。建安十三年(208)的秋天,曹操已经先后战胜了袁绍和刘表,吞并了长江以北以及荆州的广大地区,觊觎着江东地区的统治权,并给孙权下了劝降书。孙权对自己的实力不太自信,但不能投降、顽强抵抗的决心却是非常坚定的。
在张昭等一批元老文官纷纷劝他归顺曹操,以行“万安之策”的时候,孙权对鲁肃表示:“刚才他们说的话,让我大失所望。唯独子敬你态度坚决,想法跟我完全相同,这真是老天在保佑我啊!”后来,诸葛亮见了孙权,一眼就感觉到:这个人胸怀大志,只能激劝,不能游说。“激劝”就是要动员起一个人好战的热情和胜利的信心,是对强者适用的最好办法。
诸葛亮说:“曹操的势力太过强大,咱们根本打不过,吴侯您还是投降了比较好。”孙权反问:“您既然这么说,那你的主公刘玄德凭什么不投降?”诸葛亮说道:“因为我们刘使君有志气,有品德,是当世的英雄,不会久居人下,所以才不投降的啊!”
几句话,先否定了孙权的实力,后否定了孙权的雄心,真的把孙权说急了。因为,孙权最怕的就是没人把他当英雄看,那将是他最大的耻辱。这正是一种王者的心态。
后来,经过鲁肃的劝解,孙权明白了诸葛亮的意思,对他说了真心话:“曹操平生嫉恨的人很多,有吕布、刘表、袁术、刘豫州和我。现在,那些人都被消灭了,就剩下我和刘豫州两个人了。我要是保不住江东的土地,让十多万人被别人管辖着,这怎么能行呢?所以我的主意早就拿定了,不能投降!”
这是孙权第一次公开表示迎战的决心。此后,大都督周瑜的归来更让他坚定了这份信念,他正式决定出兵,当众宣称:“我与曹贼势不两立!”然后,取出佩剑,砍断了桌案的一角,对众将说道:“你们要是谁还想投降,就跟这桌子的下场一样!”
当然,孙权不是傻瓜,他绝不会没把握地蛮干。因此,诸葛亮和周瑜反复对他分析了曹操一方的真实情况,向他讲明了曹军有两个致命的弱点:第一是北方人远道而来,身体疲惫且不习水战;第二是人心不齐,曹操并没有取得冀州和荆州士兵完全的信任。孙权经过周密的思考之后,终于彻底作出了战争的决定,并取得了赤壁之战的胜利,使曹操从此不敢再贸然南下。
不过,尽管赤壁一战把曹操打得落花流水,但孙权早已深刻领会了鲁肃“曹操不可卒除”的那句话,因此他虽然一直坚持着对抗,可是并不像刘备、诸葛亮那样时刻酝酿着北伐的大业。他和曹操的关系始终保持着可战可和的弹性:一方面,寸土不让,决不允许曹操觊觎自己的土地;另一方面,巧妙周旋,不跟曹操彻底决裂,而是长期留着后路,以便寻找可以利用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