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江西南昌,一座沉睡两千年的西汉大墓重见天日,震惊世人。海昏侯墓不仅是目前保存最完整、出土文物最丰富的汉代列侯墓葬,更是一部持续揭开的“地下汉书”。墓中不断涌现的考古新发现,如失传千年的《齐论语》简、最早的孔子画像漆屏,持续刷新着人们对汉代文明高度的认知。
12月15日,临时展览“海昏侯:身历王帝民侯,墓藏大汉风云”在路县故城遗址博物馆开幕,108件/套海昏侯墓文物展品重磅亮相,包括金器、玉器、青铜器等。此次展览将持续至明年3月,横跨元旦、春节、元宵节等多个假期。记者提前探访,盘点展览四大看点。
看点1:两个遗址解读汉代郡国并行制度
汉朝初建时,刘邦推行郡国并行制度,设立豫章郡(郡治位于南昌),下辖海昏等十八县。元康三年(前63年),汉宣帝封故昌邑王刘贺为海昏侯,并在海昏县封侯建国,该国延续至东汉末年,刘贺一脉在此延续长达百余年。
海昏侯墓葬的发掘,让海昏侯国遗址重见天日。该遗址是中国迄今发现的汉代列侯国都城聚落典范,格局完整、内涵丰富且兼具完整性与代表性。核心遗存包括紫金城城址(侯国都城核心)、 历代海昏侯墓园(含刘贺墓)及城址周边贵族、平民墓葬群。
刘贺是汉武帝刘彻之孙,其人生轨迹极具传奇色彩,堪称汉代历史上的特殊存在。他初为昌邑王,封地囊括昌邑等六县;继而登基为帝,在位仅二十七日;史载后因“荒淫失礼、乱汉制度”被霍光发动宫廷政变赶下帝位,被贬为庶民;终封海昏侯。作为中国历史上唯一兼具“王、帝、民、侯”四重身份的人物,其身份的剧烈更迭既是个人命运的起伏,更折射出西汉中期的政治变局与权力秩序。
路县故城遗址是2016年城市副中心建设前期考古勘探时发现的西汉遗址,它的发现将通州的建城史至少提前到了2200年前的西汉初期。路县故城遗址以汉代路县城址为核心,城址内外发现了与县城同时期的房址、窑址、水井、道路和灰坑等社会生产和日常生活遗存。
一南一北,位于江西南昌的海昏侯国与位于北京通州的路县故城这两座遗址,生动诠释了“郡国并行”制度。
据路县故城遗址公园展陈开放部负责人邢宇介绍,在政治属性上,海昏侯国是西汉列侯封国,而路县是中央直辖郡县;在社会结构和经济统治上,海昏侯国等级森严,经济基本掌握在王公贵族的手中,而路县以平民的小农经济以及务实的手工业发展为主;在建城理念上,海昏侯国紫金城因势而建,彰显等级秩序和经济实力;而路县是平地起建,呈现的是社会民生和边县百态。
两个遗址出土文物也有很大的区别,海昏侯国出土了金器、银器、礼器等多达1万余件,在西汉列侯墓中是非常少见的,彰显的是威仪赫赫的王侯之风。而路县故城出土的多是铜制车马器、陶器等,体现的是百姓市井生活的质朴与实用。“虽然二者功能不同、等级各异,但是它们犹如两块拼图,为我们共同拼凑出了波澜壮阔的大汉时代。”
看点2:马蹄金、金饼等亮相,纯度高达99%以上
海昏侯墓是截至目前所发掘的所有汉墓中,出土黄金量最多的一座,总重量多达115公斤。确认大马蹄金17枚,小马蹄金33枚,麟趾金25枚,金饼385枚。它们器形完整,周身还饰有精美纹饰。在此次展览现场,闪闪发光的马蹄金、金饼等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据海昏侯国遗址博物馆副馆长范丽君介绍,刘贺墓中出土的饼形金,也就是金饼,数量多达385枚,每枚约250克。金器纯度非常高,高达99%以上,足以看出当时的金属冶炼业是非常成熟的。
金饼。新京报记者 郭延冰 摄
金饼还是汉代“酎(音同宙)金献祭”制度的核心物证。酎为正月始酿、八月成的醇酒。西汉初期,诸侯、列侯需依据封地人口缴纳黄金,标准为“每千人献金四两”。元鼎五年(前112年),汉武帝以诸侯所献祭祀酎金(黄金)成色不足或分量短缺为由,一次性削夺106位列侯的爵位,史称“酎金案”。
她说,刘贺当时按照他食邑四千户的标准,准备了5枚酎金,想要上供给朝廷,可惜朝廷不允许他参加宗庙祭祀之礼,所以酎金没有献出去,最终被带入了他的墓中。
刘贺墓出土马蹄金48件、麟趾金25件,皆采用花丝镶嵌等细金工艺精心制作。马蹄金、麟趾金是汉武帝时代象征祥瑞的特制纪念币,常被用于赏赐亲信或功臣。“它们也是汉武帝精神的寄托。”范丽君举例说,汉武帝想要征服匈奴,对汗血宝马非常喜爱,所以他选择了以马蹄的形状为纪念币的一个造型,这也是一个国家强盛的物质表现。
马蹄金。新京报记者 郭延冰 摄
马蹄金,亦称褭蹏(音同鸟蹄)金,其形制中空,整体状似马蹄。大部分底部铸有或贴有“上”“中”“下”等字样。“通过检测,它们的纯度和重量以及工艺都是差不多的。关于为何有上、中、下等字样,还有待研究人员继续研究。”
看点3:“李姬家”铭文青铜豆形灯等首次来京
海昏侯墓葬出土了金器、玉器、青铜器等大量精品文物,部分展品曾于2016年亮相首都博物馆。范丽君说,当时是在一边考古、一边保护、一边展示的条件下做的考古成果展,而此次来到北京,是将海昏侯国遗址出土的文物放入刘贺所处的时代当中,用以物证史的方式来讲述西汉鼎盛时期的文明。通过展览,观众不仅可以看到刘贺跌宕起伏的一生,还能详细了解到西汉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诸多方面的文明盛景。
本次20余件/套珍贵文物是出土修复后第一次来京展出,涵盖“李姬家”铭文青铜豆形灯、青铜甬钟、青铜鋗、青铜樽等10余种器物,其精湛工艺与丰富历史信息,不仅揭示了海昏侯的生活图景与经济制度,更印证了汉代王侯的礼仪制度。
其中,“李姬家”铭文青铜豆形灯尤为珍贵,灯身刻着“李姬家”铭文,为研究海昏侯家族成员提供了直接证据。范丽君说,西汉时期实行一种制度,叫物勒工名,就是将器物的制作者或者使用者的名字,器物的重量、容积、用料、成本等写在器物上。据推测,该灯为刘贺祖母李夫人使用之器,后经家族传承由刘贺从山东昌邑带至豫章海昏,既印证了刘贺家族的迁徙轨迹,也体现出侯国阶层对中央礼制的遵从以及地方实践中的适应性调整。
“李姬家”铭文青铜豆形灯。新京报记者 郭延冰 摄
看点4:展品重现了孔子漆衣镜“正衣冠、明得失”原貌
本次展览系统呈现了近十年文物保护与学术研究成果。范丽君举例说,海昏侯刘贺墓出土的孔子漆衣镜文物保护工作于2015年底开始。孔子镜屏属于有机质文物,加之体积庞大、工艺繁复、图像价值突出、纹饰精妙且铭文丰富,致使保护技术手段远超普通漆木文物。
“这件器物非常重要,能够反映当时西汉的精神生活和文化思想。镜匣背面所绘的是最早的孔子画像,和我们以往在历史书上所看到的面容比较富态的老者形象是不同的。”她指着此次展出的孔子徒人图漆衣镜仿制品说,镜匣背面穿黄袍的老者就是孔子,西汉中晚期对黄色的尊崇在这里就有了体现。画中其他5位是孔子的弟子,包括颜回、子贡等,左右两侧写的是他们的生平以及对话的名言警句,为研究早期儒家思想传播提供了珍贵图像资料。
孔子漆衣镜。新京报记者 郭延冰 摄
铜镜是长方形的,兼具穿衣镜和屏风的作用,它放置于刘贺的榻旁,表达了他熟读圣贤之书的意愿。虽然史载刘贺后因“荒淫失礼、乱汉制度”被赶下帝位,但南昌海昏侯墓出土的诸多文物,却勾勒出一个与史书记载迥异的形象——有文化、懂情趣的君子。
借助高光谱成像、红外光谱分析、电镜分析、金相监测等技术,研究人员对其制作工艺、图文信息及文物结构的研究取得了更为深入的认知。展品重现了孔子漆衣镜“正衣冠、明得失”的原貌。“此次大家看到的是仿制品,我们海昏侯国遗址博物馆展出的也是复制品,它的原件仍在修复中。”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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