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一枚鬼子母花钱的可能性
老赵闲聊鬼子母图像下篇
老赵闲聊花钱铜镜中的社火图像17
老赵花钱艺术图像笔记一零八
作者 老赵
之后,我们聚焦于社火百戏风俗与艺术图像之间的关系。参见:
上次我们从宋元上元风俗的要素细节,有趣地探索了上元花钱中可能存在的鬼子母图像主题的可能性。参见:
今天我们来尝试研判探索一枚十分奇特的神怪人物花钱,因为中贸圣佳即将拍卖的缘故,本钱也在拍卖之中,所以朋友让我说几句。由于时间仓促,所以也只能浅尝辄止,做一个初步的试探性的探索。
此钱内涵丰富,题材特殊,本非一朝一夕可得破解,在即将开拍之际,鄙人抛砖引玉,提出一些初步设想,与大家做一个有益的探讨,庶几也是一桩有趣的事情。
星星供图
此钱之主要特征与重要勘探点:
1、主尊是母神
2、主尊身躯庞大超迈,十分罕见
2、主尊半身像
3、主尊没有正视,而是向自身的左侧面向
4、左侧身后有戴方形幞头的人员,应是男士
6、主尊身下有类似搭建的设施或者供桌
7、主尊正反面不少小孩
8、不少鸟型角色
9、有头生尖角的怪兽
以下对应上述提纲进行阐述讨论:
一、主尊母神的主体地位
1、右向而影戏的可能
半躯呈现的母神十分罕见,由于本钱两面都遍布童子,所以,大母神与众孩环绕之下,此钱大致是祈子庇佑主题。而本主尊的外形,显然并没有向观音菩萨的特征上去靠拢,而且与碧霞元君之类的生育女神也迥然有别。此其一。
穿上母神有一个十分奇特的姿势,那就是身体与面部朝向右侧。这个姿势既然如此特别,有违常理,必然蕴含着重要的理由。从母神朝向与动作看,右侧存在两根树立的杆子样,所以,有没有可能,两根杆子其实是在体现类似傀儡影戏棚的道具设施,也就是存在一个横向的布屏风,在两根杆子之间,而母神其实是在屏风后面在操纵影戏偶人,而屏风前面是两个孩子在观看。
因为,假设要表现影戏操作,母神一旦正向而坐,等于自己的身躯躲在了屏风之后,就完全被遮蔽了,所以只能侧身操作。手中持物的状态,也可以比附类似杖首影戏偶人,这种为了给观众提供屏风后面操作情形的意图,在同类影戏艺术图像中也频频可见。上次我们为此专题阐述了影戏与傀儡戏棚的艺术图像要素区别。
那么,假设既是大母神,又是众子环绕的祈子生育主题母神,又在操纵影戏,那么,按照之前我们的系统阐述的逻辑推理,则她非常可能就是在宋代前后在上元佳节这个祈子基调中,去祈祷的鬼子母了。
在北宋东京上元,市民纷纷在本日去诸如大相国寺九子母殿祷告求子,市民纷纷在元宵花灯中装扮鬼子母灯,而孩子在官府四处搭建的防止孩子走失的影戏棚的相应节日记忆,也被描绘在了金代岩山寺的鬼子母经变壁画中,所以,本钱也有了鬼子母主题的可能性。
因为鬼子母主题+群婴环绕+影戏主题,不仅出现在金代岩山寺壁画上,也出现在同时期的花钱上。相关阐述见上次文章,图则见下图所示:
金代岩山寺壁画中的鬼子母经变连相
鬼子母夫妇与童子影戏
上元社火鬼子母与童子傀儡影戏花钱 胡坚藏品
2、右向而供养的可能
另一种可能,大母神的右侧转向,并非是在面向孩子操纵影戏,两个杆子所搭建的设施,其实是一个高台,乃至借用了前穿的方口,而形成的坐具。
主尊接受香花供养,自然是符合逻辑的,比如鬼子母很多时候都是坐在宝座上,比如在爪哇一样。
鬼子母名珂利帝母,一说意思是“暴恶母”“欢喜母”,俗称鬼子母。唐代法琳《辩证论》中“张应舍邪,妻疴遂损”故事中就讲述了晋人张应因爱妻患病,在家设立“鬼子母座”,即安放鬼子母神的神龛,日夜供奉,而终于让妻子得以痊愈,体现了当时鬼子母作为佛教中妇女守护神信仰在民间的出现。
佛经《毗奈耶杂事》卷三十一说:她“既取我男女充食,则是恶贼药叉”。唐代义净的《南海寄归内法传》卷1“受斋轨则”载:西方(指印度)诸寺祭鬼子母,于门屋处或食厨边塑画母形抱一小儿于其膝下,或五或三,以表其像, 每日于前盛陈供食。 若有疾病,或无儿息者,飨食荐之,咸皆遂愿。“
可见,按照经义,信徒理当去佛寺盛陈供食,供养鬼子母,祈祷得子去病。而唐代已经有了于家庭供养的例证。
《张胜温梵像卷》(《大理国张胜温画卷》)中的诃梨帝母众
该卷是大理国盛德五年(南宋淳熙七年、1180年)大理国白族描工张胜温所绘。内容大体可分三段, 前段绘大理国第十八世主段智兴及男女扈从,中段绘诸佛菩萨天龙八部等像,后段绘天竺十六国王,以中段“南天释迦牟尼佛会”和“药师琉璃光佛会”为全卷主题, 画中亦夹杂不少当地流传的神话传说。共一百三十四开, 有像六百二十八个。此画后流入中原, 清初藏于内府,后归故宫博物院,卷中充满历代收藏和鉴定者的印记、题跋。辽宁省博物馆藏有摹本。
除了上述画面表现鬼子母垂足坐高台宝座外,在揭钵图主题花钱中,鬼子母也有坐高座的表现。见下图所示:
《揭钵图》主题花钱 王宁藏品
《揭钵图》主题花钱 胡坚供图
但是这个大母神为什么要右向侧身呢?
《诃利帝母真言经》是唐代高僧不空翻译的佛教密宗经典,收录于《大正藏》第21册。该经以一卷篇幅阐述诃利帝母(又称鬼子母)的修持法门,包含真言咒语与仪轨实践,主要用于祈祷妇女顺利生产的宗教仪式。经书记载了诃利帝母从食人子女的外道鬼女被佛陀度化为护法神的过程,反映了佛教对地方神祇的改造吸收。新疆交河古城遗址出土的唐代麻布画印证了该经在佛教艺术传播中的影响。
《诃利帝母真言经》中阐述鬼子母供养造型说,着天衣头冠,饰以璎珞,坐在宣台上垂下两足,垂足两边画两个孩子,立在宣台之旁,成像之后,置方坛供养,而像向西,持诵者面东对画像持诵真言。可得子、保胎。
这是说,鬼子母供养的方式是有方位要求的,主尊要向西,而供养者要面东,这个要求十分特别,那么,是否与本钱中大母神非常奇特的面向右侧的身姿有关呢?
至于宣台的存在,宣台两侧的孩子,在本花钱中都是有对应要素的。存此一想。
敦煌壁画鬼子母因缘图
二、主尊母神左侧男士是谁
鬼子母在早期是有丈夫的,否则怎么生出五百或一千个儿子呢?这个丈夫的名字叫半支迦,《佛学大辞典》云:
(异类)Pañika’,又曰半支迦,般止柯,散支,散支迦,般阇迦,德叉迦。八大夜叉之第三,鬼子母之夫也。大日经疏五曰:‘半只迦,旧曰散支。’毗奈耶杂事三十一曰:‘昔王舍城内一山边有药叉神,名曰娑多。北方犍陀多罗国复有药叉,名半遮罗。娑多娶妻生女,容貌多严,见者爱乐。其生之时,诸药叉众咸皆欢庆,诸亲立字名曰欢喜(即鬼子母神)。半遮罗妇有娠,月满生儿,名曰半支迦。昔曾二人指腹为亲,半支迦即娶欢喜为妻。’呵哩底母经曰:‘有大药叉女名曰欢喜,容貌端严,有五千眷属,常住支那国护持世界。是娑多大药叉将之女,娉半支迦大药叉将(昔云散指者讹),生五百子。’大药叉女欢喜母并爱子成就法曰:‘佛至王舍城竹林精舍为诸人天演说法要,时有大药叉女名曰欢喜,容貌端严,有五千眷属,常住支那国护持世界。是沙多大药叉将之女,聘半支迦大药叉将(名散指者讹),生五百子。’杂宝藏经七曰:‘鬼子母者,是鬼神王般阇迦妻。’陀罗尼集经七曰:‘鬼子母夫字德叉迦。’。孔雀王咒经下曰:‘般止柯大药叉军主,诃梨底药叉女,及五百子等所随喜。’孔雀明王经曰:‘散指迦大将,诃利帝母,及五百子。’见散支条。
可见,半支迦不仅是药叉将,鬼神王,也是鬼子母丈夫。在犍陀罗艺术中,夫妻两人往往是并列而坐的姿势。
《文明的样子——亚欧大陆古代文物精品展》展品花脚大仙拍
和田博物馆常设展中的鬼子母壁画,花脚大仙拍摄
但是,到了金代,鬼子母夫妇的装扮就完全汉化和世俗化了,见下图金代岩山寺鬼子母经变连相壁画。
在下图中,中间端坐的是鬼子母丈夫,两边各坐一个妇女,可见鬼子母在家庭中的位置,至少是妻妾侍奉丈夫的架势。右侧抱孩子的,一般认为是鬼子母。这反映了鬼子母世俗化与汉化过程中的观念嬗变。
而在宋代流行的佛教教化主题的《揭钵图》所流变的宋明艺术画面中,鬼子母的丈夫往往位于鬼子母的身后,处于从属的位置,而且有胡子,头戴冠,身服袍,关键是他手中经常持有一面镜子。在做照自己容颜的状态。这类造型定位已经形成了一种粉本范式,见下列图序所示:
(传)五代《揭钵图》(局部)鬼子母夫妇
美国大都会博物馆藏
传宋李公麟《揭钵图》局部中的鬼子母夫妇
刘海粟美术馆藏松主题作品展
元代朱玉《揭钵图》(局部) 中的鬼子母夫妇
拟朱玉《揭钵图》(局部) 中的鬼子母夫妇
明代文徵明《揭钵图》中的鬼子母夫妇
美国弗利尔美术馆藏
明仇英《揭钵图》中的鬼子母夫妇
美国弗利尔美术馆
从宋明时期揭钵图艺术图像上看,鬼子母身后的丈夫,头戴冠,身着袍服,面目有点异类,但总体还是人形,其最大的不便要素就是手持圆形铜镜,在照自己的容颜。
而在本文主题花钱中:
1、主尊大母神后面,同样跟随着的是一个男士
2、这个男士的身躯大小,小于主尊,而大于其它人,在画面中明显处于略次于主尊的地位;符合上述《揭钵图》中鬼子母丈夫在艺术画面中的定性。
3、钱币中的男士戴幞头官服,也与《揭钵图》中鬼子母丈夫穿戴同质。
4、花钱中,大母神身后男子伸出手臂,而在伸出的方向,也就是母神背后,有一个圆形物件,要么是母神的装饰物,那么,有没有可能就是《揭钵图》中鬼子母丈夫手持的圆形铜镜呢?
在宁波所处,现存日本的明代水路画系列中,有一幅罕见的明确题记为“般支迦大将”的画面,其中的主尊披发绿身,符合鬼王的特色。
三、花钱遍布的禽类物种
在本花钱中,一个最值得大家关注的艺术特点,就是钱币正反面的角色中,充满了各种禽鸟的形态。而禽鸟的要素,恰恰是鬼子母艺术图像最大的关键性特征。
在下图花钱的正面画面中,在钱币左下方的一个人物,身上交叉的放射状物件,就应该是身呈翅膀的写照。
金代岩山寺鬼子母壁画中的飞翅夜叉
南宋《道子墨宝》中的飞捷张天君
而在花钱的反面中,不仅穿上有一只或者两只展翅的飞禽,而且左侧持有长柄圆形物件的人物的肋下,也有流苏状的羽翼表达,在穿下左侧人物的肋下,也有流苏状的羽翼表达。
一、《揭钵图》主题画卷中的禽类物种
清代王振鹏《揭钵图》
美国印第安纳波利斯艺术博物馆藏
元代朱玉《揭钵图》
拟朱玉《揭钵图》
明代文徵明《揭钵图》
美国弗利尔美术馆藏
明代朱芾《揭钵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明代仇英《揭钵图》
《揭钵图》主题花钱上的禽类物种
《揭钵图》主题花钱 王宁藏品
胡坚藏品
二、鬼子母水陆画中的禽类物种
清代 鬼子母天尊水陆画
花脚大仙拍摄
明代 河北正定隆兴寺壁画 鬼子母
明代 山西灵石资寿寺壁画 罗刹女神祗等众
明代 宝宁寺水陆画中的鬼子母众
明代 水陆画中的鬼子母众
明代毗卢寺壁画中的鬼子母
三、其它题材中的鬼子母禽类物种
1、金代岩山寺鬼子母经变壁画
金代岩山寺鬼子母壁画中的飞翅夜叉
2、大足峰山寺石刻中可能的鬼子母
峰山寺造像第7号圣母龛,正壁圣母坐像,右侧有一带翅角色,下部有一未完工的乳母形象,左右各立一供养人,题记为:”攻镌作处士文玠记,*丙辰绍兴六年八月十*造圣母,祈乞合家**与同政黄氏夫妇,**龙,祈乞合家安乐。“
从圣母称呼题记,未完工乳母角色,以及带翅角色来看,这里所谓的圣母,当是诃利缔圣母之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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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述:
1、在上述鬼子母画面中,不管是显示佛教胜利的揭钵图,还是护佑子嗣供养的九子母,其中都遍布了各类禽类物种,他们既充当了杀向佛祖的妖魔鬼怪的角色,也充当了在钵盂面前急切救助的敌方主力,也充当了日后成为慈悲主题之后,护子的角色。
2、从鬼子母吃小孩的反面角色,转化为护小孩的正面角色,禽类物种都充当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在鬼子母为害一方,搜罗捕捉小孩的时候,它们是凶残的帮凶,而在鬼子母皈依佛教,成为护子母神的时候,它们摇身一变,成为驮着孩子的坐骑。所以,在鬼子母身份的前后转化中,这种禽类物种的性质也在同步转化。
星星供图
4、所以,在本文所聚焦的花钱上,既然我们可以看到多子环绕的大母神的存在,既然我们可以看到禽类物种动辄遍布于画面,与大母神,与众多孩子同在,那么,本钱之可能为鬼子母的程度,是否要加分呢?
四、花钱中头上长角之怪兽
如上图所示,在本花钱的反面,穿下左侧,有一个头上长着两只尖角的怪兽,手中分别执有类似短锤和长柄圆器具。
长着尖角的怪兽固然很多,但是在鬼子母艺术图像中,也是常客,也是被赋予特殊含义的。头生角与长翅膀、突尖嘴的众要素关联,可以有多个维度的解读:
1、邪魔外道特征
在与佛祖对抗的《揭钵图》主题中,这些头长尖角的妖魔,与身有翅膀的妖魔,都是妖魔的不同款式而已。一言以蔽之,就是邪魔外道的非人类特征。
明仇英《揭钵图》中的尖角邪魔
美国弗利尔美术馆
清代王振鹏《揭钵图》的尖角邪魔
美国印第安纳波利斯艺术博物馆藏
拟朱玉《揭钵图》中的尖角邪魔
2、夜叉特征
由于鬼子母本身的出身就是夜叉,丈夫也是夜叉鬼王,所以,他们的属下也就顺势存在了夜叉的特征,所谓的尖嘴、飞翅、头上尖角,无非都是夜叉鬼的各种表征。夜叉中有叫做飞天夜叉的,水浒中还成了人物诨号,可见在古人观念中,厉害的夜叉鬼,不免要飞一飞的。
3、天龙八部特征
鬼子母艺术图像基本分为两类,一类是以邪魔外道身份抗衡佛祖,在这个阶段,鬼子母属下是夜叉鬼,而在庇护儿童的大母神的供养主题中,鬼子母的属下,则是皈依佛法的善神,护法神。
而护法神天龙八部中就含有夜叉众,而八部众飞翔的迦楼罗(金翅鸟)、似人而有角的仅那罗(天伎神)之类的护法神,也完全与本钱中带翅飞翔的角色,以及头上长角的角色契合。
其实鬼子母本身,在演变过程中,也成为了天龙八部二十诸天之一。而天众即为天龙八部之天众。
4、祷护儿童恶鬼特征
作为护佑儿童的主题大母神,其图像中拥有的,大致也应该是对护佑儿童相关的神祗,而这些神祗,有的是长相古怪的护佑善神,有的则是危害孩子所以大家要祈祷供养的恶神。比如著名的唐宋敦煌供奉恶鬼以保佑儿童的纸本图像。
敦煌文书研究表明在唐宋民间信仰中,灾难和疾病常常以妖魔鬼怪的方式被理解。敦煌文献《护诸童子陀罗尼经》《消除伤害幼儿十五大魔陀罗尼》《佛顶心观世音菩萨大陀罗尼经》等的盛行,就是出于此意。保护儿童的一种形式是供奉恶鬼,佩戴吞服符印,或用陀罗尼咒驱散恶鬼。
是斯坦因所获9世纪敦煌纸本(Ch.00217)绘制的六个鬼神,上书汉文及于阗文榜题。六个鬼神分别以半人半兽的形态出现。此类神鬼和夜叉每取小儿精魂。如欲得小男女无病患,每须故故祭此神等,小儿即得病癒。
此女神名磨艺遮,女儿乳患母梦见牛即此神与小儿患害,祭之吉。
此女神名冥伽罗遮。若小儿母梦中见鹿,即知此女与患,祭之吉。
此女神名磨伽畔泥。若梦见训候小儿天满水子见展两手与,即知此神与,祭之吉。
此女神名吉伽半里。若梦见鸡,小儿战悼口中病声塞,即知此神与患,祭之吉。
此女神名石俱宁。梦见鸟,小儿患利腹病于,即知此神与患,祭之吉。
此女神名磨难宁。若梦见猫儿小儿吐舌及,即知此神与患,祭之吉。
其中“石俱宁”鹰头,有双翼,右手拉持一个男童。题记写作“此女神名石俱宁。若梦见鸟,小儿患利,腹病于燕,即知此神与患,祭之吉”。
王航梳理了敦煌民间驱鬼除疫的密教信仰,指出《护诸童子经》中,鸟形鬼写作舍究尼,能致小儿不肯饮乳,而《守护大千国土经》中的鸟形鬼能致小儿手指拳缩。
“磨伽畔泥“为头上长角的怪兽,题记写作”此女神名磨伽畔泥。若梦见训候小儿天满水子见展两手与,即知此神与,祭之吉”。
而这类鸟形、头上尖角形的鬼神,在本文聚焦之假设为鬼子母主题的花钱上,也赫然鲜明地存在,是何等符合逻辑而顺理成章。
所以,这类长相歪瓜裂枣,或尖嘴猴腮,或肉翅飞行,或头生怪角的恶神邪鬼,对孩子不利的夜叉恶鬼,都是要十分尊敬,不得得罪,须时时祷告供养的。比如下图中山西岩山寺金代鬼子母变相图局部的夜叉恶鬼驮小孩。
比如下图中明代河北正定隆兴寺壁画中驮小孩的夜叉。可见此类要素在中古时期的艺术图像中十分普遍。在前文列举揭钵图以及水陆画中的鬼子母时,其中就已经频频可见。
其实,在宋代的陶模上,有一种飞天夜叉与孩子共生并存的奇特画面造型。这完全就是反映了宋代社会对祷告夜叉保佑孩子的复杂心态与一般感念。见下图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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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疾病瘟疫邪魔特征
鬼子母本身还有一个原始特性,那就是至少在犍陀罗时期,是散布天花瘟疫的可怕神灵,所以,在护佑儿童的主题中,保护儿童的范围很广,大家最害怕的就是宽泛的传染病瘟疫,而长着翅膀的夜叉装鬼神,在宋代前后,也正可以象征散布疾病瘟疫的专题鬼怪。
此前我们在阐述驱瘟的大神泗州大圣的时候,曾经阐述过这个要素。参见:
我们不仅可以从榜题为泗州大圣的中古花钱中也多见长着鸟形的邪魔。见下图花钱所示:
胡坚藏品
滴水泉藏品
此类鸟形,兽形以表五瘟是五瘟形态的专题路径,在水陆画中频频可见。
大理国《张胜温梵像卷》之创作年代,约为南宋乾道八年——淳熙三年之间。在本卷中,有一部份是展现观音菩萨的各种形态。
在画面中,观世音主尊居中,左右二天女,下方阶层面面中,右侧为一风帽老僧,左侧为四个角色,一个示敬僧人,一个戴翼女子,两个戴翅怪鸟。四个角色与右侧打坐风帽老僧明显形成一种对峙关系,左侧一组角色在对右侧人物示敬。
我们重温下《观世音菩萨普门品》正经文本的内容:《观世音菩萨普门品》(原文见《妙法莲华经》第二十五)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译。其中有云:
......若三千大千国土, 满中夜叉、罗刹,欲来恼人,闻其称观世音菩萨名者,是 诸恶鬼,尚不能以恶眼视之,况复加害 。......
佛告无尽意菩萨:“善男子,若有国土众生,应以佛身得度者,观世音菩萨即现佛身而为说法。应以辟支佛身得度者,即现辟支佛身而为说法。应以声闻身得度者,即现声闻身而为说法。......应以婆罗门身得度者,即现婆罗门身而为说法。应以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身得度者,即现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身而为说法。......
咒诅诸毒药, 所欲害身者,念彼观音力, 还著于本人!
或遇恶罗刹, 毒龙诸鬼等,念彼观音力, 时悉不敢害!......
由此,我们可以得知,本图中的普门品观世音菩萨像下阶图像的含义,非常可能实际上蕴含着两个逻辑图象关系,第一,画面非常可能就是观音“应以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身得度者,即现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身而为说法。“的体现,因为画面左侧的僧人,就明显代表着比丘僧,所以观世音面对比丘僧的时候,就对应地去现化为比丘老者的形象而为之说法。
但是,本画面中,还有第二个逻辑关系的存在,还存在风帽僧人对于妖形怪状人物的说法线索。而这,却显然是“或遇恶罗刹, 毒龙诸鬼等,念彼观音力, 时悉不敢害!”内容的体现。我们看下下图中用以表达恶罗刹, 毒龙诸鬼的角色,与上图中三个鸟嘴长翅的鬼怪完全一样,就可以明白了。
我们由此可以明白,在救诸疾病观世音主题画面中,观音主尊下方阶层中,右为观音救病的化现明王,左侧为鸟喙蓝身的鬼怪,也就是象征疫病瘟疫的恶罗刹夜叉的象征。
五、花钱中恶鬼执扇
其实,在上文阐述鸟形、鬼怪形,象征了传播瘟疫等疾病的罗刹恶鬼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同时落实了本花钱中的最后一个重要要素,那就是反面画面中,鸟形或头上尖角形的罗刹夜叉手中所执的长柄圆形物件。
因为,那显然就是针对瘟疫疾病的特殊法器——扇子。
在此前我们梳理五瘟神图像中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看到,不仅上文中两枚泗州大圣驱五瘟的五瘟手中都持扇子,其实五瘟神其中之一的手中的定型造型就是持扇,而扇子的把柄或长或短,扇子的形态或圆或长而而已。花钱中的长柄扇子,与北宋大中祥符年间佛塔供奉的《瘟使供养图》中的执物长扇完全一致。
下图系列所示,我们不仅可以看到五瘟图像中有鸟形、兽形的形态,也有持扇驱瘟的法器要素的顽强存在。
北宋大中祥符六年纸本设色经变画《瘟使供养图》
元明《三教源流搜神大全》中五瘟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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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宝宁寺五瘟使者众
明代宝宁寺五瘟使者众水陆画 网络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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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河北毗卢寺壁画五瘟使者
明代水陆画《五瘟使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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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重泰寺壁画中五瘟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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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鬼子母与上元节
假设本钱的正面,主尊鬼子母真的在形影戏之戏,那么,他就跟金代岩山寺壁画中的有影戏要素的鬼子母完全契合了。
其实,我们不仅能从宋代文本中获知上元节中有鬼子母灯,有大家去相国寺鬼子母殿祈祷得子的风俗,而且在美国诺顿美术馆的《上元灯市图》中,有鬼子母的象征石榴灯的出现。其实还有一个有趣的细节联想。那就是荥经县宋墓出土陶俑中, 不仅有双手举起的乔妇人、持硕大麦穗的瓜田乐,还有一个特殊造型。
此俑穿女性褙子,头戴头巾,双手拉扯头巾,应是大家熟悉的乔妇人造型。
所以,博物馆的标牌也逐渐改良认可了其是一个妇人。而且姿势是双手扶头巾,这就简单了。其实大家想过没有,为什么已开始,大家不以为这是一个妇人,就是因为这是男人装扮妇人的缘故,他是乔妇人。
从侧面看,该妇人的确存在类似双手拉扯头巾的姿势可能,其背后也有一个同墓出土的持麦穗者,这为扶头巾妇人为庆丰社火乔妇人的角色定位,提供了更好的佐证。
但是,该墓还出土了一个头尾鸟形,身带双翅的袍服人物,他不类似十二生肖的鸡,也不似方位神的朱雀,那么,它会不会是鬼子母的从属呢?供大家思考探索。
由于鄙人才疏学浅,时间仓卒,匆忙成文,难免存在疏漏。只能自我安慰说,探索再浅薄,也多少是有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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