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春,曾打响抗战第一枪的马占山,竟然向日军投降,成了日伪政府的“军政部长”。
一时间,骂声四起,国人失望,但短短两个月后,马占山突然“人间蒸发”。
随之消失的,还有300匹战马、十几卡车军需物资,以及2000万的伪满货币!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江桥鏖战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东三省几乎在一夜之间沦陷,日军长驱直入。
面对日本的闪电战,时任黑龙江省代主席的马占山决定不执行南京政府的“不抵抗”政策,誓死固守嫩江大桥。
1931年11月初,日军第2师团第3旅团在飞机、大炮掩护下,从齐齐哈尔方向迅速南下,目标直指嫩江桥头。
而守桥的,是马占山麾下不足三千人的临编部队,多数士兵衣不蔽体、枪械老旧,弹药甚至需要节省使用。
第一天交火,是在清晨五点,敌机从天空掠过,投弹炸断铁路,随后坦克和步兵开始强渡江面。
马占山命令部队死守桥头,哪怕一尺一寸,都不得退让,战士们躲在冰冷的土壕里,咬着牙,等着敌人逼近,等着最后那一刻抠下扳机。
敌军数次冲锋,每一次都被打退,江桥上下,浓烟滚滚,马占山始终身着戎装站在前线,指挥若定。
几日激战后,江桥被敌军重炮轰击数十轮,桥面已是残垣断木,血迹斑斑。
即便如此,马占山依旧未放弃,他下令士兵炸毁部分桥体,死守北岸阵地,拖住日军前锋。
到了第十天,局势愈发艰难,部队已无增援,后勤补给断绝,士兵开始靠冷水泡面、野菜度日。
但即使如此,守军士气未降,反而愈加顽强,有战士战至最后一发子弹,仍不肯后退,捡起石头猛砸敌人。
战斗持续了整整半个月,在这段时间里,马占山指挥部队共打退日军进攻十余次,歼敌数百人,击毁坦克与火炮数门。
这是“九一八”后中国军队首次公开与日军正面对抗,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也让“抗战”两个字第一次真正响彻九州大地。
但英雄的意志终究难敌现实的残酷,弹尽粮绝之后,马占山不得不下令撤离战场。
他带着残部从嫩江北岸转战海伦,边走边战,逐步向深山转移。
尽管撤退,但这场被称为“江桥抗战”的战役,却成为中国抗战史上的第一个高光时刻。
全国报纸纷纷报道此役,民众热泪盈眶,就连蒋介石也不得不在沉默数日后,破天荒地发来电报慰问,称赞马占山“忠勇可嘉,民族栋梁”。
孤军无援
马占山撤退之际,本以为国府会在看到江桥之战的成果后给予支援,哪怕送来几箱弹药、几袋粮食,也好让部队再撑一阵。
但他等到的不是补给,而是一封封“慰问电”,字里行间堆满了堂皇辞令,却唯独没有战士最盼望的那句:“援军在路上。”
海伦周边的村庄,听闻马占山部落脚,许多乡民自发熬粥、送棉衣,但再热忱的乡情,也抵不住战争的长期消耗。
队伍里有士兵连续三天只吃过几块冻硬的馒头,许多人悄悄把自己的棉衣分给新兵穿,转头又在夜里冻得瑟瑟发抖。
可与此同时,日军对马占山从精神上展开层层包围,一封封劝降信被扔到前沿阵地,有的写着“马将军英名已在东京传颂,归顺即可保全部将士性命”。
有的更卑劣,直接添上他女儿留学日本的背景,以“家人安全”暗中威胁。
海伦城外,伪满特务、小汉奸三五成群出现,伪装成商贩、修匠、讨饭者在城中游走,他们刺探军情、散布谣言,企图动摇士兵的心。
马占山为了稳定军心,一连数日巡查阵地,每到一处,都坚定地告诉士兵:“只要我马占山还站着,就不会让你们做亡国奴!”
这些话鼓舞了许多人,但敌军的步伐越来越近,海伦周围的据点一天一个被蚕食。
拜泉、望奎方向不断有溃败的土匪部、地方团练涌来求援,反倒让马占山部自身更加捉襟见肘。
若日军突然倾巢而出,将军队裹进包围圈,结果只有全军覆没,这样的结局,他绝不能接受。
就在最绝望的时刻,日军派重臣板垣征四郎亲自出面,开出的条件堪称诱人:黑龙江省长,伪满军政部长,甚至允诺“恢复地方自治”,只要他停止抵抗。
部下听闻消息,有人愤愤不平:“将军不能去,会落人口实!”
有人则忧心忡忡:“不去,怕是全军都要死在海伦!”
那一夜,马占山久久未眠,如果继续硬拼,全军必死,东北再无一支能站得起来的正规抗日队伍。
他缓缓闭上眼,仿佛下定了某种痛苦的决心,第二天清晨,他整理好官服,对左右说:“若我此去有变,你们切记,抗战不能断。”
他心里十分清楚,所谓“投降”,是他能为部下争取的最后一线生机,也是他准备以屈求伸的一步险棋。
只要敌人相信他,他便能得到喘息的时间;只要保存住这点力量,将来便还有再战之日。
就这样,他怀着满腹的屈辱和不甘,踏上与日军会面的道路,在国人惊诧与痛骂声中,表面上接受了伪满的官职。
逆转乾坤
1932年2月的一天,齐齐哈尔城内的官邸里,日本关东军的高级参谋、伪满高官、随行记者挤满了大厅。
马占山端坐在主位上,神情看似平静,实则心底风起云涌。
宣布“归顺”日本后,日军的第一项要求是让他签署卖国文件,将黑龙江的未来交付日本人控制。
马占山拿着那份文件,心底虽然怒火暗涌,但面上却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我没念过多少书,不认字,这上头写的,我看不懂。”
一句“看不懂”,硬生生顶住了日本人铺天盖地的逼迫,对方还以为他真是“粗人出身”,甚至私下嘲笑他“土匪当久了,不识大字也罢”。
签不了字,他还要继续装,会议期间,他假意附和日军的谈话,表面恭顺却字字不肯表态。
对于“黑龙江自治”“东北新秩序”之类的提案,他永远只回答一句:“容我再考虑。”
而在日军眼皮子底下,他悄悄调出一批忠心亲兵,以巡视名义外派,实则散布在黑河、拜泉、克山等抗日力量活跃地区,为日后脱身铺路。
与此同时,他利用自己伪满“军政部长”的身份,以整顿财政为由,悄悄将黑龙江省库房、军需署、盐务厅的银票以“盘点”名义调拨。
以紧急修路为借口调用运输车辆;以“扩充骑兵”为名获取战马;甚至在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刻,亲自盯着可信之人把一箱箱银票装进木箱里。
为了麻痹日军,他甚至刻意在满铁公所“花天酒地”三天,白天喝得脸红脖子粗,晚上与日本顾问打麻将到深夜,装出一副“英雄末路、沉迷享乐”的样子。
可谁能想到,就在他们自鸣得意的这几天里,马占山已经把黑龙江省库里超过两千万伪满币、三百匹军马、十几辆卡车的军火粮草,悄悄向黑河方向运走。
4月初的一个清晨,马占山对日军留下请帖:“今日检阅拜泉、海伦一带军队,不日回返。”
关东军见他几日来醉醺醺的模样,早已放下戒心,何况他手下不少“亲信”日日向日军汇报情况,声称“将军心灰意冷,只图安逸”。
日军当即批准放行,甚至还派出翻译和小队兵力随行“保护”,出了城,马占山将护送的日军官兵支开,随后命所有卡车、战马加速北进。
4月7日,黑河城外,他正式向全国通电反正,宣布退出伪满,自立“黑龙江救国军”。
那个被误解、被辱骂、被视为“叛徒”的马占山,竟化身为“诈降英雄”,带着日军的物资与印信,堂堂正正站回了抗日战线上。
而得知自己被骗的日军彻底炸锅,关东军高层气得摔碎茶盏,咆哮声回荡在会议厅中。
记者们翻出旧照,惊呼那张“投降合影”竟成了日本人最大的笑话。
英雄迟暮
1932年春,马占山诈降日军、携巨资物资重回抗战战线的壮举,犹如惊雷炸响在东北大地。
一时间,热血青年纷纷投奔,地方武装重新集结,失望中的百姓再度看到希望。
复出后的马占山,迅速恢复“黑龙江救国军”旧部,以黑河为根据地,再度举起抗日大旗。
他先后攻占齐齐哈尔周边数地,断敌补给,伏击日军军车,打得关东军一度惊慌失措,不得不重新调整兵力部署。
但马占山很快发现,敌人的炮火虽猛,身后的掣肘更重,他请求南京国民政府支援枪械、弹药,却连一袋干粮都等不来。
他希望与东北其他抗日力量统一调度,却因派系林立,互不统属,反倒被防着、猜着。
1933年,他率部转战嫩江西北,在逃避日军重围的同时,却遭到“中央军”包抄,理由竟是“未经中央许可擅自招兵”。
1933年冬,马占山被迫率部退入苏联境内,他在苏联短暂避居,心中却始终不肯放下那片故土。
直到1937年,全国抗战全面爆发,马占山拒绝了苏方安排的优渥生活,携家带眷回国,接受国民政府任命,出任第六战区副司令长官,重新披挂上阵。
那一年,他已年过五十,他被派往绥远,参与保卫大同、包头等地的作战。
那里物资贫瘠,士兵多为临时招募的新兵,但他没有退缩,亲自勘察地形、布置防线。
抗战八年,马占山转战华北西线,虽不再如江桥之战那般万人注目,但他从未缺席。
从怒吼江桥,到坚守绥远,他这一生,从未向侵略者低头,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对他授勋表彰,却并未予以重要实权,他也不争。
直到1949年,解放战争已至尾声,马占山悄然离开西北,秘密赴北平,参与促成和平解放的谈判。
建国后,他被任命为全国政协常委、内务部顾问,新中国成立初期百废待兴,他虽已年迈,仍四处奔走,参与边疆建设,解决流亡归侨安置等棘手事务。
但不久后,马占山身患重病,卧床不起,1950年11月29日,马占山在北京逝世,享年65岁。
临终前,他对家人只说了一句话:“我理想的国家已经建立,我没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