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1年,金田起义轰然爆发,太平天国由此揭开了与清朝政府长达十四年的激烈对抗篇章。这支从深山老林走出的农民军,在生死考验和血火锻炼中,逐渐涌现出一批才勇兼备的将领。
他们中有无比勇猛的战将,比如林凤祥、李开芳,身经百战,冲锋陷阵,威震敌军;有运筹帷幄、机智多谋的统帅,如石达开、罗大纲,善于制定战略,指挥若定;有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的英雄,陈玉成、李秀成,他们在大势已去时仍坚守阵地,力撑危局;还有攻守兼备的将领,如叶芸来、林启荣,虽屡败屡战,守城有功,名垂青史。
这些如繁星般璀璨的将领,用他们各自夺目的光辉,照亮了晚清的暗夜,也以不朽的战绩书写出一段段荡气回肠的传奇故事。然而,若论起在战场上一项不同寻常的“绝技”,这些英雄合起来恐怕也比不上那个默默无闻的“力王”张朝爵——他那在绝境中逃生的本领,可谓独步天下。
到了太平天国后期,军队先后遭遇了两次极为惨烈的围城战役:1860年的安庆之战和1862年的天京保卫战。这两场恶战都以太平军的惨败告终,胜利的湘军在攻克安庆和天京后,残忍地屠城,血流成河。
在史书上有名有姓,且亲历了安庆和天京两场围城浩劫的太平军将领,能逃出生天且安然无恙的,除了张朝爵,几乎无人可比。在这两场几乎是灭顶之灾的惨败中,张朝爵凭一己之力,创造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奇迹”。
1851年,洪秀全这位曾经落榜的秀才,在广西桂平金田村召集了两万多名“拜上帝会”的信徒,正式掀起了反清的革命大旗。彼时,太平军核心成员如洪秀全、杨秀清、石达开等人,纷纷召集亲族和门徒,誓死投身这场轰轰烈烈的起义。
张朝爵是洪秀全的远房表弟,自然也义无反顾地追随这位天王,踏上了革命的道路。加入太平军后,为避忌西王萧朝贵的名字,他将自己的名字从“朝爵”改为“潮爵”。
投身农民起义,除了最基本的衣食无忧外,谁不梦想沙场立功,建立不朽功业?然而,太平军早期人才济济,首义诸王个个既文韬武略,能打胜仗,又善于指挥作战。再加上像林凤祥、李开芳这样英勇无畏的将领,前锋所向披靡,几乎无人能挡。
相比之下,清政府的绿营军队军纪败坏,士气低落,在充满斗志的太平军面前屡屡溃败。在如此情势下,太平军中绝大多数将士很难有机会大展拳脚,只能随部队从广西边陲一路北上。
张朝爵也不例外,尽管他与洪秀全有血缘关系,但由于当时皇亲国戚众多,他只能在杨秀清旗下担任一名普通兵卒,主要负责保护东王的警卫任务。
1852年9月,张朝爵被任命为中一军帅,次年3月晋升为中三巡查。太平天国的官职分为十三等十六级,其中“军帅”和“巡查”只是中低层的职位。这也表明,在1853年攻克江宁(南京)之前,张朝爵在太平天国的地位尚属边缘。
攻克江宁后,太平天国首次占据了南方最大的城市,结束了流寇四处漂泊的局面。洪秀全开始封赏功臣,张朝爵凭借亲戚关系,即便战功寥寥,也获得了快速晋升。
1853年4月,他升任土四总制,领中一军;5月被任命为金官副将军;9月被授予殿右十指挥。在天京刚定都半年,张朝爵就从无名小卒跃升为中高级将领。
同年6月,太平军西征南昌,围攻93日未果,随后于9月底分兵两路进军:一路由石祥祯和韦俊率队向湖北进发,另一路由胡以晃、曾天养等将领回师安庆,准备进攻皖北。此时,石达开被派往安庆主持战事,张朝爵随翼王抵达安庆,从此与这座城池结下长达八年的不解之缘。
冬季天京形势严峻,石达开奉召回京,负责防守天京并指挥反击“江南大营”,安庆由秦日纲镇守,张朝爵任副手,专责民政。期间,他官职进一步提升,1854年3月封为恩赏丞相,5月晋升殿右四检点。
虽然如今安徽的安庆名气不大,但在清代却是安徽省首屈一指的重镇。作为省府,它象征着对皖省的绝对掌控;地理位置上,安庆控制着长江水陆要冲,是守护天京西线的关键屏障,也是粮食供应的重要基地,对于太平天国战略意义重大,不容有失。
在张朝爵主政安庆期间,他顺应当时内外环境,积极推行怀柔政策。晚清安徽连年遭灾,百姓流离失所,张朝爵深知民众疾苦。他大力兴修水利,整治河堤,开垦荒地,引水灌溉,保障农民利益,实实在在为地方百姓谋福利,使得人民得以丰衣足食。
1856年秋,天京事变爆发,洪杨高层内讧迅速升级成血腥屠杀,太平天国元气大伤。湘军趁机东进,西线战局急转直下。武昌守将韦俊,因在天京事变中的特殊身份被弃,12月被湘军围困,弹尽粮绝后弃城逃跑,湘军重夺湖广首府。
1857年初,湘军大举进攻江西,目标直指长江重镇九江。此时天京正陷内乱,翼王石达开负气出走,无力援助九江。九江由太平军悍将林启荣坚守,奋力抵抗湘军攻势,但守城两年后粮草枯竭,援军无望,1858年5月最终失守。
湘军随后遭遇三河镇惨败,休整一年多后,曾国藩调兵水陆,兵分四路,于1859年冬季猛扑安庆。太平军战略重心偏向天京,皖省兵力空虚,湘军连克太湖、潜山、枞阳,逼近安庆。
1860年夏,安庆已被湘军重重包围。太平军派陈玉成、李秀成联军试图打击湘军后方湖北基地,计划“围魏救赵”,但未获成功。围城形势越发严峻,粮食短缺成最大问题。
张朝爵作为安庆主政官员,主动劝说民众适度增加赋税,缓解困境。此前他的施政积累了良好民望,号召获得响应,减轻了部分压力。
外围战况恶劣:城北湘军主力曾国荃开挖壕沟截断援军;南面长江被彭玉麟、杨载福水师控制;西面太湖、潜山被攻破,东面菱湖两岸重兵把守。安庆守军自给愈难,曾经能从外籍商船高价购粮,也被湘军截获。
随着时间推移,城内粮草枯竭,蔬菜断绝,军民被迫以蛇虫鼠蚁、草根树皮充饥,甚至发展到“易子而食”,最恶劣时市场上竟有人肉交易。英勇的陈玉成在外围拼死解围,却无法破开湘军铁桶阵,补给船只频遭截击。
数万太平军士兵在饥饿中日渐丧失战斗力,形势极度危急。然而,令人震惊的是,向来表现近乎完美的张朝爵,在这关键时刻暴露出人性自私阴暗的一面。
1861年9月,安庆失守,守将叶芸来阵亡,17000守军几乎全被屠戮。湘军搜遍全城,上至官府下至民居,竟找不到一粒粮食。唯独张朝爵家中房梁藏有全城唯一五石粮。
围城时粮食统一充公,分配由官员监管。作为主管民政的重臣,张朝爵利用职权私藏珍贵粮食。城中军民饥饿挣扎,他却靠私粮自给,保证了自己吃喝无忧,保留体力,为逃命创造条件。
张朝爵逃跑的具体时间地点无从考证,唯有湘军将领曾国荃战后奏报中提及“有小股发匪由大江逸出”,可推断他趁城破混乱,组织亲信乘小船沿长江逃生。
更令人跌破眼镜的是,安庆全军覆没,他却安然逃回天京,不仅未被处罚,反获洪秀全加封“力王”称号。若此事发生于清军,弃城逃命的官员轻则罢免,重则流放甚至斩首问罪。
安庆覆灭时,张朝爵是唯一逃出生天的太平军将领。显然,他的逃生并非临时起意,而是长期策划的结果。从未真正立誓效忠国家与城共存亡,关键时刻,他选择了自保,展现了人性的复杂和现实的残酷。
安庆失守后,湘军顺流直下,1862年天京也陷入四面围困。1864年7月19日,湘军吉字营采用爆破战术炸开太平门城墙,天京陷落。
守军誓死抵抗,最终近万名士兵全部阵亡。忠王李秀成护送幼天王洪天贵福,带一千余人夜间突围,但终被湘军追捕,双双被俘身亡。
同安庆一样,湘军对天京实施彻底屠城。奇迹般地,张朝爵又一次从天京的灭顶之灾中侥幸逃脱,之后音信全无。
1863年冬天,天京已被湘军重重包围,几乎无路可逃。张朝爵作为王爵将领,本难脱逃。他未加入李秀成突围队伍,他究竟如何在湘军地毯式搜查下逃生,如何隐姓埋名度过余生,成了谜团。
安庆与天京两次重大覆灭,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数残兵逃脱。张朝爵或是命运多舛,或是天赋异禀,常人难及的逃生本领使他在太平天国历史上创造了独一无二的“逃生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