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组老照片是马克·考夫曼受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委托拍摄的永定门的东来记鸭子坊,司徒雷登可是北京烤鸭的超级粉丝。当时马克带着相机在永定门蹲守了好几天,才捕捉到这些鲜活的场景。
这张照片背景里的永定门城楼,它可是北京外城最大的城门,明朝嘉靖年间就建起来了,当年城楼有两层屋檐,屋顶铺着灰瓦,边缘还镶着绿琉璃瓦,飞檐翘角特别气派,底下的城台全是砖石砌的,足有8米高,站在城楼上能把南边的风光尽收眼底。
照片里的鸭子坊叫东来记,它可不是普通的鸭场,而是全聚德烤鸭店的专供户,江湖人称“鸭子来”!从清朝道光年间开始,来家就琢磨出一套养鸭绝活,用母鸡孵鸭、人工填喂的办法,培育出了肉嫩脂厚的北京填鸭,后来还漂洋过海成了英国樱桃谷鸭的老祖宗呢。
照片里这个抱着小鸭的娃娃,正是来增禄!那会儿他才5岁,穿着奶奶做的大襟棉袄,袖口磨得发亮,怀里那只毛茸茸的小鸭子可是他的“心头好”。您瞅他抱鸭的姿势——小胳膊紧紧蜷着,生怕鸭子扑棱走,眼神里透着股子天真的小心疼,一看就是天天跟鸭群打交道的孩子。
您瞅这张照片里的手,骨节粗大,虎口上全是老茧,一看就是天天跟鸭子打交道的把式!这可不是普通的喂鸭,而是北京填鸭的独门绝活——“人工填食”,老辈人管这叫“灌鸭子”,门道全在这双手的巧劲里。摄影师马克·考夫曼为了拍这张照片,在鸭圈里蹲了整整一上午。
填鸭讲究“三填三换毛”,一只小鸭从破壳到出栏得填40多天。来增禄他爹来宝庆那会儿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调食,把高粱、麦麸、豆饼磨成细糊,兑上永定河的活水搅和成“鸭食糜”,稀稠得跟老北京的豆汁儿似的。填食的时候,鸭子得夹在两腿之间,跟抱孩子似的稳住,一手撑开嘴,一手推活塞,每回得灌进去半斤食糜。
这人工填食的讲究可多了:头茬填“开食”,得轻手轻脚,怕吓着小鸭;二茬填“增膘”,食糜里得加鱼粉骨汤;最后十几天填“催肥”,得改喂纯谷物糊,让鸭子胸脯鼓得跟小馒头似的。您看照片里这鸭子的脑袋,眼皮半耷拉着,一副懒洋洋的样儿,这叫“填透了”——翅膀底下的脂肪捏起来能颤三颤,皮下那层黄油跟蒸透的年糕似的,烤出来才叫一个油润酥香。
当年东来记能成为全聚德的“鸭子库”,全靠这手填食的绝活儿。别的鸭场填鸭讲究“快催肥”,1个月就出栏,来家偏要多填10天,说是“让鸭子把食吃透”。每回全聚德的验货师傅来,拎起鸭子捏捏胸脯、翻翻肛门,都要喊一声“够肥!”。那时候一只填鸭能换两袋面粉,虽说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可来家七个孩子没一个饿肚子的,增禄还靠着这鸭子考上了大学。
您看这位大爷,蓝布衫扎腰,攥着磨亮的竹竿站在石砌水池边赶鸭洗澡。这水池是来家老爷子用永定河粗沙砌的,水每天从护城河挑来。每天晌午,大爷一敲竹竿,鸭子就扑棱着进水池。洗鸭子分三步:头遍凉水激,抖落浮粪;二遍泡水舒展翅膀;还要盯着鸭子梳毛,扑腾够一刻钟,直到羽毛蓬松。
洗完澡,鸭子上岸在苇席旁晒羽毛,大爷盯着不让它们钻泥地,晒够半个时辰才赶回圈。这么讲究全为了鸭子干净,全聚德验货时扒拉翅膀根儿,有腥味就拒收。摄影师马克拍这场景可不容易,躲苇席后才抓拍到。
您瞧这爷孙俩,妥妥的“鸭子堆里的老把式和小接班人”!老爷子头戴的蓝布帽,这还是民国元年进城赶鸭时买的,前襟油光水滑——那可是天天抱鸭子蹭出来的“包浆”。怀里这只白鸭足有五斤重,胸脯鼓得像揣了个馒头,正是东来记最得意的“北京填鸭”,这是要留给全聚德头炉烤鸭的“尖子货”。
小娃娃就是5岁的来增禄,格子棉袄是奶奶用旧被面拼的,手里攥的小鸭才出壳三天,黄绒毛上还沾着蛋清呢。他们坐的这处门槛,是永定门西墙根下老来家的宅门。木质格子门窗早褪了漆,窗棂上糊的麻纸破了好几个洞,1947年的北平城正闹粮荒,可永定门外的养鸭户靠着全聚德的订单,还算能混个肚儿圆。
照片里这个托着食盘的孩子叫来增福,比来增禄大3岁,1947年那会儿正满8岁,已经是爷爷眼里“能顶半拉劳力”的小大人了。您瞅他那架势,腰板挺得溜直,托盘端得四平八稳,比弟弟抱鸭子时稳当多了,一看就是天天帮家里干活的“老把式”。
他手里的托盘,专门用来喂“二茬鸭”——也就是出壳一个月的中鸭。增福每回撒食都要顺时针画圈,说是“让鸭子跟着食走,不扎堆抢”,这招还是跟爷爷学的,比书本里的算术题实用多了。
您瞧这张“全家福”,老老少少六口人全挤在鸭圈外头的青石板地上,中间坐着老爷子是来家掌舵的“老掌柜”,怀里抱的那只鸭是刚选出来的“种鸭”,他右边依次是大儿子来宝顺,二儿子来宝庆(来增禄他爹)蹲着俩男孩就是增福和增禄哥俩,老太爷旁边的老太太是孩子们的奶奶。
1947年的北平,物价涨得比鸭子扑棱翅膀还快,可来家靠着给全聚德供鸭,总算能让七个孩子都吃上窝头。老爷子每天天不亮就带着俩儿子磨鸭食,奶奶和儿媳妇负责筛麦麸、剁野菜,俩孙子跟着拾鸭蛋、赶小鸭,真正是“老幼齐上阵,鸭子当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