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故事：奉皇弟权阉矫旨，除杨妃武宗登基

又越一年，群臣请立东宫，屡陈章奏。杨贤妃又乘间进言，请立唐穆宗之子安王李溶为皇太弟。唐文宗商诸宰相，李珏谓立弟不如立侄，较为合宜。乃立唐敬宗少子陈王李成美为皇太子，饬有司谨具册仪。越日，车驾幸会宁殿，召入徘优演剧作乐，有童子缘竿而上，一中年男子，在下走视，状甚惊惶。唐文宗怪问左右，左右答是童子的父亲。唐文宗忽增怅触，泫然流涕道：“朕贵为天子，尚不能保全一儿，岂不可叹？”遂命驾返宫，即召刘楚材等四人，及女优张十十等数人，面加叱责道：“构害太子，统出尔曹，今太子已死，须尔曹偿命！”刘楚材等伏地乞免。唐文宗不许，命左右执付京兆尹，即日杖毙。恕首犯而毙从犯，毕竟不公。嗣是感伤成疾，寝馈不安，卧床数日，勉起至赐政殿，召当直学士周墀入问道：“朕可比前代何主？”周墀答道：“陛下系当代贤君，可比古时尧舜。”唐文宗道：“朕岂敢上比尧舜？但拟诸周赧汉献，究属何如？”周墀惊对道：“彼乃亡国主子，怎得上拟圣德？”唐文宗道：“周赧汉献，不过受制强藩，今朕却为家奴所制，恐尚不如周赧汉献呢。”周墀伏地流涕。唐文宗亦潸潸泪下，俟周墀告退，复还宫睡下。自是御膳日减，瘠弱不支，到了开成五年（公元840年）元日，病不能起，饬百官免行朝贺礼。越宿，命枢密使刘弘逸、薛季棱引杨嗣复、李珏至禁中，嘱奉太子监国。中尉仇士良、鱼弘志得知消息，即闯入御寝，并谓：“太子年幼，且尝有疾，须另议所立。”李珏道：“储位已定，怎得中变？”仇士良、鱼弘志愤愤而出。杨嗣复与李珏也知他不好轻惹，只好敷衍数语，退了出去。不意到了夜间，竟由仇士良、鱼弘志颁发伪诏，立唐穆宗第五子颍王为皇太弟，权勾当军国事。且言：“太子李成美年尚冲幼未便入嗣，仍复封为陈王。”翌晨，百官入朝思政殿，那颍王已伫立殿庑，与百官相见。杨嗣复、李珏等料知由权阉矫旨，只是不敢发言，彼此虚与周旋，便即散去。越二日，唐文宗驾崩，年只三十二岁，共计享国十四年，改元二次。颍王即位柩前，是为武宗皇帝，命杨嗣复摄冢宰事。

仇士良随即劝唐武宗除去杨贤妃，以及安王李溶、陈王李成美三人，唐武宗也乐得应允，一道诏命，赐三人自尽，可怜安、陈二王平白地死于非命，就是这个倾国倾城的杨贤妃，无术求生，没奈何仰药自尽，渺渺芳魂，同归地下，仍陪伴唐文宗去了。仇士良等尚追怨唐文宗，凡从前得邀亲幸的内臣，尽加诛逐。他人不敢多口，惟谏议大夫裴夷直上疏谏阻，也似石沉大海一般。唐武宗改名为炎，追尊生母韦氏为皇太后，徙萧太后居积庆殿，号积庆太后（唐文宗生母）。尚有太皇太后郭氏，宝历太后王氏，居处照旧。过了数月，罢杨嗣复，另授刑部尚书，崔珙同平章事。又过数月，罢李珏，召入李德裕，令他同平章事。葬唐文宗于章陵，别号生母韦太后之葬园为福陵。魏博节度使何进滔病殁，其子何重顺自称留后，上表请授诏命。唐武宗以履位方新，不欲遽加声讨，乃令袭节度使遗缺，赐名弘敬。越年，改元会昌，枢密使刘弘逸、薛季棱谋举兵攻杀仇士良，事泄被捕，下诏赐死，并出杨嗣复为湖南观察使，李珏为桂管观察使。仇士良又屡进邪谋，谓：“杨、李二人，不愿陛下登基，今既外调，恐有异图，应早除为是。”唐武宗性颇残忍，闻仇士良之言，即遣中官往诛杨、李二使。户部尚书杜悰亟奔马往见李德裕，入门也不及寒暄，便扬声道：“天子新即位，便欲杀二故相，此事不可不谏，幸勿手滑。”斯时太常卿崔郸及御史大夫陈夷行己先后入相，李德裕即邀同崔珙、崔郸、陈夷行，联襼入奏，请开延英殿赐对。待至日晡，始开门召入，李德裕等涕泣极言，请赦杨、李二人，免致后悔。唐武宗连说“不悔”二字，一面却令四相旁坐。李德裕道：“臣等愿陛下免二人死罪，勿使已死难生，徒贻冤恨。今未奉圣旨，臣等何敢侍坐？”语至此，又叩首请命。唐武宗方徐徐道：“朕为卿等免此二人。”李德裕等起身下阶舞蹈颂德。唐武宗复召令升座，喟然长叹道：“朕嗣位时，宰相等何尝心服？李珏、薛季棱志在陈王，杨嗣复、刘弘逸志在安王，陈王尚是唐文宗遗意，安王专附杨妃，觊觎神器，且杨嗣复与杨妃同宗，曾致妃书，谓姑何不效则天临朝。倘使安王得志，朕何得有今日？全是私意，即如杨嗣复致杨妃书，亦安知非阉人捏造？李德裕道：“兹事暧昧，虚实难知。”唐武宗道：“杨妃尝有疾，文宗令妃弟杨玄思入侍月余，因此得通意旨。朕细询内人，确系实迹，但免死二字，已出朕口，朕不食言，卿等可退听后命。”四人乃出。唐武宗即令追还二使，更贬杨嗣复为潮州刺史，李珏为昭州刺史。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