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二郎出相”铭铜镜
含义的可能性
老赵闲聊神怪中的二郎系列四十八
老赵花钱艺术图像笔记九十
作者 老赵
上次我们聊到,二郎神从唐代尚未成型,到两宋显赫一时,五代是其转型的惊人一跳,我们阐述了二郎神在五代转型的路径,并且提炼了二郎神作为蜀神之所以能够坐大,唐宋时期神灵的地方化是一个十分要害的因素。在此过程中,毗沙门天王非常可能影响过二郎神的发展轨迹。以及,这个地方神灵转化的路径影响了二郎神作为土神、川主、土主的神格塑造,和两宋之间二郎神的社会、社祭与社火关系,从而在中古社令、土地、城隍的神格重叠过程中逐渐融合。参见:
由于二郎神的系列逶迤周折,步步为营,所以从结果论角度看,想来读来也不是快事,今天我们宕开一笔,先来谈谈一面奇特的二郎铭文铜镜。
1、“二郎出相“铜镜
在宋代二郎神艺术图像中,有一品十分奇特的带铭文的二郎神铜镜,具有特殊的历史文化信息,那就是”二郎出相“铭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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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们曾经聊过,这方“二郎出相”榜题铜镜十分奇特,他不仅在文字上提供了准确的二郎神的信息,不仅标明了二郎神、郭牙直、黄头奴、抱刀鬼、细犬与妖魔的二郎神艺术图像的完备的六要素,而且提供了其他的文化信息的想像空间,就是因为这个榜题叫做“二郎出相”。
在上文中,我们曾经聊过,出相在民间也有通过媒人将女方露脸带给男方过目的含义,由于也存在直接露丑的可能,所以也有出洋相一说。
那么,“二郎出相”到底是啥意思呢。
一种可能,就是说的二郎神的配图,比如《出相金刚经》,就是说的带配图带插图的金刚经,从这个意义上,就跟《绣像三国演义》的意思差不多,比如,还有《出相地狱还报经》(中国国家图书馆善本 16068 号),就是一件从《十王经》衍生出、可实用的经本。虽然称经,实际上是藏外佛典的再衍生之本。其构成是以鬼门关与地狱等配十王, 每王处以两首七言赞句宣辅,言罪人魂识从望乡台经奈河桥而入地狱经诸王,后有龙口吐六道 四生与目连救母出阿鼻之景。
在这个层面的含义上,出相就是出像,就是呈现画面,等同插图的意思,古代文配画的,还有连相、全相的说法。
所以,万历年间富春堂也刊印了以出像为名字的曲本,如《新刻出像增补搜神记》。世德堂也刊刻了《新刻出像宫版大字西游记》。崇祯年间也有《峥霄馆评定出像通俗演艺鼓掌绝尘》。
但是,这个意义上的出相,大部分是文字配图,也就是说,大凡说出相,都是去修饰后面的经文的,或者给于阅读文字更多的生动感染推动力的。具体形式比如上图下文,或图文相比。鲁迅先生就认为上图下文为出相。
出相的早期动力,一个很重要的动因,就是因早期宗教文本要么晦涩,要么深奥,无法普及到基层大众,于传播教义,争取信众大为不利,所以才采用了配图的这样群众喜闻乐见,容易介入的方式,在中西方宗教传播的过程中,都存在这样的例证,西方文艺复兴大师作品,很多都是为教堂定制的宗教画,连环画,这些宗教画就是为了给大众做普及所用。就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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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假设一个铜镜上只有二郎的榜题或者二郎宝诰之类的经文,而没有图像,那就不叫二郎出相。其中,假设只有二郎出相四字标题,只有神灵的图像呈现而无正文,在习惯上也难以被称为出相。假设按照鲁迅先生上图下文为出相的观念,按照这个判断,本铜镜上的上字下图,图文相容的方式就更加不类了。
而且,《出相金刚经》、《出相地狱还报经》,以及上述一般的出相、出像经文小说,文字使用都是出相作为前缀,而不大会有《新刻增补搜神记出像》、《金刚经出相》、《地狱还报经出相》这样的说法,因为出相在前,是修饰作用,词组是偏正结构,是用以说明该文本的特征属性,而一旦出相在后,就变成了主谓结构,很容易造成误会。所以,铜镜上既然是二郎出相,而不是出相二郎,按照正常逻辑,或许并非在说插图的含义。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清代的《大悲咒出相图》,但是其实这是一个俗称,该佛经的本名是《工细大悲神咒佛像》。描绘了大悲咒前43句及图解。书中一句一像。二郎出相,自然也可能只是一种民间俗称,但是无经文,只有标题的出相,还的确是不常见到的景观。
由于铜镜上的“出相”两字也未必一定生辣煞根清晰,所以有朋友对“二郎出相”四字本身也产生了其他猜测,比如二郎出祠,但是出祠这个词汇,意思很贴切,但也是一个不常用的生僻词。在中古文本中并不多见。
那么,二郎出相这个词汇是否成立呢?也就是说,某某神灵出相的说法是否存在,假设有,他又有什么合理性或者类似参照文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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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请相与出相
传统文化中,有”请神相“一说,所谓”请神相“,一般是指在传统习俗仪式中向神灵或祖先祈愿,请求神灵的帮助和保佑。请神相在古代常被用于治病、祈求丰收、预测吉凶等方面。那么,请神相庶几也可以简称请相。
最著名的是闽台地区的”请相出海“神仪。所谓的请相出海,就是一种特殊的迎神赛会中的游神仪式。
闽台地区送王船仪式主要由1、竖旗杆,造王船,2、王船出仓,3、绕境出巡,4、送王等环节组成。其中的绕境出巡环节,就是王醮科仪举行期间,由轮值王爷(辕门骑官,怀抱王令)在辖区内每日例行巡视,以此消弭本区邪祟,合境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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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石山志》记载:“闽中乡社,多奉五帝。五、六月间,昼夜喧呼,奉神出游,所谓‘请相出海’”。
可见,所谓的请相出海,就是奉神出游。
《榕城纪闻》记载了对于福建地区送王船风俗的“巡抚张公严禁始止”:
“二月,福州疫起,乡例祈禳土神,有名为五帝者。于是,各社居民鸠集金钱,设醮大傩。初以迎请排宴,渐而至于设立衙署,置胥役,收投词状,批驳文书,一如官府。而五帝所居,早晚两堂,一日具三膳,更衣晏寝,皆仿人生礼。各社土神,忝谒有期,一出则仪仗车舆,印绶笺简,彼此忝拜;有中军递帖,到门走轿之异。更有一种屠沽及游手之徒,或妆扮鬼脸,或充当皂隶,沿街迎赛,互相夸耀。继作绸绉彩舟,极其精致,器用杂物,无所不备。
兴工出水,皆择吉辰,如造舟焉。出水名曰‘出海’,以五帝逐疫出海而去也。
是日,杀羊宰猪,向舟而祭。百十为群,鸣锣伐鼓;锣数十面,鼓亦如之。与执事者,或摇旗,或扶舟,喊呐喧闹,震心动魄。当其先也,或又设一傩,纸糊五帝及部曲,乘以驿骑,旋绕都市四周。执香随从者以数千计,皆屏息于烈日中,谓之‘请相’。
及舟行之际,则疾趋恐后,蒸汗如雨,颠踬不测,亦所甘心,一乡甫毕,一乡又起,甚而三四乡,六七乡同日行者。自二月至八月,市镇乡村日成鬼国,巡抚张公严禁始止。”
这便是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送王船”习俗之滥觞。
可见,这里的请相,就是妆设神像,乘以驿骑,仪仗逶迤,绕境巡游。信徒在后执香静候,这就叫”请相“。当地往往多个乡村连轴巡游。十分热闹。为什么叫做设傩呢,其实,大致是因为五帝出巡逐区赐福的形式,与傩事的沿村逐疫赐福的形式非常类似。
至于出海,具有送王船出海去疫的含义,当地也有将船主称为“出海”的风俗。
由此,既然作为凡人一方,请神出游,祈福驱邪,可以被称为请相,则作为神灵一方,则自然可以叫做出相。真武可以出相,二郎可以出相,
以下是福建省泉州市丰泽区蟳埔民俗文化村举行妈祖“天香巡境”民俗活动的现场状况:
上述巡香有很多重要要素我们是不是很眼熟?比如,神灵巡游出相的队伍,神灵所配备的华盖,随从所背负的神灵所坐的交椅桌案。以及神灵神轿所相应的敕令符咒。这些我们在宋金二郎神花钱上太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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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花钱或许表现了二郎出相的巡游队伍,随从背负交椅。背面人众或为香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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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花钱画面或许表现了二郎出相的巡游队伍,二郎行走,随从背负交椅。对面随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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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二郎花钱更是直观的二郎出相主题,主尊骑马,头顶华盖,前有旗帜先导,后有持交椅随从。队伍逶迤行走。
3、出相与存想
清代道教抄本《先天符法变身》中,对于变相进行了阐述。道教的变身科仪或称为“变神”、“变相”、“化神”,指在内炼或施法时道士道士们通过特定的仪式和咒语,进入一种特异的精神状态,化去自我存在,转变化身为神真,实现人神合一。
变神之要,乃是在施法之时想象自身幻化为神。亦称化神、化身,乃是宋元新道法的重要体现。《道法会元》卷五十六记载:“但凡书写符咒,发送遣派文字,施行操持,皆需化神。火师曾道:操行雷法之士,每逢驱遣役使、指挥呼喝,执握变神之诀,叩齿五通,存想自身头戴梁冠,身着朱服,脚穿朱履,左右伴有持幢仙人,有捧剑掌箓的童子,有执幡的童子,有掌恶簿的判官,还有五帝雷公将军、邵阳雷公、火车元帅,诸般司职的神将,皆于吾之前后左右,听从号令指挥,而后方可行事“。
《太上助国救民总真秘要》卷二《上清北极天心正法斗下灵文符咒》之《存变遣治诀》中所记载的变神之法,在“存己身为北极驱邪院使”时,就需要存想北极驱邪院使“左手执都天大法主印,右手持三昧火铃剑”。
明代道经《道法会元》卷237《变身咒》说:“灵宝降敕,变我身神,代天行令,役使雷霆,都督三界,节制万灵。吾今变相,速降真形,急急如律令!”
《清微道法枢纽》云:“或有人问变神之道究竟如何?师曰:元始祖劫一炁分真,我即元始,元始即我。此便称之为变神。” 清微雷法认为,变神之道的关键要点在于要在内修“元始祖劫一炁”。“元始祖劫一炁”或者称作“先天一炁”,乃是内丹家修炼内丹的真正药物。
广东排瑶经书《花间甲坛》之二《存身》,法师通过一系列复杂的存想过程,存想变为三清、玉皇、老君、道君、三元法主、三帝将军、张天师、李天师、北方真武、东王公、西王母等神仙。
所以,相起初也许有像形之本意,在戏剧、电影等表演艺术中,“出相”也指演员上台亮相,进入特定的角色,开始其角色的扮演。这个时候,出相的演员已经不是自己,而是角色,这个跟戴上面具之后的凡人,已经不是凡人,而是神灵本身是一样的,所以,祭赛仪式中的抬神之具像而巡游,谓之出相,也就有神灵下降显示灵验的含义。这个出的相,并非只是一个外形的成果,而是具有神降显圣所附的理念,否则又有什么灵验呢?从道教存想召神的路径中,召神而行法,也成为观想世界的一部分。
所以,假设上述的推理具有一定的逻辑,那么,我们也可以理解,下图中的二郎出相主题,二郎其实并没有类似出巡的行走队伍,而是坐着表示降魔的神格,这也许就是出相本身就是受箓道士的一种存想状态,核心是神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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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上述造型格局的画面,主题是二郎出相,那么花钱上与之同类的画面格局,岂不也就找到了同样的主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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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祖巡香当天,蟳埔居民与店家架起红色拱门,摆上“香妈桌”,奉上鲜花、水果等供品,迎接“天香巡境”队伍。同敬妈祖。下图是神像归位之后的香花供养。
而同样,二郎神花钱中也存在香花供养字样的类别,既可能是泛泛的供养,也可能由背面二郎神出相画面所引导的,巡游过程中信众的烧香供奉,以及神像归位置后的香花供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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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祖巡香中,神轿上有敕令符咒,巧了,二郎神花钱中,不仅上述类别中很多存在符咒,下图花钱上还就是明确标有“敕令”字样加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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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神灵是可以出相的,真武、二郎也是可以有出相的合理性的。这是说的逻辑。那么,有没有实际存在的用法呢?
4、真武出相,二郎出相
《玄天上帝启圣录》简称《启圣录》,是一部元代中期在武当山诞生的道教经典,由武当山的道士们编纂。虽然成书于元季,但是其中不少故事的原形以及故事产生的时间点,可以上溯到宋代。
在其中“朱氏金砖”故事中,赫然提到了真武出相四字。因为之前就算有了请相、变相之类的说法,都还不是直接说明存在神灵出相表述的无懈可击的硬证据。
玄天上帝启圣录卷之三
朱氏金砖
隰州陆谅,嗜酒好杀,恣餐鳗鳝。其妻朱氏,力戒不改,自将妆奁潜托父母家,命工彩画真武一轴,请道士钱应方,转经安奉,并受持下降法式。应方曰:供养福神,第一,须是虔诚发心,不可等闲,每月下降日,烧献金钱云马,或有余力,请道诵经。第二,不得於酒后归家,高声触渎。第三,大忌啖食犬、鳌、鳗、鳝、蒜、韮等物。第四,怜贫、恤老,孝育骨肉,事涉公私,心莫欺谄。第五,语言文字忌讳,切在回避,始终至诚,勿令慢易。一心五事,保合吉祥。疑惑之间,求之必应。门招龙神卫护,家协福禄滋昌。如或懈慢,折人寿禄,作事不利,子嗣不昌,官事重扰。谨之,谨之。朱氏敬心受持,陆谅不以为意,虽不买鳗鲜归家,却在外烹啖,口带荤秽。朱氏虽遭魔障,供养愈恪。经十五年,陆谅染患,缠绵一岁,生业渐破,视其卧状席上,惟见一两堆活物,状如小蛇蟠绕。又发脑厩,裂开臭烂,涌出脓血,皆长三寸,状如鳗鲜鲜活肉段。盛聚出入,相次命终,男女未婚嫁。朱氏在家,坚心钦崇,真武香火,略无怠倦。虽生计萧条,仅存日给。忽於本家客堂上,露一片花砖,朱氏将谓街砌砖石,不以为事。是夜有光,朱氏遂取看,其石太重,与男同扛归来,揩拭青苔,乃是黄金,极有紫磨光彩。朱氏惊讶,不敢收藏,遂用绵帛包裹,来投知州秘监蒋庭坚,云:自夫亡;孤孀贫窘,不知此金从何而来。庭坚亦知因供养真武,天赐其金。当时,秤有一.十四斤,朱氏坚意不肯,将归到官司。引用遗拾宝藏条贯,欲均分一半入官。寻勾到金银匠,方用砧锤打凿,忽现无限小赤蛇,并碧龟围绕砧墩。又一蛇稍大,蟠在金片上,良久不见。及挈其金看时,犹有一蛇,如丝线,隐隐在金面内。州司详此应验,理合给还朱氏。为本人情愿不留,一任官司收纳。
知州蒋庭坚,通判田逵,同状保明,并匣封上件金片,进奏赴阙。因看详隐州陆谅,无明宰杀,业报疾患,警示於人。其妻诚心好善,真武应化,特赐黄金,其金显是天赐,不杂支甩。遂送入作坊,尽将打造真武一堂圣像,遗使资送武当山上清玉仙观,授金字御书看管,每年恩泽度牒一道,充焚修香火。其朱氏,特给度牒一道,下隰州支钱绢,各二百贯匹为酬。
朱氏所得钱物,半将板印真武出相戒杀图,偯施上报国恩,及荐亡夫陆谅。其男女婚嫁,仍旧开张丝绵铺,复获兴盛。朱氏年八十九,偶一日沐浴,易新衣,口诵真武尊号,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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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是说朱氏常年在家供奉真武,又一心戒杀,所以感动了神灵,真武神灵化应,不仅现场出现了真武的龟蛇之兆,而且特赐朱氏金砖。朱氏上交官府,自己就将官府所颁赐钱物的一半,去刻版印刷真武出相戒杀图。而朱氏在家供养真武的时候,真武是每月下降一次,朱氏也通过正规受箓道士,受持下降法式。
那么,什么叫做真武出相戒杀图呢?按照我们开头的阐述,假设这个出相,只是表明是插图的含义的话,那么,大致会作为修饰词汇去修饰主语,而这个主语就是文本,类似经书。因为正是因为文字看起来比较累,容易让大众敬而远之,所以才有了出相插图的必要。但是,这里的朱氏,花费钱财去刻印的,不是真武戒杀经,也不是真武戒杀文,而是真武戒杀图,而既然朱氏本身刻印的就是大众喜闻乐见的图本身,就没有必要架床叠屋地再去对着一张图去说什么出相了,因为他本身就是所出的那个相。
况且,之前我们阐述过,假设是经文配图,那就应该叫做出相真武,而不是真武出相。可见,这里的出相两字,不是配图的意思,而大体就是指的真武下降显圣的意思。
其实,真武戒杀题材,的确是有经文的,比如下图在民间流传的木刻道教《真武大帝戒杀牛犬田鸡放生文》。在下图中,满篇都是经文,但是为了让基层百姓能够进入,能够理解,所以他把经文本身还做成了图,同时还配了图,这样的图文形式,才可以在出相作为插图的意义上,去说成《出相真武戒杀经》。但是,就算是这样经文配图,也只能称为出相真武,而不是真武出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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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从这个意义上看,既然真武可以神降出巡而称出相,则二郎同样也可以神降出巡而称出相。所以,“二郎出相“铭文铜镜在文字辨别上是成立的。而且,假设出相是插图的含义,就应该叫做出相二郎。
所以,二郎出相题记,不仅符合逻辑,也具有事实同类用法。大体可信。
但是,还是有一个不确定因素的存在。
在明代《真武灵应图册》中,也沿袭宋元故事,也存在朱氏金砖的条目,序列是第三十一。
【真武灵应图册】31朱氏金砖
朱氏金砖
隰州陆谅嗜酒好杀,恣食鳗鳝,其妻朱氏力劝不改,自将嫁妆潜托父母家,命工彩画真武一轴,请道士钱应方转经安奉,并受持下降法式。应方曰:供养福神第一须是虔诚发心,不可等闲,每月下降日烧献金钱、云马,或有余力,请道诵经;第二,不得于酒后归家高声触渎;第三,大忌嚼食犬鳖鳗鳝蒜韭等物;第四,怜贫恤老,孝育骨肉,事涉公私,心莫欺谄;第五,语言文字忌讳,切在回避,始终至诚,勿令慢易一心。五事保合吉祥。疑惑之间,求之必应,门招龙神,卫护家协,福禄滋昌。如或懈慢,折人寿禄,作事不利,子嗣不昌,官事重扰。谨之谨之。朱氏敬心受持,陆谅不以为意,虽不买鳗鳝归家,却在外烹吃,口带荤秽。朱氏虽遭魔障,供养愈恪。经十五年,陆谅染患,缠绵一岁,生业渐破,视其卧床席上,惟见一两堆活物,状如小蛇蟠绕,又发脑痈,裂开臭烂,涌出脓血,皆长三寸,状如鳗鳝鲜活肉叚,蹙聚出入,相次命终。男女未婚嫁,朱氏在家坚心钦崇真武香火,毫无怠倦,虽生计萧条,仅存日给。忽于本家客堂上露一片花砖,朱氏谓是街砌砖石,不以为意。是夜有光,朱氏遂取看,其石太重,与男同扛归来,揩拭青苔,乃是黄金,极有紫磨光彩。朱氏惊讶不敢收藏,遂用绵帛包裹来投知州。秘监蒋廷坚云:自夫亡,孤孀贫窘,不知此金从何而来。庭坚亦知,因供养真武,天赐其金。当时秤有一十四斤,朱氏坚意不肯将归,到官司,引用遗舍宝藏条贯,钦均分一半入官,寻找到金银匠,方用砧锤打凿,忽见无限小赤蛇并碧龟围绕砧墩,又一蛇稍大蟠在金片上,良久不见,及挈其金看时,犹有一蛇如丝线隐隐在金面内。州司详此应验,理合给还朱氏,为本人情愿不留,一任官司收纳。知州蒋廷坚、通判田逵同状保明,并匣封上件金片进奏赴阙,因看详隰州陆谅无明宰杀,业报疾患,警示于人。其妻诚心好善,真武应化,特赐黄金,其金显是天赐,不杂支用。遂送八作坊尽将打造真武一堂圣像,遣使赉送武当山上清玉仙观,授金字御书。看管每年恩泽度牒一道,充焚修香火。其朱氏特给度牒一道,下隰州支钱绢各二百贯、匹为酬,朱氏所得钱物,半将刊印《真武出相戒杀图》俵施,上报国恩及荐亡夫陆谅,其男女婚嫁。仍旧开张丝绵铺,复获兴盛。朱氏年八十九,偶一日沐浴易新衣,口诵真武尊号,无疾而终。
在这里,与含宋代故事的元代《玄天上帝启圣录》的描述是基本一致的,所谓俵施,就是指的分发施舍。刊印的,还是真武出相戒杀图。但是,同在明代《真武灵应图册》中,还有一则“华氏杀鱼”的故事。
华氏杀鱼
兴化军程嗣昌少为商贾,性刚气傲,不崇三宝,不亲乡友,众皆嫌恶。嗣昌惟买卖不使轻重斗秤,不亏他人价直,不曾用心秤量人物,不慕烹炮,少食活物。偶客于密州板桥郊西镇,此地多食鸲鹆、鸪鸠、喜鹊,每日街市煺剥无数,因出郊游行,见人或擎鹰鹞,或挟弓弹,或张网罗,不忍观之。回归城中,夜静露天于星斗之下,发心蔬食,命工刊板印施《戒杀图》一千本,适值十月上七真武下降,乘此圣力,普愿人心回改。有税物拦头彭景,最是好吃酒肉之人,亦受一本归家,读向妻子华三娘,却生嗔怒,用手碎垮弃于秽浊之中。次日华氏买一黑鱼,方用砧刀,如被人把定双手,其鱼跳起,尾稍刺入眼中,如中一刀,滴血在地,化为虫蚁,踊上床席,咂嚼华氏面上。镇市传播,祇因不敬诫杀图文,立受恶报。忽一日彭景酒醉于市中,见嗣昌便出言毁骂,称板桥自来无人诫杀,亦自安乐。你是兴化客人,乱施文字,坏却我妻一目,用手拖拽嗣昌,意欲作闹。嗣昌脱走,归房思悔。时监镇向孰与巡检宣旦聚厅见嗣昌脚悬地面三寸许,浮空行立于厅前,附神而语:吾是真武真君。向孰等备香设拜,遽蒙降言:吾见此地居民累劫好食飞禽,业障深重,有兴化程嗣吕印施诫杀图,是为最上善行,祇今华三娘不能信受,因杀黑鱼,反害其目。不独此人受报,凡好食生命、不悟因业等人,难免殃咎。嗣昌恍惚化去,不见形影。方行详究,忽搅镇厢申报,客人程嗣昌无病身死,监镇等闻之惊叹。华三娘患眼在床,缠绵半载方得命绝。向孰与宣旦得替归京,将此因缘镂板印施,劝诫杀生,仍终身崇敬真武香火。致上达圣聦,蒙宣向孰临见,逐一闻奏。奉圣旨转送有司照应,曾谥真武灵验云:三元一神,通应十门。炜赫光祥,咸真减殡。
这个明代文本的描述,与含宋代故事的元代《玄天上帝启圣录》发生了变异,《玄天上帝启圣录》中,真武出相戒杀图,是图,而在这里,戒杀图不仅可以称为一千本,已经成为了经书,而且后面明确说是戒杀图文。那么,既然明代《真武灵应图册》中的一则故事,可以将戒杀图文简称为戒杀图,那么同册中的朱氏金砖故事中的戒杀图,岂不也同样具备图文的可能了吗?
同样,前面所述的,清代《大悲咒出相图》虽然是一个俗称,该佛经的本名是《工细大悲神咒佛像》。但是,出相图毕竟是经文配图的一个称呼,而且与明代记录的《真武戒杀图》一样,都是名称虽然是图,但是内容其实是经文配图,(大悲咒前43句及图解。书中一句一像)。
那么,是否之前的宋元文本中的真武出相戒杀图,是不是也可能是图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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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总要给判断留下一点可能性,以下几种可能是:
1、第一种可能,《玄天上帝启圣录》中的真武出相戒杀图,的确是图,出相是指的神降。而明代《真武灵应图册》中的戒杀图文可以称为戒杀图的说法,是对早期文本词汇的一种误会,错讹和随意。 那么二郎神的出相也就是神降、出巡。
2、第二种可能,《玄天上帝启圣录》中的真武出相戒杀图,其实就如《真武灵应图册》中的其他故事所说,也就等于是图文,而真武出相,由于词组排序的逻辑,也还是神降含义,则二郎出相也是神降出巡。
3、第三种可能,真武出相实际上可能就只是插图的含义。那么需要满足以下几个前提:第一,《玄天上帝启圣录》中的真武出相戒杀图,如《真武灵应图册》中的其他故事所说,这里是图文含义,第二,其实的出相真武,要被倒装说成真武出相而成立。
而二郎出相只是插图的含义,除了上述的前提之外,还需要满足一个条件,因为真武出相的插图含义的出相,是有经文作为对标的,是有了文字,才配得图,才出的相,而二郎出相铜镜,除了铭文,并无经文。何况,假设二郎出相属于插图含义,则出相本身的含义,要产生否定鲁迅的上图下文为出相的逻辑依据。因为本铜镜并非上图下文格式。
4、其实说白了,就是两种可能,一种,在真武戒杀图中,不管戒杀是图还是图文,出相两字都指神降,一种,在真武戒杀图中,不管戒杀是图还是图文,出相两字都指插图。
4、但是,不管出相是插图的含义,还是神降的含义,我们还能守住最后一道关口,那就是第一,二郎出相四字是可以成立的,第二,二郎出相铜镜上并没有经文或者其他说文,以此作为出相插图的说法也很勉强,而且,还要假设出相两字是倒装用法,所以二郎出相大致还是神灵下降出巡的含义的几率似乎要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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