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民 偏关你好
“歌谣文理,与世推移”(刘勰《文心雕龙》)。二十一世纪上半叶,中国人民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斗争,风起云涌。中国共产党成立后,领导人民进行了三次国内革命战争和抗日战争,取得了中国新民主义革命的伟大胜利。特别是在抗日战争时期,偏关民歌有了新的使命,成了鼓舞士气、赞颂胜利的战斗号角。
(一)贺老总,真英明,
带着八路打三井;
鬼子死下一长溜,
夺下大炮整一门。
(二)万里长城万里长,
雁门关下古战场。
阳明堡里一把火,
多少敌机一扫光。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偏关民歌又赋予了新的内容。它们热情赞颂领导人民翻身得解放,热情讴歌人民当家做主人。特别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偏关人民以翻天覆地的生活热情和劳动热情改变着自己的生存空间,这块古老的黄土地发生了前所未有的重大变化。
播种机开花功能全,
一春期活计两天完。
塑料膜开花一溜溜明,
不用咱锄来不用咱耕。
收割机开花旋溜溜转,
金圪灿烂的五谷口袋灌。
粮囤尖尖开花找市场,
一指头按开“因特网”。
土地爷弯腰笑哈哈,
几千年没活过这好世道。
民歌发展到这里,已是从头到尾洋溢着笑!
综上所述,偏关民歌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特定的地域环境中萌发、生长、嬗变、壮大的,是本地文化与外来文化融合的结晶。它的发展史,是偏关人民几千年来生息繁衍、艰苦奋斗的历史。
刨根问底看内容,偏关民歌在激情的演绎中生动反映了社会现实。
一切文学艺术,都是社会生活的产物,同时又是社会生活的反映。作为民间口头文学的偏关民歌,同样真实准确生动形象地表达了偏关人民的思想感情和他们对社会生活的认识,具有深刻的人民性、深厚的民族性和鲜明的时代性。具体地讲,它的思想内容主要有以下几类:
(一)劳动情绪的自然渲泄
领:哎,兄弟们呀哈呀往起抬呀!
齐:嚎嚎地嗨呀!那呼地海呀!
领:小石硪好象那一座城呀,
齐:嚎嚎地嗨呀!那呼地海呀!
领:众兄弟好象那守城的兵呀,
齐:嚎嚎地嗨呀!那呼地海呀!
领:小石硪好象那一条龙呀,
齐:嚎嚎地嗨呀!那呼地海呀!
领:摇头摆尾往前那个行呀,
齐:嚎嚎地嗨呀!那呼地海呀!
领:小石硪好象那一只虎呀,
齐:嚎嚎地嗨呀!那呼地海呀!
领:疾风闪电下山哪个来呀,
齐:嚎嚎地嗨呀!那呼地海呀!
这是一首打硪歌,又名打夯歌,是有资料记载的最古老的偏关民歌之一。它在劳动中传唱,主要是规范劳动动作,调整打硪节拍,也是他们体力劳动的号子,是劳动人民原始生活的写照。《淮南子·道应训》说:“今举大木者,前呼‘邪许’,后亦应之,此举重劝力之歌也。”类似的还有《推船号子》多首,《翻河头》、《嗬场曲》等,流传时间最久,与劳动的配合最密切,充分反映了“文学艺术起源于劳动”这一真理。
(二)痛苦生活的无奈呻吟
这类民歌数量较多,最有代表性的是《走西口》。三四百年来,苦甲天下的偏关人民辗转谋生,走西口的脚步踏遍呼市以西的广大地区甚至青海、新疆。因此,《走西口》流传范围最广,影响最大,唱词变化最多。“兴”、“观”、“群”、“怨”的文学传统,得以充分展示。下面这首《走西口》,是在光绪十一年由河曲艺人李有润口述、邬圣祥笔录的,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流传的手抄本,流传于河曲、偏关、保德一带,很具有代表性。
家住在太原
爹爹名叫孙朋安;
所生下我一朵花,
起名就叫孙玉莲。
玉莲我一十八岁整,
刚和太春配成婚;
好比那蜜蜂见了花,
倒叫玉莲喜在心。
正月里娶过门,
二月里你西口外行。
早知道你走西口,
哪如咱们不成亲。
哥哥你要走西口,
小妹子也难留。
止不住那伤心泪,
一道一道往下流。
哥哥你一定要走,
小妹妹实在难留;
怀抱上那梳头匣,
我给哥哥梳一梳头。
走路你要走大路,
可不要走小路。
大路上人儿多,
好给哥哥解忧愁。
走路你要歇歇,
可不要靠崖头;
那千年的老崖头,
单等人来走。
坐船你要坐船舱,
你不要坐船头。
只害怕那风摆浪,
摆在哥哥河里头。
吃饭你要吃热,
生怕冷饭不爽口。
你吃下个头脑热,
你叫人家谁侍候。
哥哥你走口外,
玉莲我挂心怀。
但愿他平安无事,
秋后早回来。
这首民歌,说的是老家在“太原”(究竟是指今天的哪里,目前尚无定论,偏关县李存考证,极有可能是指现在的偏关)的孙朋安的女儿孙玉莲与丈夫太春新婚不久,“好比蜜蜂见了花”感情如饴,却遭遇年馑。灾荒所逼,太春只好离开孙玉莲,外出走西口以养家糊口。玉莲苦留不住,于是,便有了送别时那撕心裂肺的一曲悲歌。这首著名的民歌,可分自述身世、梳头叮咛、告别祝愿三部分,深深地蕴含着年轻的玉莲对年轻的丈夫太春的眷恋之情。一桩一桩的仔细咛叮,比如住店要住什么,歇脚不要歇在崖下,不要抽洋烟、耍钱,不要贪恋“花红(找相好)”等等,句句声声,和泪裹血,把一个痴情知心、情真意浓的农村女子的感人形象和盘托出。旧社会制度落后、自然条件恶劣、生存手段简陋,不走西口,如何养家?这哪里是告别?与大唐王维送元二使安西引吭高唱《阳关三叠》时奇崛激荡的情思大相径庭,与大唐李白送孟浩然之广陵时翘首凝望“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诗情画意迥然不同,却与宋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中的离愁别恨、柔肠欲断如出一辙,又分明有荆轲刺秦临行时面对滔滔易水长啸“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苍凉与坚决。这,既是对痛苦生活的无奈呻吟,也是对多舛命运的无力抗争,活画出清朝“康雍乾盛世”背后的一片阴影。
那么,走到西口外的男人们,如何谋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