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逐光，教育致远。2025搜狐教育盛典今日启幕，我们以“看见更大的世界”为主题，汇聚各界前行者，共话教育未来。中国科学院孙昌璞院士分享科学教育前沿，方小敏院士结合科考讲述科普创新；茅盾文学奖得主李洱剖析“文化无用论”背后的价值缺失；哲学家周国平在AI时代叩问教育的本质——生命、头脑与灵魂；著名主持人郎永淳从子女成长经历出发，探讨智能时代青少年关键能力的培养。同时，数十位心理专家与校长也将围绕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生态等议题展开分享，助力每一个生命温暖而有智慧地成长。

北京作协主席、茅盾文学奖获得者李洱，在2025搜狐教育盛典发表演讲，指出在今天，虽然我们大谈AI，大谈人工智能，但是请不要忘记，人类生活的基本主题没有变，从古希腊以来到今天没有改变，我们关于幸福的观念没有改变。我们文科和理科，包括艺术，就这样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缺一不可。

以下为演讲实录：

李洱：各位下午好！刚才主持人对我的介绍，我先纠正一下，我不是北京市作协主席，我是北京作协主席。在中国找不到一个北京市作协的单位。同时我还是北京大学文学讲习所的教授，在我看来这是一个我真正的职业。为什么说北京市作协跟北京作协一字之差谬以百里。因为北京有很多高校有中央的企事业单位，有部队，从事写作的人有很多，他们属于北京作协，他们不属于北京市，所以北京作协和北京市作协是两个概念。我想主持人很可能是从AI上查到我的资料，因为我没有提供任何资料。

关于作协，我首先解释一下关于作协，这个事情说明关于作协大家有很多误解。现在网上有批评说中国的专业作家有多少多少，其实中国的专业作家非常少，我是河南人，河南被称为文学大省，但是河南的专业作家即使在80年代、90年代最鼎盛时期它也只有6个人，现在是3个人。北京作协毫无疑问在全国有一定的影响，北京作协的作家是7个人，全国最多的可能是上海，一个几千万人口的城市，它的专业作家是11个人，全国的专业作家加起来，我相信可能没有今天在场的会场的人多。但是如果你问AI，全国的专业作家有多少，我昨天问了一下，它告诉我1.3万人，它也告诉我作家在中国从事职业写作的作家有四五十万人。AI是不可靠的，由此可见一斑。

我机制在2025年热门讨论的话题就是文科是否还有用，文科是否衰落了，为什么在2025年这个问题如此的突出摆在每个人的面前呢，是因为AI在2025年大规模的进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甚至进入了小学生的生活。其利弊各占多少，有待讨论。另外一个原因是在2025年的3月份，复旦大学校长金力院士，在全国人大会议上有个发言在这个发言中他提到复旦大学的文科将大规模削减，从原来的30%、40%变成20%。因为他本人特殊的身份，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踞坐哗然，但是正如人们所知道的这个问题显示的不是金力院士个人的意志。记得很清楚，当时我进复旦大学的朋友们发了一个微信，将这个报道发给了复旦大学的朋友们，问他们有什么看法，复旦大学的朋友们回复的三个字，知道了。也有的人回复了微笑的图，他们沉默的态度表明复旦大学需要大力发展文科教育。现在需要知道的是金力院士，他的学术背景，他的知识背景，他的工作或者他接受某些方面的意志，使他发表这样的观点吗，这个观点因为《南方周末》的采访而变得众所皆知，金力院士的本人是生物医学，这门学科在80年代是冷门，在今天是最热门的学科。金力院士和他的团队在2010年发表了，公布了作为全国重大科研项目的研究成果“中华民族基因组构建与功能研究”，金力院士可能不知道在2011年也就是他的重要的学术成果发布的第二年，以色列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我们很多人都知道，一个历史学家、考古学家、未来学家也是作家，尤瓦尔·诺亚·赫拉利出版了他的《人类简史》。又过了一年在中国的甘肃找到了丹尼索瓦人的遗址。在他的学术成果发表之前，分子人类学家很多考古学家已经充分地证明，现在所有的人包括今天在的所有人，我们的祖先，智人出现在东非大峡谷。人类从东非大峡谷一路北上到欧洲，到东亚，到西伯利亚，到东亚，然后变成我们今天在座的人。这个过程是怎么形成的，不在金力院士的研究范围之内，但是《人类简史》以充分的证据说明了一个简单的事实，人类之所以从东非大峡谷一路北上，人类最早之所以和猿猴分离，人猿相别离，是因为智人和别的人形物种。人类物种在当时最少有6个人类物种，也有人说是15个，和其他的人类物种相比，智人具有一种特殊的才能，这个才能就是写小说。这个才能就是他会讲故事，他会虚构信息，这是人和别的人类物种唯一的差别，就是因为这种差别，使得人猿相别离。人类会提供一个愿景，某个智人首领会提供一个愿景，告诉他的同胞，往北走就是流淌着奶与蜜之地，水草丰美之地，他见过吗？这个首领见过水草丰美之地吗？没有。在他的想象中，在北方有一片水草丰满之地，有流淌着奶与蜜之地，这个时候向他的族人提供了一个愿景，他讲了一个虚构的故事，但是他和他的族人把这个虚构的故事变成了现实，他通过他的行动，把这个想象变成了现实。这个能力只有智人才有，因为只有智人才有，所以智人不和别的人类物种相比，没有任何生物学的优势，但是他变成了现代人。

我们想一下，我们今天所做的事情是因为我们有想象能力，是因为我们的脑子里面有一个虚构故事的能力，天然你就是一个小说家，所以每个人只要他是智人，他天生就是小说家，他天生就是作家。有人说今天谈论教育，你谈智人跟我们有关系吗？当然有关系。

我们知道英国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类学家叫邓巴，他提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数字叫邓巴数字，我们称之为邓巴数字。他研究了所有的灵长类动物，研究了智人，研究了我们现在的大学生，北大清华的学生，牛津剑桥的学生，他得出一个惊人的事实，一个人有效的社交圈子，你真正的朋友圈，一个真正高速运行的公司，只有150个人，人类传达个人经验，有效的传达个人经验的范围是150个人，当过去这150个人之后，你的效率会大为减弱，所以150个人也被称为邓巴数字。能够把这150个人团结起来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叙事，他们共同相信一个文学故事，相信同一个虚构，如果他不相信，这150个人就会分离，这150个人不仅仅是一个公司，我们知道中外的军队里面的基础作战单位一定是150个人。前不久瑞士税务局进行调整，调整完之后就瑞士国家税务局所有人员的总数定在150个人，一个连队是150个人，是一个基础的作战单位，200个人就叫加强连。一个150个人的团队和另外一个150个人的团队，怎么把他们集合起来呢？是因为他们相信一个共同的叙事。这是人类大脑的结构规定了，我们从灵长类动物到早期智人，到晚期智人，到今天我们，我们相信人类直接传达个人经验的范围，能够保持亲密关系的范围是150个人。我们可以想象，今天很多人脑子很好，但是某一个人突然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了，经常出现，我的脑子是不是衰弱了？不是，是因为你认识的人，和你保持亲密关系的人早已超过了150个人，所以会自动屏蔽第151个人，也就是说从晚期智人到智人，到今天，我们仍然是灵长类动物，我们仍然相信一个叙事。

正是因为这种叙事，刚才院士放了地球上气候的变化导致一些人开始北上，对，他说出了部分的事实，而另外一部分事实必须由文科生说出来，这个问题可能更为复杂，但是经历的事实没有说出这一点。我简单讲几句。

我现在在北大，我从2022年调入北大，从中国现代文学馆调到北大，调入北大让我做创意写作这门学科，创意写作这门学科在去年1月21日第一次被列入国家二级学科，和古代文学、外国文学一样成为二级学科。每次上课的时候，这些学生来自于北大各系，也来自于中系，北京电竞学院，中国传媒大学它们的学生和青年教师很多，有的人已经听了七遍了，我说你们再来课就没法讲了。有一次我发现有一个人，他听了很多遍了，还在听课，他年龄很大。有一次我们两个谈上话了，我才知道他是中国顶尖物理学家。我就问他，我说：“你为什么来听这个课？”因为他研究中国顶尖芯片，所以我不便透露他的姓名。他说随着我们的科学发展，我们的技术分支越来越细，在某一个具体的学科当中，在某一个分支当中可能只有一个人两个人，我从来没办法和别人讨论，或者说我讨论的对象在千里之外，在万里之外，我感觉不到他的呼吸，感觉不到感情的温度。但是听了你的课，我知道你讲的小说课，你讲的戏剧和诗歌也是在试图阐明人类行为的动机，你是在告诉我们文学作品怎么样去表达，怎么样去探究人类的幸福感，这些问题是我们这些学科没有的。

然后他给我讲述了一个真实的故事，就是萨瓦托的故事。1943年，当时全世界最著名的年轻的物理学家萨瓦托，阿根廷人，他突然宣布他不再从事物理学研究，他要从事小说写作，举世皆惊，因为他本人是居里夫人实验室非常重要的人员。很多人来劝他，包括爱因斯坦的弟子都来劝他。他说因为他从事物理学研究，没办法缓解他内心的焦虑和痛苦。他当时已经开始写小说，他的作品人物都是盲人，这个人后来成为非常著名的作家。他认为应该把物理学和文学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这使我想起我的小说在《应物兄》里写过一个真实的场景，1990年的情人节，“旅行者1号”在进入什么中心的时候回首太阳系，拍下了60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刚好包含着地球，在黑暗的布景中，地球就像一粒尘埃，这粒尘埃上住了很多人，每个你爱的人，每个你恨的人都将在那粒尘埃上度过一生。那里集中了世界上所有的欢乐和痛苦，集中了形形色色的宗教和意识形态，以及形形色色的经济学观点。这艘飞船上携带着两张金属唱片，一个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一个是在中国流传了两千年的古琴曲《流水》。《流水》一曲表达了涓涓细流历经曲折终归大海的意境，它为的是为以后可能遇到的外星人表达地球人的问候，它将在天空翱翔，而且还要翱翔四万年。就在这艘飞船上，人和自我的关系，人和他人的关系，人和地球的关系，地球和外星的关系，紧紧地结合在一起，并且呈现出来了。

所以我想在今天，虽然我们大谈AI，大谈人工智能，但是请不要忘记，人类生活的基本主题没有变，从古希腊以来到今天没有改变，我们关于幸福的观念没有改变。我们文科和理科，包括艺术，就这样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缺一不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