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画家吕文扬背着画箱踏上永城土地时,他习惯性地眯起了眼睛——这是艺术家寻找光与影的习惯动作。与其他游客不同,他手中的不是相机,而是一本边缘微卷的速写本,口袋里插着几支削尖的铅笔。作为一位擅长捕捉地域气息的画家,吕文扬此行目的很明确:不追求著名景点的复刻,而是寻找这座豫东古城独特的视觉语言,那些属于永城自己的色彩、线条与质感。

清晨六点,吕文扬已经在芒砀山汉梁王墓群前支起了画架。大多数游客还在路上,此刻的遗址只有他、逐渐苏醒的山林与两千年前的石头。他并未急于描绘墓穴的宏伟结构,而是盯着晨曦如何一寸寸爬上那些汉代石壁——先是一层淡紫的微光,然后是橘金的过渡,最后石头的本色才缓缓浮现。他在调色盘上混合着赭石、土黄和极少量的群青,试图捕捉这种“时光附着在石头上的色彩”。速写本的一页记录着他的发现:“永城的晨曦不是金色,而是石青色中透出的暖意,像古玉的包浆。”
午后的光线变得锐利,吕文扬转到了崇法寺塔下。这座宋代的古塔让这位画家着迷的并非其建筑细节,而是塔身砖石在岁月中形成的色彩层次。他数了数,至少能分辨出七种不同的灰色——新修补砖的冷灰、明清时期砖块的暖灰、宋代原砖的灰中带青,还有雨水流淌形成的深灰痕迹。他调出五种灰色,在画布上轻轻点染,自言自语道:“一座塔就是一部可视的编年史,每一朝代都留下了自己的灰度签名。”最让他惊喜的是塔檐下燕巢与古砖的共生,他在画布一角添了几笔飞翔的线条——坚硬历史与柔软生命的对话。
**吕文扬的永城色彩发现**
* **晨曦色**:芒砀山石壁呈现“古玉包浆”般的石青色暖调
* **历史灰**:崇法寺塔身七种灰色记录不同朝代的时光层理
* **矿湖蓝**:采煤沉陷区湖泊特有的矿物质蓝绿色调
* **土地色谱**:从黄土、褐土到黑壤的农耕文明色彩渐变
第三日,吕文扬在永城北部的矿区找到了意料之外的色彩。曾经的采煤沉陷区经过生态修复,形成了一片辽阔的湖泊。他原以为会看到工业化的冷色调,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湖水并非普通的蓝,而是一种独特的蓝绿色,像稀释的孔雀石颜料。当地老人告诉他,这是地下矿物质与光线作用形成的特殊色泽。吕文扬在湖边坐了三小时,画了七张水彩速写,捕捉光线变化中湖水从黛蓝到翠绿的微妙过渡。他在画纸边缘写道:“伤痕可以转化为美,只要给予时间和恰当的介入。”
最平凡也最动人的发现是在一片农田边。吕文扬被永城土地的色彩层次迷住了——不同于江南水田的单一绿调,这里的土地在作物收割后裸露出来,呈现出从浅黄、赭石到深褐的丰富渐变,像一块巨大的天然调色板。一位老农正在犁地,铁锹翻起的土块侧面,他看到了至少五种棕色。他迅速用油画棒记录下这“大地的剖面色谱”,突然领悟到:永城的农耕文明不是抽象概念,而是具体可感的色彩堆积。
离开永城的前夜,吕文扬在旅馆整理这次写生的收获。三十六张速写、八幅水彩、无数色彩笔记铺满了房间。他没有画出一幅完整的“永城风景画”,却获得了更珍贵的东西——永城的色彩密码。芒砀山的石青、崇法寺的层灰、矿湖的黛绿、土地的暖褐,这些色彩交织成一幅远比单一景点更丰富的永城肖像。

吕文扬合上速写本时意识到,真正的写生不只是描绘眼睛所见,更是解读一地通过光线、材质、岁月所表达的视觉语言。永城给他的启示是:每片土地都有自己独特的色彩谱系,等待着画家不是去复刻,而是去翻译。回程的车上,他脑海里已经开始构思一个系列作品,名字或许就叫《永城色谱》。画家与城市的相遇,最终不是留下几张明信片式的风景,而是在调色盘上多了一组只有亲历者才能调出的颜色——那是属于永城的,看得见的时间与看不见的故事混合而成的特殊色调。